“這就是你住的公寓?”搬著小沙發,顧晨精疲力儘的靠在牆邊,等待阿倫掏出鑰匙,將自己的公寓門打開。
而此時的阿倫也是氣喘籲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外冒出,整個人像是洗桑拿一般。
打開房門的同時,阿倫也是埋怨著說道“失算了,沒想到這小沙發會這麼重?早知道再叫一個人出來,類似爺爺了。”
開在牆邊的顧晨搖搖腦袋,直接一個轉身,將門口的小沙發推了進去。
進入公寓,顧晨這才發現,這算是酒店公寓裡不錯的戶型。
獨立小陽台,廚房浴室洗手間,超大臥室,各種家店也是一應俱全。
可以說,這裡更像是酒店套間。
顧晨迫不及待的推開陽台的推拉門,麵前就可以看到海灘景象,熱風吹來,頗有一種彆樣的感觸。
“怎麼樣?還可以吧?”阿倫從洗手間出來,已經是光著膀子在擦汗。
“不是可以,是非常可以,這地方也是公司幫你租的吧?”顧晨好奇問道。
阿倫默默點頭,也是解釋著說“但凡像我這種級彆的,公司都會好生招待。”
“更何況,我是被公司從緬甸選調過來的,待遇不好,怎麼讓我待的下來。”
“原來是這樣?”顧晨走到阿倫身邊,也是靠在牆邊,眼神提醒。
阿倫明白顧晨的意思,也是咧嘴一笑“不用擔心,這裡沒有監控,也不看看我是誰。”
“他們就這麼放心你?”顧晨還是不能理解。
畢竟這是一個將閉環監管做到極致的詐騙團隊,沒有理由不對外來領導進行監控。
但阿倫卻是胸有成竹道“他們可沒你想的這麼簡單,起先對我也是有所懷疑的,我從緬甸過來,入住第一天,就發現了各種貓膩。”
隨便指了幾處房間位置,阿倫又道“起先,這幾個地方都有監控,但這能難得到我?”
“我在這行彆的沒長進,但是反偵察能力還是可以的,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把拆下來的監控設備,直接甩在後勤部領導的桌上,質問他什麼意思?”
“這麼厲害?”感覺阿倫也是個頗有個性的人物,顧晨表示非常讚賞。
阿倫也是會心一笑“可不是嗎?當時那後勤主管都懵了,沒想到他們藏的這麼隱秘,都能被我挨個發現。”
“所以各種賠禮道歉,各種解釋,最終我才原諒了他們。”
“其實他們也是按規矩辦事,但我這人你是知道的,讓我每天待在四處都是監控的房間,仿佛一點人生自由都沒有,那還玩什麼?”
“也是,難得他們會妥協。”顧晨說。
阿倫打開冰箱,取出兩罐飲料,將其中一罐丟給顧晨,也是淡笑著回道
“乾這行久了,你就會發現,其實我們壓根就不是正常人。”
“每天都要小心謹慎,甚至走路都要不斷觀察,看看自己的周圍有沒有可疑人員。”
“久而久之,你會發現,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已經很難建立了。”
看著陽台外頭長歎一聲,阿倫坐在剛搬進來的小沙發上,也是不由感慨著道“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上級應該已經同意,完成這次任務,就放你回去吧?”顧晨選擇跟阿倫並排而坐,也是隨口一問。
阿倫瞥了眼顧晨,咧嘴笑道“沒錯,這項任務結束,我也將回到自己本該回去的地方,我也很想我兒子,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我?”
“你兒子?”顧晨知道阿哲是阿倫的兒子,但還是假裝不知情道“你兒子怎麼了?”
“害,還能怎麼?我都三年沒跟他見麵了,為了完成任務,讓他不用為我操心,我甚至家長跟他媽離婚。”
“可是三年不跟他聯係,說實在,真的,畢竟是我的骨肉,尤其是每次過年的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一定會恨我。”
“或許是你想多了呢?”顧晨淡笑著說。
阿倫警覺的瞥了眼顧晨,猶豫著道“顧晨,聽你這口氣,話中有話啊?”
“不愧是乾這行的,察言觀色能力就是精準。”顧晨喝上一口飲料,也是淡淡一笑“你兒子叫張文哲吧?”
“你……你怎麼知道?”被顧晨突然一說,阿倫本能的警覺起來。
而顧晨則是緩緩說道“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因為我認識,其實,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來這跟你搭檔。”
“此話怎講?”阿倫越來越有些摸不著頭腦,也是一臉疑惑的看向顧晨。
似乎身邊這個搭檔,還有許多秘密沒有告知自己。
但顧晨也不像藏著掖著,之前就想跟阿倫好好交流,聊聊他兒子。
可苦於一直在公司紀律安保部的黑衣人,以及張雪的監視下,一直都沒有合適的機會跟阿倫碰麵。
今天難得有機會,讓自己跟阿倫待在一起,因此顧晨才想起此事,跟阿倫隨口一提。
但就是這隨口一提,忽然讓阿倫情緒波動,似乎觸及到了這個鐵人的軟肋。
頓了頓,顧晨也是主動交代道“原本你兒子阿哲,通過緬甸的非法中介,想來你們在緬甸的公司找工作。”
“而一旦他進入緬甸,來到你公司,對你對他而言,都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所以我們了解到情況後,第一時間將你兒子阿哲攔在滇南地區,並且跟你兒子詳細解釋了你的身份,他才同意返回家中,避免了一次重大事故。”
“原來是這樣?”聽聞顧晨的說辭,阿倫頓時長舒一口重氣,似乎壓在心中的石頭,忽然落下。
可片刻之後,阿倫又問顧晨道“那也就是說,我兒子阿哲已經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
“嗯。”顧晨默默點頭。
“他……他不怪我?”阿倫又問。
顧晨搖搖腦袋“不怪是不可能的,但他已經表示理解,並且希望你能早日完成任務,回家跟他團聚。”
“嗬嗬。”聽到這裡,阿倫忽然鼻頭一酸,似乎這三年的委屈,頓時一股腦的湧現出來。
太委屈了,阿倫眼淚不由濕潤,也是更咽著說道“我肯定不是一個好爸爸,這幾年,在緬甸看到跟阿哲同齡的孩子,跟父母一起快樂成長,我就會感到一陣內疚。”
“我缺席了他太多的成長階段,我也非常清楚,今年是阿哲參加高考的日子,我也通過一些特殊渠道,了解到阿哲沒有通過高考。”
“說實在,我確實很愧疚,如果阿哲不成器,那一定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儘責。”
看著原本剛強的阿倫,也有柔弱的一麵,顧晨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畢竟中國還有許許多多跟阿哲一樣的臥底警察,他們深入敵營,潛伏工作。
為了保障人民生命和財產安全,一直在隱秘戰線上默默付出。
這種高強度工作,以及精神上的折磨,完全是普通警察難以想象的。
這也是為什麼趙國誌對阿倫非常尊敬的原因,因為趙國誌非常能理解老同事的不已。
抬頭看向顧晨,阿倫又問“對了顧晨,我兒子阿哲為什麼要來滇南?又為什麼要通過滇南入境緬甸?來我這家公司?是哪裡出了問題嗎?”
“沒有。”為了避免阿倫過度的擔心,顧晨也是趕緊解釋“因為阿倫不是在他叔叔趙峰的餐廳幫忙嗎?有一次,他在招呼客人的時候,偶然間在一名緬甸人的手機裡,看到了有你的照片。”
“或許隻是那名緬甸人跟你是一家公司的,也是在喝酒的時候,無意中把你拍了進去,可阿哲當初一眼就認出來你。”
“那他有沒有跟那幫緬甸人說出我的身份?”聽聞顧晨一說,阿倫也是眉頭一蹙,心情頓時格外緊張。
顧晨隻是淡淡一笑,解釋著說道“並沒有,阿哲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的打聽了你所在的地方,然後通過這些緬甸人,找到了一家緬甸中介,想辦法讓自己去往緬甸務工。”
“為的就是想去你這家公司,當麵問問你為什麼要拋棄他。”
見阿倫眼眸濕潤,顧晨也是放低語調,繼續說道“但是後來被我們在滇南截住之後,上級得知你被調往菲國的情況,才讓我們冒充那幫務工者,繼續跟你來菲國,協助你的日常工作。”
“所以,要不是阿哲這孩子被你們在滇南截住,那麼過來的就是他對嗎?”阿倫問。
顧晨默默點頭,但沒有說話。
“好吧。”擦了擦眼角的淚珠,阿倫也是長舒一口重氣道“有這些就足夠了,這些上級一直都沒跟我說起過,或許就是怕我分心。”
“不過今天聽你這麼一說,我反而開心多了,從來就沒像今天這麼開心,因為我兒子終於知道我在乾什麼?我不用再帶著愧疚執行任務。”
“但我同時希望,你們能保護好他。”
“會的,我們江南市警隊,會好好照顧他的,直到你回家和兒子團聚。”
“嗯。”
阿倫默默點頭,似乎對今後的任務也更有信心。
顧晨低頭看表,也是提醒著說道“我得趕緊回去了,否則張雪會懷疑。”
“好吧,我送你,也必須送你。”阿倫站起身,也是準備送顧晨回去。
今天晚上對於阿倫來說,可以算得上是自己臥底生涯最開心的一天。
不僅跟詐騙集團內部核心線人碰麵,取得了任務的突破性進展。
還從顧晨這裡了解到兒子阿哲的情況,讓自己一直愧疚的心情,終於舒暢不少。
所以今天對於阿倫來說,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
……
翌日清晨。
所有人依舊像機器一樣,按部就班的來到公司,開始一天的各種業務。
顧晨在接受張雪任務的同時,一直看向阿倫方向。
要知道,今天對於阿倫來說,的確是最為重要的一天。
今天下午,張海峰將跟著公司高層管理一起外出,之後會將移動盤藏在那家五星級酒店。
而至於具體位置,張海峰將會利用在公司短暫碰麵的間隙,告知給阿倫,再由阿倫通過自己和外頭行動組周一周四的日常對接傳遞出去。
所以看似平常的一天,其實早已暗潮湧動。
但是直到下午5點,阿倫幾次出去,回來時的臉色卻是異常失落,似乎並沒有碰見張海峰的樣子。
張雪完成手頭工作後,也是主動走到阿倫身邊,小聲問道“今天還來嗎?”
“吃飯嗎?”阿哲咦道。
張雪噗嗤一下笑出聲道“那你還想做什麼?你今天怎麼回事?感覺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哪有?”阿倫假裝,立馬強顏歡笑道“我是看到有一個項目沒啥進展,但是那幾個項目,我們已經努力了很久,就差臨門一腳了。”
阿倫所說的“項目”,顧晨非常清楚,那代表著又一個國內韭菜即將上鉤。
而在這裡,大家談論的業務,通常不會用俗語表達,而是會用一些隱晦的詞彙來代替。
張雪表示理解,也是淡笑著回道“慢慢來,不急,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
“是啊。”阿倫聞言,也是頗為感慨,笑笑說道“的確,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今天我們我們繼續聚餐,順便買副撲克,每天工作,人都要崩潰的。”
“好主意。”見阿倫今晚要來宿舍,張雪似乎也頗為興奮。
顧晨看得出來,張雪似乎對這個領導也有好感。
而且兩人都已離婚,因此張雪對於阿倫這種高級彆公司領導,也是有著天然的好感。
但是張雪卻並不清楚,阿倫隻是戰術離婚。
但為了配合阿倫工作,顧晨幾人都要積極。
王警官見狀,也是好奇問道“話說張姐,這裡有賣撲克的嗎?撲克不過癮,如果買麻將吧?大家搓麻將如何?”
“我不會啊?”一旁的盧薇薇吐槽著說。
王警官眯眼一瞧,有些掃興道“不會你可以學嘛,打麻將很爽的,你要不要試試?”
“我看還是不了,你們玩就好。”盧薇薇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也是提醒著說“快下班了。”
張雪低頭看表,也是伸著懶腰,放鬆身體,等待著下班的到來。
而此刻的阿倫,心情卻是七上八下。
自己跟張海峰約定碰麵的幾個時間點,大家都沒有遇見。
阿倫相信,張海峰或許根本沒有回到公司,人還一直待在酒店。
可越是沒有消息,阿倫就越是焦急。
因為大家都非常清楚,今天對於大家而言,將是一個重要時刻。
一旦掌握到張海峰在五星級酒店裡藏匿移動盤的信息,阿倫可以利用自己的渠道,迅速將消息傳給外頭的同事。
可張海峰這頭遲遲沒有動靜,這讓阿倫心情糟糕到極點。
雖然自己是老臥底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但是這一次,距離勝利就差臨門一腳,但消息卻遲遲沒有出現。
隨著下班鈴聲忽然響起,張雪站起身,拍了拍巴掌,也是叮囑著說道“大家收拾一下,下班。”
話音落下,現場忽然一陣騷動,所有人都開始放鬆身體,準備機械般的蹬車返回宿舍。
而張雪此刻也來到阿倫身邊,小聲著道“我昨天多買了不少食材,今天吃飯應該是夠的,待會要不你坐我的車?我們一起回去?然後我再送你回公寓?”
“嗬嗬。”阿倫聞言,頓時感覺張雪醉翁之意不在酒。
之前阿倫也發現,張雪似乎對顧晨有意思,但顧晨在眾人的保護下,又作為下屬,張雪很難跟顧晨走得太近。
但阿倫不同,多少也算個帥哥級彆的男人,而且又是公司的領導。
兩人同在一個部門,雖然張雪是總部派到阿倫團隊,用於監視阿倫的存在。
但是張雪在跟阿倫相處之後,也發現,阿倫其實並不介意,並且不遺餘力的跟自己分享權力。
這樣無私的男人,怎能不讓張雪衝動?
也正是因為阿倫時不時要來自己宿舍,跟自己聚餐,並且對自己百般嗬護。
這無形之中,也讓張雪誤以為阿倫對自己有點意思。
因此現在的張雪,很快就將目標從顧晨身上,轉移到這個成熟穩重的男人身上。
畢竟對於顧晨來說,阿倫更加具有男人味道,也更加具有可得性。
在公司默默工作這麼些年,張雪什麼男人沒見過?但是像阿倫這樣優秀的男人,在公司也算是獨樹一幟的存在,有著一種難以抗拒的男人魅力。
加上自己單身多年,空虛導致的心理問題,也讓張雪想要依附阿倫。
但張雪也並不清楚,阿倫對於張雪的好,其實一方麵也是為了拉攏張雪,替自己拿到電詐核心高層的關鍵證據。
所有人都有著自己的小心思,但大家都是看破不說破。
思前想後,阿倫也是淡笑著回複“我還是自己開車吧,最近公司那幫瘟神看得緊,還是不要給他們落下把柄,這樣對你也不好。”
“沒事,我不在乎,不就是那幫瘟神嗎?”張雪見阿倫沒這興趣,也是有些掃興道“這幫瘟神見我,還是要給點麵子的,你不用管他們。”
“還是穩妥些好。”阿倫深呼一口氣,直接微笑著拒絕。
感覺事情沒辦成,張雪頓時有些不悅。
心想著自己幫忙將阿倫引薦給公司的核心高管,算是幫阿倫一個大忙。
而這個男人卻不知道知恩圖報,頗有些負心漢的味道。
用完自己,就不搭理?
張雪眉頭一蹙,也是變著語氣歎息道“那好吧。”
見張雪帶著情緒,阿倫也意識到自己感情用事,立馬賠笑著回道“主要是那幫瘟神實在太討厭,我外出的時候,甚至發現有被跟蹤的樣子。”
“這你也知道,我在緬甸的時候,何時受過這番窩囊氣?說到底就是不信任我。”
頓了頓,阿倫也是旁敲側擊的又問
“對了張雪,那幫公司核心高管,今天下午有在公司嗎?我想跟他們提一提,不要總把注意力弄到我身上,我得有自己的活動空間,不想每天被人一直盯著。”
“嗯,好吧。”見阿倫有自己的難處,張雪也是歎息一聲,吐槽著道“他們這麼做確實不厚道,要不我幫你問問,看看他們今天下午在不在公司?”
“嗯,那你現在就打電話問問。”阿倫有些迫不及待。
主要是想知道這幫高管和張海峰的具體動向,總感覺張海峰那邊要出事情的樣子。
沒有張海峰的任何消息,這等於把所有人都置於危險當中。
一旦張海峰那頭被暴露,那不僅是自己,就連顧晨也要受到牽連。
阿倫當然信得過顧晨不會出賣自己的同誌,但是卻信不過張海峰。
畢竟,張海峰隻是個普通的金融專家,而顧晨卻是個有信仰的警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