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內。
大家聊天的氣氛像拉家常，並有太多客套話，這反而讓顧晨很舒服。
張文樂也同樣如此。
這也是為什麼張文樂從京城回到江南市之後，會選擇來叔叔的餐館。
這邊盧薇薇和袁莎莎跟張文樂合影留念，那邊王警官拉不下臉麵，隻能拿起手機對著張文樂隨便拍了幾張。
見氣氛融洽，張雷也是一邊招呼大家吃菜，一邊問張文樂：“文樂啊，那你回家之後，是住城裡還是鄉下？”
“可能是鄉下。”張文樂喝上一杯酒，也是無奈說道：“城裡我倒是買了房子，也剛拿的鑰匙，可還沒裝修，所以暫時住不了，隻能住鄉下。”
說道這裡，張文樂卻是歎息一聲。
察覺到異常的顧晨，也是好奇問他：“你不想住鄉下？”
“也不是，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我回家。”張文樂眉頭一蹙，也是跟顧晨解釋說道：
“去年回家以後，不瞞各位說，就各種人呐，請我吃飯，沒見過的，見過的，包括以前的同學。”
“就連好幾年沒有見過的同學，也都發來短信，打個電話什麼的，說一定要請我吃飯。”
搖了搖腦袋，張文樂也是一臉無奈道：“更可氣的是，我沒有見過的人，他也非要請我吃飯。”
“實話說，顧警官，我是真不太想去。”
看得出張文樂有社交恐懼症，顧晨也是默默點頭：“過年應酬是比較多的，你現在有名氣，認識和不認識你的，肯定都會來找你吃飯，這很正常。”
“這不正常。”張文樂搖了搖頭，也是無奈歎息道：“去年那時候，我還隻是小有名氣。”
“可今年不一樣了，我出門要不是戴著帽子和墨鏡，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沒準在大街上就被人認出。”
“所以去年那場麵，已經讓我夠尷尬的了，今年實在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我回家，所以……”
“所以就彆去了，你雷叔家裡也可以住的，雖然房子不大，但給你勻一間房還是沒問題的。”
張雷喝上一杯果汁，也是不由分說道。
可張文樂卻是搖頭歎息道：“可是我媽說，我還是必須得去，不然喝完酒之後，給我打電話，說哎呀，你看你現在變了，你不是以前那個人了。”
“所以這弄得我很……很尷尬你知道嗎？我嗎一直以我為榮，在村裡這兩年也是倍有麵子，主要是我尷尬。”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說真的，去年就是在老家那幾天，弄得我很不舒服。”
“以前那些跟你認識或者不太認識的，沾邊或者不怎麼沾邊的人，他們會經常把我掛在嘴邊，會拿我說事你知道嗎？但幾乎不會說好事。”
“哈哈。”聞言張文樂苦惱，盧薇薇也是淡笑著說道：“還真想不到，你大明星竟然有這麼多苦惱？”
“那可不？誰讓我突然有點名氣了呢？”張文樂也是躺靠在座椅上，不由吐槽說：“弄得我現在一回家就有心理陰影。”
“因為這是一個……一個很正常的現象。”張雷喝上一口飲料，也是淡淡說道：
“你說哪些人提到你，沒錯，他們肯定會跟人說，你知道某某嗎？原來是我們村的，嗨，那孫子，我跟你說，我都不愛看他。”
“對對對。”張文樂默默點頭：“就是這種，特彆煩。”
張雷則是淡淡一笑，又道：“所以他們會說，他張文樂現在是紅了。”
“當年什麼什麼，打這開始，不管是真的假的，就陸陸續續會說出好多事兒來，這是個很正常的現象我告訴你。”
頓了頓，張雷忽然抬頭思考：“有個詞叫什麼……什麼來著？”
“人紅是非多。”顧晨補充著說。
張雷甩了甩手指：“對，就叫人紅是非多。”
“我告訴你文樂，你可一定要咬住牙，千千萬萬記住了，這會沒有誇你的，夠不上你的人，他一定不會說你好。”
“跟你同過班，哪怕比你差三個年級，就連你小學的時候看大門的那些人，都會拿你來說事。”
“比如說張文樂那家夥，上京城混娛樂圈去了，那是得說事了，連我也得說事了啊。”
“然後在這之後，可能你都不認識的，江南市的同學都得說，當年在我們宿舍還尿床呢。”
“噗！”
聞言張雷說辭，盧薇薇和袁莎莎忍不住噗笑出聲。
張文樂一聽，頓時頗感尷尬，趕緊澄清道：“叔，我什麼時候尿床過？彆瞎說好嗎？”
“我這不是打個比方嗎？”張雷也是吐槽著說。
張文樂則是一臉不悅，反駁道：“這種謠言就不用亂說了。”
“可我不說，彆人會說啊。”張雷拿著筷子夾菜吃，也是不由侃侃而談道：“像這種事兒，他們不會說你好。”
“對。”張文樂也點頭同意：“他們的確不會說我好，反正就是拿我說事唄。”
“那可不？”王警官聞言，也是插嘴吐槽道：“你現在是有名氣，但他們那些人一定會說你不好，會跟對方說，你看，你這麼崇拜的張文樂，當年在我這，我不會拿他當回事兒。”
“而且這些人在吹牛的時候會說，現在，他這樣了，我還不愛看他。”
“對。”感覺大家都說道點子上了，張文樂也是默默點頭，承認著道：“那幫人就是這樣。”
“有時候，我在京城拍戲工作，他們那些人還會拿我調侃，吃飯的時候，冷不防給我打一通電話。”
“這電話要是接通了，他們會說你看見了吧？一打電話就接。”
“而我要是不接，他們又會說，這孫子指不定在乾嘛呢，這就是人情事理。”
說到這裡，張文樂也是長歎一聲，無力吐槽道：“這也是為什麼我不想回鄉下，隻想在城裡多待一會的原因。”
“因為回家之後，全村人都會開啟直播，那我當引流工具，說跟我是老同學啊，童年玩伴啊之類的。”
“當然，他們說的也沒錯，隻是過渡消費我，讓我感覺很不自在。”
“就拿去年，同樣回到我們江南市的另一位藝人來說吧，他在娛樂圈也算有些名氣。”
“可回到江南市之後，你們知道他在乾嘛？”
眾人麵麵相覷，表示不知。
“他每天往返於七大姑八大姨家親戚的婚宴現場，給那些堂兄表弟當伴郎，每次回來就是伴郎，感覺這些親戚都把結婚日子，定在他回家的時候，粉絲送外號‘伴郎小王子’。”
“噗。”聞言張文樂說辭，盧薇薇忍不住憋笑出聲：“以前感覺做藝人挺風光的，沒想到做藝人回家這麼難？”
“對呀，所以這些人都不願回家過年，主要是害怕被親戚的各種恐怖支配感，畢竟明星藝人也是要拜年的。”顧晨也算深刻領悟張文樂的難處。
可見不回家過年，想念家鄉。
但回家過年，各種瑣事又接踵而至。
雖然能給家人長臉，但尷尬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
張雷捂嘴偷笑，給出建議道：“我說文樂，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回去了，就住在你雷叔家。”
“等過年那幾天再回去拜年嘛，這樣一來，你那些想找你吃飯的朋友，也不知道你具體行蹤。”
“你現在要是回鄉下，那準不定被全村人，24小時給你來做現場直播呢，那幫人還真乾得出來。”
“我隻當，本來是想住酒店的，不想打擾雷叔。”
“害，什麼打擾不打擾的？都是自家人，不說兩家話，你雷叔可不是那種消費你的人。”
“你啊，就安心住在雷叔家，你媽那邊，暫時不要跟她說，就說自己還在京城。”
“否則我現在都可以想象，你媽到處跟人說你回家的消息呢。”
“要真這樣，那結婚的，擺酒的，可不得抓著你去獻藝嗎？”
“是啊文樂，就聽你雷叔的。”坐一旁半天沒作聲的鄭克文也提議道。
張雷聞言，在短暫思考幾秒後，還是默默點頭同意道：“那行吧，隻是這些天麻煩雷叔了。”
“害，哪裡話？這不叫麻煩，你雷叔家人少，你去了之後，那才叫熱鬨呢。”
看著麵前的菜肴，張雷也是提醒著說：“大家都彆停筷子，趁熱吃。”
“嗯。”
所有人拿起筷子，開始享用起來。
在張雷的提議下，大家舉杯共飲，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張雷瞥了眼顧晨，求教著問道：“顧晨，你眼光不錯，懂的東西也很多，最近這附近新開的商場，你有注意嗎？”
“有啊。”顧晨放下筷子，也是不由分說道：“這家新開業商場，走的是高端路線。”
“沒錯，我想再開一家分店，開到那家商場去，你覺得呢？”張雷問。
顧晨眉頭一蹙，忙問張雷：“資金方麵呢？”
“不是很多，但幾個合夥人湊一湊，也是可以拿出一些來，就是不知道這商場能不能做起來。”
“我勸您還是緩緩再說吧。”顧晨抿上一口飲料，也是體現著說道：“您這參觀我看過，生意總體上來說，還算可以。”
“所以，立足這家店，把經營做好就行，就彆老想著往商場搬。”
“可商場人流量大啊，我們這店麵位置也不算特彆好。”張雷道出了自己的焦慮。
但顧晨依舊搖頭道：“張叔，你看到的是商場的流量，那租金還漲了好幾倍呢，你的營業額能漲這麼多嗎？”
“不知道，或許不能吧？可肯德基，麥當勞那些，我看也在入駐了。”
“不一樣。”顧晨淡笑一聲，解釋著說道：“肯德基？你比得了嗎？像肯德基，麥當勞，星巴克，海底撈。”
“很多商場根本就不收他們的租金，甚至還補貼裝修費。”
“啥？”聞言顧晨說辭，張雷有些迷茫：“還不收他們租金？還補貼裝修費？”
“沒錯，我說的是有些商場，他們會跟這些大品牌簽訂內部合同，為什麼？因為商場也得靠這些大牌引流，然後收割你們這種小戶的租金。”
“所以你以為你是在蹭商場的流量？實際上你也有可能被當韭菜割呀，所以控製成本需謹慎，彆一時衝動陷進去。”
“是啊。”袁莎莎見顧晨說的有理，自己也趕緊補充道：“這家商場還在起步階段，人流量肯定不會很大，尤其是美食類店麵，大多還是沿街為主。”
“如果雷叔想在商場開一家新店，我覺得沒必要，因為成本周期太長。”
“如果雷叔能把這家店麵經營好，營業員翻倍的話，完全不用擔心這家商場所帶來的衝擊。”
盧薇薇其實早就看出了張雷的心思。
由於附近的商場拔地而起，麵臨招商的問題，許多沿街商戶怕街邊小店受到商場衝擊，因此才有跟風的舉動，都想在商場樓上盤一家店麵。
但是張雷聽顧晨和袁莎莎這麼一說，似乎也很有道理的樣子，於是點頭附和道：
“主要是現在手頭上的閒錢也不多，存在銀行，還不如拿出來做生意呢。”
“說實在，就我手裡那點閒錢，在商場也盤不下什麼大一點的店麵，還給自己增加壓力。”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暫時不租了。”
“雷叔，並不是說不讓你租，隻是目前考慮到你的資金壓力，的確可以再緩緩。”
“畢竟這樣的投資資金很長，如果手頭現金充裕的話，你或許可以嘗試一下。”
“不用了，就聽你們的。”張雷淡笑著說。
酒桌上，張雷也是與眾人頻繁互動。
大家把酒言歡了好一陣子，顧晨在借故，帶著盧薇薇，王警官和袁莎莎離開，重新回到三組包間。
此時此刻，大家又待了好一陣子，直到結賬，大家才陸續離開。
由於付款用來是刑偵隊的聚餐基金，因此大家都不用自己另外再掏錢。
收銀員也按照張雷的意思，給大家打折優惠。
將所有人帶到店門口，顧晨也是逐一安排車輛，送大家安全回家。
一陣忙碌，已經到了晚上8點。
顧晨將自己的車輛借給了老丁，讓丁警官帶著幾位有急事的同事先離開，自己則跟盧薇薇，王警官和袁莎莎一道，準備走路返回芙蓉分局。
路上，王警官也是頗為感慨道：“看來張雷家的瑣事還真不少，有個喜劇演員的侄子，有家難回。”
“自己又想在高檔商場盤個店麵，可資金又不夠，你說這人是不是矛盾體？”
“有錢什麼都解決了呀。”盧薇薇見王警官今晚感觸良多，也是不由吐槽道：“在我看來，關鍵是缺錢。”
“但是當你放棄買房子，你又會發現，自己的錢很多。”
“當你放棄結婚，你會發現自己的時間會用不完。”
“當你放棄要小孩，你不僅發現，自己的錢和時間都很多。”
“沒錯，盧薇薇你說得很對。”王警官雙手抱胸，也是邊走邊說：“這人一般上了年紀，你就總覺得胸口壓著點什麼。”
“也許你開始憂慮婚姻，憂慮家庭，憂慮孩子，憂慮父母，憂慮工作。”
“反正這天地萬物，總有一件事情牽動著你的心。”
瞥了眼身邊眾人，王警官又道：“有時候，這種感覺會讓你輾轉反側，讓你夜不能寐。”
“是呀。”盧薇薇雙手抱著胳膊，也是不由吐槽道：“所以長大的用戶體驗不好啊，總想退貨啊。”
“而且這個時候的你，連崩潰都要選擇時間和地點。”
“你一邊偷偷擦著眼淚，一邊還要告訴家人，自己很好，自己沒事。”
“這也許就是成年人的生活吧，每天崩潰個800次，但隻要有人問就是沒事，張文樂就是最好的例子。”
“哈哈。”見盧薇薇也開始感慨人生，王警官頓時得意了。
畢竟總算能讓這丫頭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年輕了，至少不是18歲了。
就在大家走過一棟商務大樓門口時，一名穿著西裝製服的女子，此刻正站在路邊瑟瑟發抖。
大冷天的，她隔著玻璃門各種等待，似乎心情非常煩躁。
也就在此時，一輛電瓶車飛速停到了路邊，一名穿著外賣服裝的年輕男子，頓時拿起手中的外賣，以火箭般的速度衝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一直隔著玻璃門觀望的女子，也憤怒的打開大門，直接一臉憤怒的走上前。
“不好意思久等了。”外賣小哥急匆匆的將外賣塞到女子手中，轉身就要走的意思。
製服女子見狀，直接怒道：“誒我說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啊？都這個點了，我要上班呢。”
提起自己手中的外賣，製服女子也是怒不可揭道：“你看看這飯菜都涼了，你叫我怎麼吃啊？”
“對不起對不起。”外賣小哥似乎很焦急的樣子，一邊朝著自己的電瓶車跑去，一邊擺手表示道歉。
可這一舉動，直接惹惱了製服女子。
製服女子也是黛眉微蹙，直接怒道：“誒我說，你這什麼態度啊？小心我給你差評。”
話音落下，外賣小哥當場愣住，直接緩緩轉過身，一臉憂愁的看著製服女子。
“看什麼看？就你這態度，這麼晚送過來，我說你幾句怎麼了？你知道我在這裡等了你多久嗎？夠送兩趟了。”
製服女子依舊憤怒不已，不時看向自己的手表，似乎也挺趕時間的。
而此時的外賣小哥，卻是深呼一口氣道：“上個騎手出車禍了，人……當場就沒了，是我重新給你配送過來的。”
“啥？”聞言外賣小哥說辭，製服女突然愣在當場，表情僵硬的道：“是……是飯沒了，還是……”
“是人當場就沒了。”外賣小哥長舒一口氣，也是一臉沮喪的道：“飯是老板重新做的，差評還是彆給了吧？謝謝。”
話音落下，外賣小哥直接騎上自己的電瓶車，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