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早就猜到是這種結局，隻是沒想到會是這種過程。
如果單說結局，或許大家心裡還能好受些，可畢竟過程是痛苦的，這樣讓顧晨理解，為什麼凶手會如此狠毒。
他明明可以直接殺了王文誌，卻要處心積慮，讓王文誌成為一個顯而易見的殺人凶手，並且要被警方當場抓獲。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報複。
凶手想要通過讓王文誌崩潰的事情，讓他體驗一下什麼叫絕望。
畢竟，趙玲玲也曾絕望過，甚至還抱著那麼一絲不靠譜的希望去找他。
可換來的，卻是王文誌愛人無儘的羞辱，以至於丟掉了孩子，還精神失常。
但凡凶手有點血性，估計都要跟王文誌拚命，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酒店經理要不惜一切代價，設計這場密室殺人事件。
他就是要用自己的方式報複王文誌，讓他絕望，甚至無助。
但好在自己足夠清醒，並沒有被這些表現所欺騙。
了解到這些情況後，顧晨又問：“照你這麼說，那趙玲玲已經瘋了？”
“瘋了。”張梅狠狠點頭，解釋著說：“現在依然在醫院接受治療，一直都是何大哥在照顧她。”
“不過我知道，何大哥已經不會再跟趙玲玲在一起了，即便他想跟趙玲玲繼續在一起，以趙玲玲現在這種情況，她肯定會羞愧死的。”
“畢竟，當初是她不知廉恥的離開何大哥，跟一個已婚男人有了孩子。”
“你們是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麼罵何大哥沒出息的，簡直不堪入耳，我也是聽著何大哥的講述，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淚，何大哥實在太慘了。”
說道這裡，張梅忍不住抬起右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顧晨注意到，張梅似乎比凶手還憤慨，而且一口一個何大哥，似乎跟凶手非常熟悉。
但這種熟悉，卻又不僅僅是同事這麼簡單。
畢竟從張梅的口中，顧晨知道，凶手之前並不是這樣的人，隻是後來變得凶殘。
但這有個過程。
如果說之前的凶手在跑業務，遭遇了女友的背叛之後才性情大變，那張梅至少跟凶手認識時間很長，不至於隻有現在同事身份這麼簡單。
想到這些，顧晨問張梅：“你跟你經理認識很久？”
“啊？”張梅一呆。
“我問你，你跟這個凶手，也就是你的經理，是不是很早就認識？”顧晨繼續重複。
張梅猶豫了片刻，見眾人齊齊盯著自己時，這才緩緩點頭，承認著說道：“沒錯，其實……其實我是何大哥的小師妹，我比他小一屆。”
“小師妹？”聞言張梅的說辭，顧晨似乎也能讀懂一些信息，於是又問：
“所以你這個何大哥在跟趙玲玲在一起的時候，你就跟他倆很熟悉？或者說，你當時一直在暗戀這個何大哥？因為他有女朋友，所以你不敢接近他對嗎？”
顧晨把話說的很明白，以至於張梅有些羞愧。
但顧晨說的也沒錯，她隻能默默點頭，小聲的道：“其實……其實我喜歡何大哥很久了，尤其是在學校的時候，看著他帶領球隊在賽場競技的樣子，我就知道，我可能喜歡這個男人。”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以至於想主動給他送瓶水……”
說道這裡，張梅卻是歎息一聲，惋惜的道：“可是你們知道嗎？就在我準備給他送瓶水，借機問他的名字時，趙玲玲出現了，何大哥接過了她的水，跟她親密的接吻。”
“從那時候開始，我才知道，原來我來晚了，何大哥早已心有所屬。”
“你這又是何必呢？”聽著張梅的講述，陳慧美也是默默搖頭。
劉家駒則道：“那就是說，你這些年，一直都在暗戀這個何大哥？畢業之後也是如此？”
張梅默默點頭，隨後抬頭看向眾人：“我這些年一直默默關注他，我非常清楚趙玲玲是怎樣一個人，我也相信，以趙玲玲這種性格，他們兩個遲早要分手。”
“所以你就這麼一直等下去？”感覺這是千年備胎啊？就這樣也行？
王警官有些無語……
可以說，有時候，感情會讓人衝昏頭腦，以至於做出一些傻事來。
在大家看來，張梅就顯得有些悲劇色彩了。
至少太癡情，去等一個看似沒有結果的人。
顧晨問她：“你這個何大哥叫什麼名字？”
“他叫何小峰。”張梅說。
“那他又是什麼時候，把要作案的方式告訴你的？”顧晨繼續問她。
張梅歎息一聲，道：“就在幾天前。”
“幾天前？”顧晨猶豫了幾秒，暫時將這些先記錄下來，於是又問：“為什麼會忽然想要這麼做？難道是之前一直有預謀，否則從目前情況來看，這件事情應該過去了一段時間才對。”
張梅默默點頭，卻是解釋說道：“因為趙玲玲的病情惡化，何大哥已經無法再照顧她了，隻能打電話給趙玲玲父母，把真相告訴給他們。”
“現在的醫院裡，是趙玲玲的父母在照顧，可每次看到趙玲玲那抑鬱的樣子，何大哥就很難過，因為曾經那個開朗自信的趙玲玲已經回不去了。”
“就是因為這個？”王警官問。
張梅依舊默默點頭：“就因為這個，何大哥越想越氣，就像找王文誌理論。”
“可後來他才知道，就在王文誌原配打了趙玲玲之後，他兩夫妻的關係也出現了隔閡，從那之後，他王文誌的愛人依舊將重心放在工作上，並且也有離婚的念頭。”
“而王文誌在經曆了這件事情後，不僅沒有悔改的意思，並且很快又跟郝佳佳這個有夫之婦勾搭上了。”
“何大哥感覺這王文誌狗改不了吃屎，心裡也是越想越氣，因此這段時間，他才開始喜怒無常，性情大變。”
雙手搓了搓自己那憔悴的臉頰，張梅也是惋惜道：“原本給何大哥介紹了在酒店的這份工作，希望他換了工作之後能振作起來。”
“可後來才知道，他根本不過去這道門檻，他那天找到我，並告訴我，他要在酒店房間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王文誌。”
“何大哥調查到了郝佳佳的生活習慣，並且想方設法接近郝佳佳，畢竟郝佳佳的開房次數很多，也是各大酒店賓館的常客了，所以何大哥利用郝佳佳對自己不認識的特點，表明自己酒店經理的生意。”
“就這樣，一來二去，兩人也算漸漸熟悉，在得知郝佳佳約了王文誌要來賓館，何大哥知道，他的報複終於有了機會。”
“所以他才讓你成為他的幫凶？”顧晨問。
張梅雖想狡辯，但還是點頭承認：“沒錯，不過之前我不知道他要殺了郝佳佳，栽贓陷害王文誌，他隻是跟我說，一切聽他安排。”
“何大哥訂了郝佳佳隔壁的房間，還讓我特彆注意，一旦郝佳佳來開房，就給她訂隔壁那間房。”
“我以為他隻是想單純的報複一下這對男女，可哪裡想到，他竟然殺了郝佳佳，然後甩鍋給王文誌。”
說道這裡，張梅也是雙手捂臉，不停的搖頭：“我是真不知道，他竟然會這麼做？”
“如果知道事情會是這個樣子，我一定不會幫他。”
“可你還是幫了，不是嗎？”顧晨右手轉筆，抬頭盯著張梅。
張梅點頭承認：“好吧，那也是沒有辦法，當你們警方來到現場，讓我開門，我當時發現房門反鎖，就感覺有些古怪。”
“畢竟，何大哥隻安排我幫郝麗麗開指定房間，之後什麼事情，我根本不清楚。”
“但是當時房門反鎖，我以為何大哥隻是想讓你們警方來查房，讓王文誌跟郝佳佳好看。”
“我以為何大哥口中的報複，僅僅如此，但是卻萬萬沒想到，當你們破門而入時，我整個人的心裡也是咯噔一下。”
努力讓自己平複下心情，張梅又道：“我是真沒想到，現場竟然會如此血腥。”
“郝佳佳死了，王文誌也被打暈在地上，而且當時何大哥趁著你們衝進房間，他就一直拉著我，往窗邊靠去。”
“從那時候我才知道，他隻是想借助我的掩護，偷偷鎖上那窗戶，讓你們警方誤以為，這是一起密室殺人案。”
“隻要這一切成功，隻要你們警方認定，的確是密室殺人，那王文誌殺人就石錘了，他沒辦法給自己做出合理的解釋，何大哥的目的才能達到。”
抬頭瞥了眼顧晨，張梅在此刻卻又有些失落。
整個人搖了搖腦袋，沒好氣道：“本來一切都挺好的，我感覺問題應該不大，可沒行到，警察同誌，你竟然這麼快就查出真相，這點來說，有點讓我跟何大哥措手不及，甚至根本沒想過會這麼快。”
“那是因為你碰上的……是我們芙蓉分局，刑偵隊隊長顧晨。”盧薇薇也是自豪的介紹。
畢竟張梅有點想當然了，何小峰也有些太過自信，甚至可以說是在顧晨麵前班門弄斧，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在顧晨看來，一開始，現場問題的確有些難住自己，但冷靜分析之後，也是可以看出許多破綻。
畢竟一切都太過刻意，反而容易讓自己產生懷疑。
可能張梅自己也不清楚，顧晨在整個案件中，就是從她這裡作為突破口，抽絲剝繭般的梳理線索。
之前是，現在也是。
在審訊何小峰之前，對何小峰的具體情況做到了如指掌，可見張梅在此次案件中的關鍵作用。
將筆錄完成後，顧晨讓盧薇薇拿給張梅簽字，之後繼續帶領著大家，來到了隔壁的一號審訊室。
……
……
一號審訊室內，自知自己難逃法律製裁。
何小峰似乎也看開了，整個人趴在座位上，目光無神的看向天花板。
聽到審訊室大門打開的動靜時，他甚至都沒有多看大門一眼。
盧薇薇將攝像機調試完畢，大家依舊坐成一排。
“姓名，身份證號碼。”顧晨打開筆錄本，直接開始。
何小凡瞥了顧晨一眼，這才坐正了身體，有氣無力道：“姓名何小峰，身份證號碼是……”
完成身份輸入，顧晨將筆放下，直接問他：“為什麼要設這個局？你想乾什麼？”
“我不是已經交代了嗎？”何小峰目光無神，有氣無力道：“是我乾的，跟我同事無關。”
“張梅的事情待會兒再說，我現在要知道，你為什麼要殺郝佳佳？”顧晨沒跟他廢話。
雖然顧晨早就在張梅那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但分開審訊也是必要的，避免二人有串供的嫌疑。
何小峰歎息一聲，努力讓自己平複心情，這才說道：“其實我的目標不在郝佳佳身上，而是在王文誌身上。”
“他這個人渣，害人無數，殺他，隻是便宜他，既然如此，我乾嘛要讓他好過？”
“所以你就殺了郝佳佳，栽贓陷害王文誌？以此來達到你的目的？”顧晨問。
何小峰默默點頭：“沒錯，不過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郝佳佳這個有夫之婦，我是非常清楚的，王文誌就更不用說了，就是一個欺騙感情的渣男。”
聽到何小峰評價王文誌是渣男時，大家不由自主的麵麵相視。
畢竟大家在隔壁審訊室，已經知道了事實。
但在這間審訊室內，大家必須要保持足夠的耐心。
於是顧晨假裝不知情道：“王文誌是個渣男，這個我知道，但這是他跟郝佳佳兩人之間的事情，跟你又有什麼聯係？”
“怎麼跟我沒聯係？”聽顧晨一說，何小峰頓時變了個臉色，說道：“這個王文誌，他害慘了我未婚妻。”
“要不是他，我未婚妻也不會跟我分手，也不會有他的孩子，也不會被他原配打成重傷，不僅沒了孩子，連頭發也被他原配剪個精光，甚至連衣服也沒放過。”
說道這裡，何小峰情緒崩潰，整個人泣不成聲：“那是我想愛多年的對象啊，就這麼被他給禍害了，現在整個人精神失常，時常想要自殺，可她原本是個性格開朗的舞蹈老師，這一切都是王文誌這個混蛋給禍害的，我不找他報仇，我特麼還是男人嗎？”
“你以為這樣就很男人嗎？愚蠢。”劉家駒聞言何小峰說辭，也是忍不住要說道幾句。
在劉家駒看來，何小峰不僅愚蠢，還害了自己的學妹張梅。
就為了給前未婚妻報仇，殺掉一個毫不相乾的女人，以此來報複那個男人。
這種行為，看上去有些變態，甚至有些精神分裂。
顧晨也看得出，不僅趙玲玲需要在醫院接受治療，他何小峰更加需要去醫院治療。
至少是心理治療。
可能是前女友被淩辱之後的前後反差，讓曾經在一起的何小峰情緒崩潰。
畢竟造成這種情況的劊子手，就是渣男王文誌。
何小峰狠狠搖頭：“我不男人，沒錯，我不是，但他王文誌更加不是。”
“他害得我未婚妻精神失常，跟我從此一刀兩斷，更害了我的未來，偷走了我這幾年所有的希望，是他，是王文誌，讓我變成一個絕望的廢物，我不殺他，是對他最大的恩典。”
“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什麼叫絕望，什麼叫無力回天……”
何小峰說話很大聲，甚至最後一句話，他都是用吼的。
可見此時的何小峰有多絕望，甚至對自己的未來看不到變點希望。
顧晨也是讓他足夠冷靜之後，這才又道：“所以，這一切布局，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張梅是你的學妹對嗎？”
見顧晨突然提起此時，想著顧晨也去過隔壁審訊室，對張梅進行過詢問。
於是何小峰默默點頭，主動承認道：“沒錯，這一切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張梅也的確是我學妹，我的這份在酒店的工作，也是張梅幫忙介紹的。”
吸了吸鼻子，何小峰又道：“因為在酒店工作的關係，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意外發現了這棟樓的結構精妙之處。”
“也就是三間並排的房間，窗戶外頭有一個共用的橫梁，如果人翻閱窗戶，是可以通過牆壁的橫梁，走到其他兩間房的窗口。”
“也正是因為這個發現，我才萌生了這個想法，就像讓他王文誌這個混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我要讓他知道，做混蛋是要付出代價的……”
顧晨這一次並沒有打斷何小峰的說辭，憋在他心裡有太多話。
由於之前在二號審訊室裡，已經對張梅做過細致調查，張梅也很配合，主動交代了前因後果。
因此顧晨在一號審訊室裡，麵對凶手何小峰，給予了更多時間，聽他自己講述。
顧晨來這，更多得是來求證張梅證詞的真假。
結果也令顧晨滿意，何小峰所交代的供詞，幾乎跟張梅所說一致。
的確，何小峰是因為住院的女友，又回想起曾經跟女友的點點滴滴，一時間情緒崩潰，萌生出殺人的動靜。
但根據何小峰自己講述，他之前是想直接在賓館房間乾掉王文誌，可時間上會有衝突。
畢竟先到酒店的一定是郝佳佳，何小峰隻有事先躲進房間衣櫃，才有可能完成刺殺。
可如果等郝佳佳在場，王文誌再出現。
即便何小峰能夠偷襲王文誌，可也容易被郝佳佳發現。
如此一來，反而不好行動，更彆提全身而退。
因此，何小峰做出了第二個方案，那就是先躲進房間衣櫃，偷襲之後，首先除掉郝佳佳，再等王文誌進門後，對他偷襲。
之後再把現場安排成一個密室模樣，這是能夠保證自己全身而退的最好方法，包括警方首先進門，一定會先看屍體，這是慣例。
所以何小峰決定賭一把，他要堵自己在警方眼皮底下完成左後的鎖窗操作。
隻可惜，他這次遇到的是顧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