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分局,刑偵三組辦公室內。
何俊超的說法得到了大多數警員的認可。
在大家看來,社交軟件不斷要求獲得用戶手機權限,無疑就是將個人信息全盤收集。
可一旦保護不力,對用戶來說無疑就是一場大災難,更何況還有打包銷售的情況。
這年頭,個人信息的價格不斷攀升,從早年的5毛一條,發展到現在的幾元一條。
而且高價值客戶的信息資料也是水漲船高……
在利益的驅使下,許多原本做產品的互聯網企業,轉而變成大數據公司,開始利用用戶資料實現變現。
因此何俊超的抱怨也並非空穴來風。
“所以,那些app不要老是想獲得手機的權限。”盧薇薇早就對這種操作表示不恥。
王警官拍拍胸脯慶幸道“這現在還好,需要獲得你手機權限至少還有通知,有選擇權。”
“這要是以前,想獲得你手機權限,人家至少不用跟你打招呼。”
“時代在進步,至少這點來說我們也得客觀評價,不過幸好我銀行卡沒錢,不然實在是太可怕了。”
“老王,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盧薇薇說。
王警官撇撇嘴“看破不說破,你們還是好兄弟。”
也就在此時,顧晨的手機忽然響起。
顧晨轉而回到自己座位上。
一瞧手機來電是趙國誌,顧晨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趙國誌查閱自己報告的速度極快,遠超自己想象。
而不意外的是,辦事雷厲風行,今日事今日畢的風格一點沒變。
顧晨還沒接電話,大概也知道自己要被叫到辦公室問話。
拿起手機,顧晨劃開接聽鍵“趙局。”
“顧晨,你跟小王還有盧薇薇,現在來我辦公室一趟,立刻馬上。”
“是。”
一兩句簡短的溝通,雙方都掛斷電話。
講話隻講重點,這是趙國誌一貫的工作作風,顧晨對此習以為常。
盧薇薇湊到顧晨耳邊道“顧師弟,是不是趙局?”
“對。”顧晨將電腦連接打印機,直接點擊打印選項。
很快,門口處的打印機便開始“轟轟”的工作起來。
顧晨直接走到打印機旁,將打印出來的a4紙裝訂成冊,這才又道“對了盧師姐,王師兄,你們現在跟我一起去趙局那。”
“是嗅探設備的案子?”王警官問。
“對。”顧晨將手中文件揚了揚“可能趙局要聽我們的工作報告,現在立刻馬上走。”
“得嘞。”王警官趕緊跑到座位旁,猛灌一口枸杞茶,這才跟上顧晨和盧薇薇腳步,直接走出三組辦公室。
來到局長辦公室門口,顧晨“篤篤篤”的敲門三下,辦公室內傳來趙國誌“請進”的回應。
顧晨推門而入……
趙國誌眯著眼,此刻依舊在電腦前瀏覽著顧晨發來的報告文件。
見顧晨,王警官和盧薇薇已經來到麵前,趙國誌隨手一指“都坐吧。”
三人隨意的搬來木椅,整齊坐在趙國誌麵前。
摘下眼鏡,趙國誌端著水杯抿上一小口,這才有些焦慮的問顧晨“你說的這個嗅探盜刷技術,真的有這麼可怕?”
“沒錯。”顧晨微微點頭,淡然說道“其實這種案件,在國內幾年前也出現過,隻是沒想到現在還沒有解決的辦法。”
趙國誌長歎一口去,也是不由分說道“的確很恐怖,你的報告很詳細,我也都看過了。”
“特彆是現在我們這種信息泄露防不勝防,各種app不授權就用不了,電話號碼更是如此的情況下,如果這種犯罪團隊深入到江南市作案,那我們可就真的有點麻煩大了。”
“有麻煩倒是不怕,怕的是幾年時間都解決不了。”王警官根據顧晨剛才的說辭,也大概清楚。
嗅探技術盜刷的案件,似乎幾年前也出現過,於是見縫插針的表發看法。
趙國誌瞥他一眼,問道“那小王你有什麼預防的辦法嗎?”
“咳咳。”早就猜到趙國誌會這麼問話,王警官清了清嗓門,這才一本正經的道
“我覺得吧,至於預防,有條件的話,晚上睡覺最好是關機,如果中招了,也不要慌,打電話報警,讓我們警方來追蹤資金流向。”
“就這些?”趙國誌愣了愣神。
王警官想想之後,立馬哦道“哦對了,還有就是在綁定第三方支付平台的銀行卡上,儘量隻存放少量金額,並設定每日支付限額,這樣一來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
趙國誌一邊聽著王警官報告,一邊看著顧晨發來的彙總,感覺王警官所說,都在顧晨的報告裡,實際意義也不大。
於是點點頭,看向顧晨問“顧晨,你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和王師兄一致。”顧晨回答的也是相當爽快,繼續說道“目前來說,預防最有效的方式也隻有這種,隻能在綁定的第三方支付平台的銀行卡上做防範。”
“但是這一點也治標不治本,我覺得最關鍵的因素在於打掉這個產業鏈,將這些為非作歹的人繩之以法。”
趙國誌微微點頭,也是一臉認真道“嗅探器,我記得去年年底,我在京城開會的時候還聽人說起過。”
“的確是有。”見趙國誌在回想,顧晨直接無縫對接道“其實這個嗅探器,去年年底,法治節目就有邀請京城十支隊反詐騙專家蘇警官訪談時介紹過,這確實是讓人防不勝防的一種新手段。”
“對。”在顧晨的提醒下,趙國誌總算想起這些,也是拍著桌子恍然大悟“我記得是京城的十支隊反詐騙專家,好像是蘇警官在訪談時說過。”
想到這裡,趙國誌忽然咦道“誒不對呀?你小子是怎麼知道的?”
顧晨笑笑說道“我看過相關報道,是關於蘇警官對於這種嗅探器的研究看法。”
“還看過關於那次法治節目的訪談講座,蘇警官也在現場講解了關於這種新型手段應該怎麼防備的問題。”
“原來是這樣?”趙國誌沒想到自己在京城開會時聽到的一些新型案件,顧晨竟然比自己都清楚,這讓趙國誌驚訝也不驚訝。
驚訝的是顧晨的信息捕捉能力,已經達到相當廣泛的地步。
不驚訝的是,這完全是情理之中,顧晨長期對新知識和新信息的搜集和整理能力,在整個芙蓉分局也是最高的。
從這點來說,顧晨對於案件的宏觀看法,一定比自己更深刻。
尤其是這起利用嗅探設備,盜刷受害人銀行卡資金的案子,顧晨就沒有草率結案,而是將資料統一彙總,交給自己來定奪。
通常情況下,顧晨這樣做,必定考慮到涉案範圍已經超出自己的力所能及。
這時候將報告交給自己,趙國誌當然也清楚,顧晨是需要所有芙蓉分局的各個部門通力合作,一起打掉這個犯罪團夥和產業鏈。
“你們抓獲的那名嫌犯現在在哪?”趙國誌問。
“還在審訊室待著。”盧薇薇說。
趙國誌立刻站起身道“這樣,我跟你們一起過去看看。”
盧薇薇低頭看表,不由分說道“趙局,現在可是吃飯時間?”
“少吃一頓就餓死你啦?”趙國誌直接反問。
盧薇薇抿了抿嘴,不由縮了縮脖子。
趙國誌瞥了眼顧晨和王警官,這才又道“這樣吧,等審訊之後,我請你們吃食堂。”
“那好呀。”一聽有機會宰趙國誌一餐,盧薇薇可不等使勁吃嘛,想想都覺得很爽,於是欣然接受道“那還等什麼呀,我們現在就過去。”
……
……
大家一起來到一號審訊室。
此時此刻,負責執勤的警員,已經從食堂內打來一份盒飯,放在何興平麵前。
何興平則是戴著手套,狼吞虎咽的享受美餐。
見顧晨帶著大家走進審訊室,何興平這才停止動作,抬頭看了眼顧晨,不由笑孜孜道“顧警官,你們食堂的飯菜真香,比我點的外賣都好吃,真的。”
見顧晨沒理他,何興平頓時感覺有些尷尬,趕緊擦了擦嘴,識趣的將盒飯放到一旁。
趙國誌見狀,指著何興平道“那個誰?何興平對吧?你先把飯吃完再說。”
“可……可以嗎?”何興平不是很確定,看著四人站成一排,自己這晚飯是吃不下去了,於是憨笑著說道“我……我吃飽了,不吃了。”
“那就喝口水吧,然後把該交代的都交代出來。”顧晨走到飲水機旁,給他倒上一杯熱水。
盧薇薇則是站在一旁調試攝像機。
所有準備工作完成後,顧晨,趙國誌,王警官和盧薇薇,幾人瞬間坐成一排。
而坐在對麵審訊椅上的何興平,此刻也是心慌慌。
和之前在出租屋內被顧晨逮捕時一樣,整個開始緊張起來。
見顧晨看向自己,趙國誌微微點頭,示意道“開始吧。”
“好。”顧晨點頭,隨後將筆錄本打開,對著麵前的何興平問“姓名。”
“何……何興平。”
“年齡,身份證號碼……”
顧晨繼續問詢著其他信息。
何興平依舊很配合,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
看著手中資料,顧晨抬頭問道“你三年前來到江南市,當時在從事什麼行業?”
“做……做點水產生意,在江南市水產市場那邊。”何興平說。
“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接觸嗅探技術,並開始利用嗅探技術進行盜刷他人銀行卡的?”顧晨問。
何興平雙手搓臉,讓自己努力平複下心情後,這才一本正經的道“實……實不相瞞,我是第一次乾這個。”
“第一次乾這個就被抓?扯淡吧你?”王警官感覺這家夥沒說真話。
何興平也是委屈巴巴道“這……這怎麼是說瞎話呢?我也沒想到第一次沒有按照上頭規定的方法來操作,就被你們逮個正著,早知道我就聽上頭的話去做,也不至於這麼倒黴。”
“把話說清楚,什麼沒有聽上頭的話?”顧晨抬頭盯著何興平。
何興平苦瓜臉道“本來第一次操作,上麵的操作規範是,隻刷小金額,八百一千這樣子。”
“因為上頭說了,先找點小金額盜刷,彆想著一次性刷很多,而且要多挑幾人。”
“小金額?”趙國誌皺皺眉,繼續問道“你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很簡單啊。”何興平喝上一口水,這才不由分說道“因為上頭說了,小金額,尤其是1000元以下的盜刷金額,你們警察都不會管,也不想管。”
“主要是因為偵查花費的時間和資源很多,所以不劃算,容易拉低你們的辦案率。”
“因此如果我們在每名受害者那裡盜刷1000元,即使他們報案,你們警察也不會管,最多登記一下,意思一下。”
“然而我們卻可以積少成多,10個1000就是一萬,以此類推……”
“啪!!!”
還不等何興平把話說完,趙國誌直接怒拍桌子,將王警官倒給自己的一次性紙杯砸倒在桌上。
茶水沿著桌麵直接滴灑在地上。
王警官見狀,趕緊用手給趙國誌擦了擦,道“我再去給你倒一杯。”
而另一邊,何興平也是被趙國誌的拍桌嚇一跳,整個人不由一愣,弱弱的問“有……有什麼問題嗎?”
趙國誌瞪著眼道“誰跟你說我們小金額犯罪不管的?誰說我們低於1000元的案子隻是登記意思一下?我們是人民警察,任何犯罪我們都管。”
“可……可這也不是我說的呀,隻是上頭跟我這麼交代,說這樣可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畢竟金額太少,警方一般不在乎。”
“啪!”還不等何興平把話說完,趙國誌又是一拍桌子,瞬間將王警官剛剛倒好的水杯再次砸翻。
水又灑了……
“得,再給您倒一杯吧。”王警官心說。
另一邊,趙國誌也是憤怒不已,直接怒喝道“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我說你們這些賊,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整天想的是什麼?”
“以為金額小我就治不了你們了?我還就告訴你們,碰上我趙國誌,彆說小於1000元的案子,就是100塊,我也給你辦了。”
看著趙國誌連續拍桌子,坐在對麵的何興平此刻緊張不已,差點沒被趙國誌的虎威嚇傻在那。
何興平心說自己還是第一次碰見這麼剛烈的警察,想想都有些後怕。
趙國誌身體向後一靠,也是指著門口道“你也不滿世界打聽打聽,我芙蓉分局是這樣為人民服務的嗎?什麼鬼1000塊以下不予辦理的?都特麼是胡說八道。”
“趙局您先消消氣,犯不著。”王警官再次端來一杯水。
這次他沒放桌上,直接遞到趙國誌手裡。
見趙國誌一飲而儘,顧晨心說您趙局這暴脾氣,還真是第一次遇見。
以前隻知道趙局性格剛烈,尤其看不慣汙蔑警察那些事,現在看看來,這謠言不虛。
平時溫文爾雅的趙國誌,原來爆點全在這。
彆說自己了,就是坐在對麵的何興平,估計也沒碰見過這架勢。
“咳咳。”顧晨乾咳兩聲,尤其緩解下氣氛,這才又問何興平“所以你並沒有按照你上家的意思去做,你貪心,才一次性分兩次刷走同一人的5萬元現金?”
“對……對,是我貪心。”感覺跟聲音更有磁性的顧晨交流舒服多了,何興平趕緊交代道“是我感覺上麵有點小題大做了,沒想到這是真的。”
“他們說過,當我在一人身上刷走超過5萬元時,那我可能要倒黴了,可沒想到這句話應驗這麼快,我這5萬元取走還沒捂熱呢,就在出租屋被你們逮個正著。”
看著顧晨和盧薇薇,何興平也是一臉悔恨道“隻能說明我在那些人眼中還是太嫩,做事不考慮後路,隻知道牟利。”
“被利益衝昏頭腦,你還有什麼理智?”盧薇薇也是搖了搖頭,繼續追問道“那你是怎麼跟這些掌握嗅探技術的人聯係上的?”
“這……這還要追溯到一次家長會。”說道這裡,何興平不好意思的地下頭。
顧晨則是右手轉筆,笑著問他“你孩子也在江南市?可我怎麼檢查出租屋的時候,隻發現那裡隻有你一個人居住的痕跡?”
“呃!其……其實你誤會了顧警官。”何興平努力平複下心情後,這才緩緩答道“我還沒結婚呢,我說的那次家長會,是因為那時候我剛來江南市打工,人生地不熟的。”
“所以那段時間,我一直在跑送餐,每天朝九晚五。”
“但是再後來,我在某天深夜裡,接到了一個熟悉的訂單後,於是我按照訂單地址,直接將餐點送到一所中學的宿舍區外圍。”
頓了頓,何興平抬頭努力回想“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已經是晚上11點多,我趴在學校圍欄上,一直在等接餐的學生。”
“也就大概等了幾分鐘吧,一個板寸頭學生模樣的小孩,忽然一路小跑過來。”
“那餐是他定的?”顧晨問。
“對。”何興平狠狠點頭,道“這就是他定的餐,我直接把餐點交給他後,就要走人,可他卻又把我叫住。”
聽到這裡,一號審訊室內,所有人都不由皺起眉頭,似乎連大家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他找你不會這麼簡單吧?莫非訂餐是假,找你辦事才是真?”顧晨根據何興平臉上的微表情變化,隨意猜測。
何興平咽了咽口水,這才嗯道“沒錯,事情就是你想象的那樣。”
“那個高中生我認識,我給他送過幾次餐,不過後來才知道,他找我,其實是想讓我代替他爸,參加第二天晚上的家長會。”
“代替他爸?這老爸也能代替的?”盧薇薇聞言,感覺也是聞所未聞。
何興平見盧薇薇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也是不由分說道“這沒什麼?在江南市很多中學都有這種情況。”
“因為很多人是住校生,在學校表現糟糕,怕開家長會的時候,老師把他們在學校的‘所作所為’告知給家長。”
“他們怕毒打,怕被家裡人教訓,所以都會出此下策,這在許多中學都是不成文的規定。”
“可是……”顧晨上下打量著何興平,又問“可是你這年齡也不像人家中學生老爸呀?這怎麼可能不被識破?”
“這個簡單呀。”何興平似乎是輕車熟路,直接解釋說道“我可以不裝他爸,我假扮他叔叔,叔叔也是家長,這點是沒有硬性規定的。”
“所以你就答應了?”趙國誌問。
“嗯,答應了。”見趙國誌發話,何興平不敢不答,直接爽快的回應。
顧晨笑著搖頭,也是不由分說道“所以這跟你聯係上給你提供嗅探技術的人有什麼關係?莫非你們就是在那次家長會上認識的?”
“你說的太對了顧警官。”何興平並不想隱瞞什麼,直接告知道“從那天晚上接到這項工作後,我收了那小子250,然後第二天晚上換了身衣服,直接去到那所中學,以那孩子叔叔的身份參加家長會。”
說道這裡,何興平也是搖了搖頭,不由吐槽道“那是一場絕對糟糕的家長會,整個教室那麼多家長,唯獨我坐在講桌並排的位置,感覺那老師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給淹死。”
“那後來呢?”顧晨繼續追問。
“後來?後來我被老師教訓了整整一個鐘頭,全程拿我當反麵家長教材,你說我賺這250冤不冤啊?”
“之後我以上廁所的借口,跑到門外抽了支煙,可就在我打火機失靈了半天的時候,有個高瘦的同齡人,他直接走到我身邊,將他那塊精致的打火機遞給我。”
顧晨根據何興平的講述,將這個關鍵點記錄在案,隨後又道“你繼續說下去。”
“嗯。”何興平微微點頭,也是不由分說道“那人給我一種冷酷的感覺,他那打火機感覺應該挺貴的,一上來就笑我傻,說我為了250,去替一個中學生挨罵不值得,他仿佛早就知道一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