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成峰所辦理的命案中,跳出來給犯罪嫌疑人鄭傑提供殺豬盤軟件的李鬆,其實對於案件的偵破結果無所謂輕重。
不過李鬆本人工作的緬北KK園區裡邊的一家公司,卻是省廳專家馬榮成所在的省廳反詐係列專案組一直盯著的地方。
那地方戒備森嚴,一般人還真摸不進去。
守著園區門口的保安,那是真正扛著槍的武裝分子,可不是國內那些一個月拿兩千多,擱小屋子裡人來了、車來了眼皮子都不抬,隻會按幾下開門鍵的養老型保安。
前段時間,馬榮成聽說有四名來自京城的精乾警察潛入緬北,可過去了好幾個月,省廳專案組到現在都沒有動作。
顯然,這四名警察應該是還沒摸進去,起碼,核心的地方沒進去,也沒拿到好東西,不然他們專案組早就該動起來了。
他馬榮成,也不會天天待在辦公室裡摸魚。
不過摸魚也有好處,起碼有時間在省廳這個全省信息流交集的地方,聞出點不同的味道來。
據說,那四名京城來的警察已經陷了進去。
而在這次破獲的命案中,警方意外的發現,犯罪嫌疑人鄭傑在一個月前剛和李鬆聯係上,說是會在下周帶著表弟王峰,也就是本案中經常戴著鴨舌帽的男子,一起前往緬北。
不得不說,這是個契機。
原本以為自己要在專案組的大後方,無奈等著結案後喝點湯水的馬榮成,竟然在這一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如果和能通過這條線,順藤摸瓜將案子給擼出來,那功勞肯定不低,畢竟還有四名京城警察摻在裡頭。
這些案子啊,一旦和京城搭上關係,不是通天的功勞,都能給你變成一個通天的功勞。
馬榮成越想越冷靜,臉色也從酒紅變得沉重。
他放下酒杯,坐在椅子上,捏著下巴開始籌劃起來,想著想著,就掏出手機,邊打字邊琢磨。
馬榮成喃喃道:“目前外圍的取證已經差不多結束了,案件遲遲沒有收尾的原因,主要還是在於內部直接證據的缺失。
“專案組的辦法就是等。一是等他們公司內部人員回國後,將其逮捕,從而獲取其犯罪證據。有點守株待兔的意思,時間耗費也是太久;
“二是通知轄區內有網投公司的武裝力量,要求他們遣返電詐人員、不過收獲極少,移交的都是些接觸不到核心的位置,一問三不知的嘍囉;
“第三是聯係當地的警方,讓他們前往涉案的KK園區進行調查,不過很顯然,調查隻能是流於形式,對方搞不好都是一夥的,不可能會查出什麼來;
“最後,也是目前最有可能成功的辦法,就是等待公安部和緬甸警察總部交涉的結果,就近段時間舉行的幾次會議,應該能達成聯合行動的目標。
“看著辦法挺多,可不管怎麼樣,都是坐著等,太被動了。如果這次借由李鬆這條路子從他們詐騙公司內部撕開口子,將案子拿下來,那可就太”
就在馬榮成想著該如何利用李鬆的時候,江海蹭了過來,一臉崇拜的問道:“你們要去緬甸辦案嗎?”
按理說,像刑偵、治安,乃至所裡的社區之類的業務警察,是挺忌憚其他警察向他們了解自己偵辦案件的情況的。
這都是潛規矩,不是一個圈子的人,有時候不小心聽到了彆的警察在談論案情,都會主動避嫌,免得以後落人口舌。
所以,先前和馬榮成、和成鋒、老唐等人一起喝酒吹牛的陳書,在聽到他們準備談論手頭的案件時,就識趣的離開了。
不過江海隻是個沒參加過工作的警院學生,算是個年歲大一點的孩子,大家自然對他寬容一些。
並且在這次的命案中,江海亦是任勞任怨的為案件東奔西跑,他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裡,所以對於他的提問,馬榮成隻是聳了聳肩,並沒有表現出不開心的樣子。
“馬老師,我們學院每年針對新生都會搗鼓個競賽,我選擇的研究課題就是反詐工作!”江海很八卦的湊了過來,想加入馬榮成等人的會談。
學生黨嘛,沒那麼多的忌諱,警院課堂上還會有穿白襯衫的老家夥樂嗬嗬的,和他們打成一片呢。
在彆人眼裡高不可攀的公安白襯衫,在警院教室裡,就是會一邊和學警討論話題,一邊教他們後續該如何應對呢。
有時候雙方尿不到一塊的時候,也會像普通大學裡的師生一般,爆發幾次激烈的學術爭論。
這邊,湊過來的江海一低頭,看到了馬榮成手機上的一行字。
“鄭傑——李鬆(佐羅)——KK園區。”
短短一行字,看得江海眼睛瞪得溜圓溜圓的。
“李李鬆”江海指著亮著屏幕的手機,話都講不順溜了,“佐佐佐羅?”
江海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眼中的震驚之色依舊難以掩飾。
他來雲省的這段日子裡,天天和朱一霸吃住在一起,晚上還被陳川這位公子哥拉到夜店瘋狂的喝酒、High歌,有時候酒量和情緒一到位,哥幾個年輕時候和青梅竹馬的那檔子破事都能被倒個底朝天。
朱一霸在邊防特勤服役發生的遭遇,江海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有一個叫“佐羅鬆”的家夥,那可是他的死仇!
現在馬榮成的手機上赫然出現了“李鬆”和“佐羅”兩詞,顯然都是體現在一個人的身上,而這,也讓江海不免聯想到了佐羅鬆。
就像一個胖子姓陳,周邊的人都會叫他胖子陳。
“不是電影裡的佐羅,是這個叫李鬆的人的外號叫佐羅。這些個人喲,覺得混社會就該有個響亮的外號,殊不知就我們這種四十多歲的人聽來,都覺得土得掉渣啊。”
馬榮成笑吟吟的又開始了授課:“不過再土,咱們當警察的也應該重視犯罪嫌疑人的外號。俗話說,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我們跟著外號去推測犯罪嫌疑人的行為,哈哈,很有效果!”
江海咽下口水,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佐羅鬆現在應該乖乖的待在雲省某處角落的監獄裡,將縫紉機踩得冒煙才對。
他將手指頭顫顫巍巍的指向屏幕上的“李鬆”二字,問道:“馬老師,這家夥的外號叫佐羅?有沒有可能叫佐羅鬆?”
“佐羅?佐羅鬆?”馬榮成抿著嘴唇,一時之間還沒想沒明白江海的問題。
“老馬,這家夥的名字裡帶鬆,所以外號也叫佐羅鬆。”站邊上的和成鋒提醒道,這條線索從他這裡出來,自然在細節上比較上心。
對於馬榮成與和成鋒這種老警察來講,他們在這段時日裡亦是看到了江海身上的潛力和態度。對待這種積極的新人,他們總是希望對方能成長為一名優秀的警察。
“哦,對對,我想起來了,正確的外號應該是佐羅鬆。我前邊圖省事,就沒寫全”馬榮成朝和成鋒微微點了點頭,待他轉過腦袋看向江海時,頓時被這個在他印象裡尚屬好學的大男孩,臉上誇張的表情給嚇到了。
江海張大嘴巴,脖頸像是機器人一般,僵硬著一寸一寸的轉向包廂東西邊的角落。
那裡坐著一個男人,正一刻不停的往自己嘴裡灌著酒。
端起酒瓶子,猛地仰頭,然後咣的放下。
端起,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