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老長一會兒,刑大重案中隊終於來了兩個人。
一位是老偵查員,探長溫兆。早年陳書在中山所時,和他打過配合,完成過幾次案件的前期處置。
當初陳書在所裡時見他還算精乾的樣子,沒想到幾年的工夫,就和調往特警天天鍛煉的陳書走了兩個極端。
熬夜、吸煙、酗酒,高強度的工作壓力和不規律的混亂作息,直接導致了溫兆在奔向油膩大叔的路上一往無前。
明顯的眼袋、拉碴的胡子,凸起的肚子箍著一條警用腰帶,妥妥的中年油膩大叔。
年紀輕輕穿著筆挺利索的警服,眯著眼睛氣勢十足的指認犯罪嫌疑人,那是電視劇裡的美好演繹。現實中大部分刑警,都是典型的油膩中年大叔。
另一位竟是掛著兩折杠的見習警官,這在重案可不常在。
刑偵大隊,或者說經偵、治安等一線的偵查辦案部門,是非常看重資曆和經驗的單位。一般來說,是不會接受社會新招錄的警察或者警院的畢業生。
不經過幾年基層的沉澱,在刑大這種老鱉殼子紮堆的部門,都屬於他們眼裡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菜逼,壓根不會有人理你。
特彆在重案,看得更重。
“朱主任你好,現場在哪?”
兩人到後,溫兆第一時間就向朱麗打了招呼,隨即看到朱麗手裡提著的名牌化妝品袋和站在她身後,同樣身著便服的陳書。
溫兆麵上的表情波瀾不驚,心裡卻是波濤洶湧。
跟著溫兆一起過來的年輕人名叫“小廖”,此時插著褲兜好奇的四處張望,輕鬆得不像是來現場偵辦命案的重案偵查員。
朱麗指了指橋下圍著警戒帶的地方:“是在橋墩那裡發現的屍體。嗯,屍體已經被小明給弄進車後備箱裡了,我們等會就去殯儀館解剖。”
“需要解剖?”溫兆一聽,下意識問道,“確定是命案了?”
除非涉及命案,不然屍體的解剖都是需要死者家屬的同意。在未查明屍體的身份時,朱麗就表態要解剖,這聽在溫兆的耳朵裡,就等同於擺明了這是一起命案。
按理來說,現場的處置還得由刑大重案的人過來指揮,作為刑科室的朱麗,即使是主任也是不便越權的。
不過像這種在河裡發現屍體的案子,案發現場肯定不會在報案地。
發現屍體的現場基本上提取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一切的線索都要從屍體上下功夫,而浮屍在離開河水後會快速腐蝕,所以朱麗做主將屍體先拉走也是應有之理。
隨後,溫兆帶著小廖去後備箱裡打開裹屍袋看了幾眼,接著又去橋下轉了幾圈意思一下,都沒有拍照。
過程中,水上派出所的民警趕來了。
來的人年約四十來歲,到了現場坦言自己剛從看守所調過來,看不懂現場,自己隻是因為值班所以跟著過來接處警,有關案子的事情還是以刑大為主。
說完,這家夥連屍體都沒瞅一眼,就自顧站在岸邊上皺著眉頭抽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琢磨這起浮屍案的案情呢。
陳書有些看不下去。
當年他也是和水上派出所打過交道的,人家雖然來得慢,但做事態度端正,業務也過硬,和眼前這人比起來是天與地的差彆。
這時黃哥看出陳書心中的不滿,湊過來拉住陳書神神秘秘的,說這家夥是在看守所出了事給貶到水上派出所的,所以還是不要觸人黴頭。
陳書嗬嗬一笑不予置評。
這邊溫兆在橋下轉了一圈後也沒發現什麼,回到岸上找朱麗溝通現場情況。
而小廖找上了小明,兩人嘰嘰歪歪的不知道在聊著什麼。時不時的,小廖還會爆出幾聲大笑,看來是聊得很歡快。
這讓陳書感覺不適。
畢竟當下發生了命案,死的可能還是警察,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輕鬆寫意地開著玩笑,陳書自認是做不到的。
又過了段時間,人走了大半,岸邊隻剩下陳書、朱麗和小明三人。
陳書和朱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兩人都沒有說話。
陳書心裡是想過跟著朱麗一起辦案,反正他今天休息也沒什麼地方要去。再說了,前段時間兩人在nx也是一同辦過案子的,這會兒也說不上突兀。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說不出口。
朱麗提了提手裡的禮品袋子,大大方方的道了聲謝謝,回頭就招呼小明準備撤離。
“現場錄像了嗎?”
“錄了,主任。”
“檢查過視頻麼?”
“......”
幾分鐘後。
“主任,檢查好了。”
“現場勘察給見證人簽字了嗎?”
“簽了。”小明撓了撓頭皮,沒底氣道,“不過主任,剛才一下子找不到人,所以我就讓黃哥所裡的協警給簽了……”
朱麗狐疑道:“你什麼時候給他簽的?勘驗這段時間他可沒下來吧?你也一直在這邊......”
小明吐了吐舌頭,小聲道:“下岸前就拿著空白筆錄紙給他簽了。”
朱麗一聽就有些生氣,口氣重了許多:“下不為例!”
小明立正道:“好的,主任。”
現場勘驗是偵查人員對可能涉及刑事案件的犯罪現場所進行的勘查和檢驗的一種偵查活動。
在勘驗的整個過程中,是需要有見證人旁觀全場,並在勘驗筆錄上簽字確認。
按照《刑事訴訟法》的要求來講,見證人不得為辦案單位的工作人。因為他這個身份和案件是有直接的利害關係,無法判斷辨認過程的真實性、合法性。
這句話其實就是封死了基層用輔警充當見證人的艸作,所以作為刑大的小明就讓不是同一單位的派出所輔警出麵以作見證人。
事實上是取了巧,不過由於現場勘驗的過程中有同步錄音錄像可以證明辨認過程的真實、合法的情況,所以隻要沒出太大的問題,檢察院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采納。
也不是說警察不願意找現場的群眾乾這事。一是每乾一次就要詳細向他們解釋一次,畢竟國人看熱鬨是願意的,真要他們在文書上簽字負法律責任那可不行。
還有一點就是讓群眾當了見證人後,有些人會積極性爆起,在現場亂走亂動的影響警察工作,或者耐不住性子,轉頭可能有事就要走。**://**.y.
早幾年,單位裡有專門請社會上的其他群眾在業務時間兼任見證人,有空就來,付費的那種。
後來是因為在不同地方的不同案子裡,簽過太多相同的名字,讓檢察院給發現止住了。哪裡都有他,這見證人的名字,是真比一些老偵查員都給檢察官們朗朗上口。
朱麗不像嗬斥的催促:“趕緊上車。”
看著皺著眉頭,今天隻是輕聲招呼的“朱無常”,小明頓時來了精神,隻覺得這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
“馬上,主任!”
小明屁顛顛坐上駕駛座,油門一踩,車子躥了出去。
站在後頭的陳書忍不住輕歎一聲,正準備收拾收拾回家,沒成想前麵躥出去的車子一下停住,朱麗從車窗探出頭來。
“陳書,殯儀館的路去過嗎?”
陳書一下反應過來,這是邀請他去解剖室呢。
這路,就是沒去過,也不能說啊。
不是還有高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