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
坐在椅子上的陳川用拐杖杵了幾下地板,壓下了房間裡湧動的暗流。
本地司機的臨時加入確實是陳書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正如對方所述,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三不管,綁架猶如吃飯喝酒般隨處可見的地方,想找一個被綁架的人,難如登天。
原本就是被本地人侵害的小趙,自然是對同為本地人的阿猜顧慮重重,甚至在陳書等人來了之後,以為有了靠山,更是將心底裡的怒火流露到了表麵。
而做事風格天馬行空的陳川雖然從外表度人看著不大靠譜,可今晚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內,就順利帶著一行人偷越邊境,以最快速遞抵達了目的地。
這份手段,陳書自愧不如。
陳書看著小趙沉聲道:“小趙,除非你知道,或者有辦法查到張揚現在所在的地方。”
說完,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小趙。
小趙滿臉通紅,手舞足蹈地想解釋什麼,可張了張口卻是說不出半個字來。十多秒之後,在陳書的注視中,他垂下了腦袋,說道:
“書哥,我聽你的安排。”
陳書點了點頭,喊來阿猜,兩人加了微信。隨後他將張揚的照片發給對方,讓其趁著現在正是小鎮賭場最熱鬨的時候出去找人。
阿猜端詳了幾眼照片,皺緊了眉頭,長歎一聲:“女娃子太漂亮,難囉。”
接著看向陳川。
陳川道:“書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接下來隻要是書哥的命令,你都不用過來問我。”
阿猜出門後,陳書將房卡遞給陳川,讓已然忙了一整夜的眾人先回房間休息。
等房間裡隻剩下兩人以後,陳書開始向小趙細細詢問當時的情況,以及思考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夜已深,人未眠。
......
第三日,清晨五點,旅館一樓。
等了一夜的陳書坐在門邊,一邊喝著不知名的咖啡提神,一邊看著放在一旁小圓桌上的兩台暗屏手機。
都是為了求財,真綁了張揚,詐個幾天理應會聯係親戚朋友要贖金。張揚的家庭條件不差,綁匪遲早會打電話過來。
小趙已經通過電視台的領導和張揚的父母取得了聯係。如果綁匪聯係他們,他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人在x北的小趙等人。
如果能用錢解決,那就好了。
“咯吱,咯吱,咯吱。”
木質樓梯被踩得發響,不一會兒,同樣睜著黑眼圈的陳川,提著一個其貌不揚的黑色鐵皮箱從樓下走了下來。
咣當一聲重響,將鐵皮箱仍在地上然後嘩啦一下塞進了椅子下麵,陳川一屁股坐到陳書身旁,取了小圓桌上的一瓶咖啡旋開直接灌了下去。
陳書瞄了一眼底下,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不會是手機定位器吧?你怎麼可以把這東西帶出來!”
手機定位器的原理非常簡單,就是偽造一個移動基站,以繞過運營商的官方基站的方式,直接定位在該基站輻射範圍內的特定的手機號碼。
當然,前提是這個手機得開機,並且在該移動基站的範圍以內。
陳書吃驚的原因在於,這種直接定位手機的技術在公安裡麵屬於技術偵查。案件的性質必須達到刑事案件的受理標準,且需經過市局領導的審批才能動用。
他們這次本來就是背著單位私自過來的,原本就沒準備以h國警察的身份在這裡找人,所以這定位器的出現肯定是違法的。
作為市局技偵支隊的民警,陳川倒確實有這個便利。
陳川斜著眼睛瞥了陳書一眼,豎起眉頭罵道:“人命關天,你還管這個?你要是覺得不合適,我現在立馬扛起來就走!這麼重的玩意兒我一路扛過來,我有抱怨過半句?你倒好,坐在這兒還跟我迂腐著呢?你以為這些規章製度我會不知道?”
這事兒,陳川擔著的責任確實比他大,回去以後,挨處分是最少的,指不定還得脫衣服!
可眼前的情況是,張揚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陳書閉上眼睛,慚愧道:“兄弟,我欠你的。”
“這還差不多。”
陳川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白皮煙,給陳書遞了一根,故作輕鬆道:“你壓力也不用這麼大。這定位器用了十幾年,現在被丟在倉庫角落裡蒙了灰,隊裡也沒幾個人關注,差不多也該報銷了。現在救人要緊。”
知道陳川是在安慰自己,可警察也是人,也有私心。這次張揚陷在x北,至今了無音訊,有這定位器在,搜救就會容易些。
“嗯,救人要緊。”
陳書往陳川肩膀上壘了一拳。
“老板,我回來了,好消息。”
阿猜掀開簾布,咬著檳榔,從街外頭走了進來。
......
樹葉落在湖麵會泛起漣漪,巨石跌進大海卻不被人發覺。
銀三角就是這樣的罪惡海洋,人們在這裡見到的罪惡越多,心中為法律和道德留下來的餘地就越少,直至空無。
其下的x北更甚。
上午,加北產業園西北角一棟六層高的寫字樓。
除了一樓大廳,上麵的樓層裡,隔著透明的窗戶玻璃,能看到裡頭坐滿了男男女女,一個個排列整齊地坐在屬於自己的工位上。
頭上戴著話務機,手上不停敲著鍵盤,如果不仔細傾聽他們嘴裡的話語,一般人都會以為這隻是一個常見的、合法的互聯網業務公司。哦,當然,在這兒,它們確實是合法的,有營業執照的現金網公司。
“你好,我這裡是x市公安局,你因為涉嫌洗錢罪.....請提供郵箱地址,我將把通緝令發給你.....”
“我呀,是世界500強的高管.....什麼公司?你猜猜看.....給你個提示,你可以查看我的朋友圈呢.....”
“799刷單成功!我們會在三個工作日之內將共計958元的工資打給你。對的,如果你準備搶單1199,請認購......”
坐在窗邊的張揚,雖然沐浴在冬日裡暖暖的陽光之下,可她的心冰冷冰冷的。看著周邊一群努力“工作”的同事,她麵無表情的將頭上戴著的話務機摘下扔到辦公桌上。
“你!”
站在屋前頭,一名負責辦公室秩序的年輕男子見狀,遠遠地指著張揚,惡狠狠地就要過來教訓一頓這新來的女人。
這時,站在他邊上的,手裡握著膠輥的另一名中年男子拉住對方,低聲道:“算了,不要管她。這女人老板親點了。”
“呸!早晚落我們手上。”
兩名男輔導員互看一眼笑了起來,聲音猥瑣,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底下的員工繼續工作,顯然是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