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四時,手機鈴聲準時響起。
早已睜眼的陳書,知道這是自己前晚預設的鬨鐘。按照計劃,此時應該起床洗漱,前往附近的觀景區觀賞日出。
他有些厭倦,側了個身準備繼續睡覺,心裡想著直接睡到中午再退房下山。
輾轉反側多次,最後還是坐起身來。
這和自己鬨氣實在不合這麼多年來的心氣。幾下的工夫,洗漱結束,穿戴整齊,租借了一件賓館的軍大衣,走出賓館。
混在觀日的人群中往觀景台去的路上,陳書心裡隱隱生出一絲期待。這就和當初他前往上京安天門觀看升旗一樣。
到了觀景台,他遠離人群聚集的地方,撿了一個偏僻的角落。雖然視線不是特彆好,但是人少,清淨。
陳書站在一塊突出的大山石頭上,看了看周圍黑漆漆的天色,距離太陽升起來還有一段時間。
和昨晚一樣,站在那兒,裹緊了自己身上的軍大衣,耐心地等著日出。
過了一會兒,一縷縷光芒從漆黑一片的雲海透射而出,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地平線上,也是出現了一抹紅黃色的光暈,原本烏黑的環境,有了一些亮光。慢慢的,視野中出現了連綿起伏的山巒。它們在飄逸的雲霧之中時隱時現,十分的壯觀。
陳書端了端身前的單反相機,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放下雙手,隻是靜靜地注視著紅色的朝陽緩緩升起。
陳書趁著日出結束以前,早於人群撤離了觀景台,往酒店走去。到了酒店,洗完澡收拾好行李,退掉軍大衣和房間後,便一個人坐索道下了山。
離去時,看也沒看酒店門口聞名遐邇的迎客鬆。
從他起床到下山,不過僅僅過去三四小時。
考慮到這周的值班,原本五天的年休陳書隻請了三天。在黃山過了兩天住了一夜,剩下的一宿他選在了同在安省,被譽為“華國畫裡的鄉村”---宏村。
從黃山風景區坐大巴車,陳書用時兩個多小時到達宏村。一路上,晃晃悠悠地坐在大巴上,陳書看著窗外的風景,感覺心裡稍稍安穩了一些。
到了宏村鎮站點,已是中午十二點左右,隨著車上的乘客一起下了車,人群“嘩啦”四散開來。
陳書走到站台邊上的一張大型地圖上仔細端詳好一會兒,確定了自己現在所處和預定酒店的大概位置,就往酒店方向走去。
在警院被老師和教官耳提麵命多年養成的習慣,出門在外第一就是了解周邊環境,確定方向;第二就是在住宿的地方,進房間以前實地看一下消防通道,進房間以後鎖好門窗。
都是花不了多少時間的事情,不過這養成的習慣在這麼些年來,也確實給陳書省了許多事兒。
不成想沒走幾步,身後傳來一陣猶猶豫豫的聲音。
“你好。請問你找到晚上住的地方了嗎”
陳書站定後,轉過身子往聲響傳來的地方看了過去。
隻見一名衣著普通,年約四十的中年婦女,仿佛深怕吵擾到陳書一樣,站在稍遠一些的地方,看著他尷尬地笑著。
沒有火車站老太婆拉人的粗魯,也沒有市井之徒貪財的狡黠。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村民,甚至帶著一些因為出來拉客而有些放不開的羞愧。
應該是來車站拉客的民宿......已在攜程上訂了房間的陳書,看著眼前這位質樸的婦女,心發奇想,決定給一次機會。
“你家在宏村裡麵嗎”
中年婦女一聽知道有戲,連忙走近幾步:“是的,我家就在村子裡!都是自己家的屋子,很乾淨的!這是我身份證,你看看。”
陳書沒看,點點頭:“有吃的嗎”
中年婦女眼看生意就要成了,臉上笑開了花:“對對對!你看我這記性!肯定有吃的。到時候我給你炒幾個正宗的徽菜!”
陳書心裡一笑,這說法倒是有點像推銷員了。
看著眼前婦女發自內心的笑容,他心裡也不是特彆抗拒。雖然現在退了先前預定的房間肯定要被扣錢。
他朝宏村的方向擺擺頭:“那走吧”
......
陳書抬頭看著眼前這幢位於宏村偏僻角落,保持了徽派建築風格的三層老舊房子。
旁邊的中年婦女擔心眼前這位好說話的年輕人反悔,急急忙忙地說道:“位置是偏了些,不過這兒走到村裡的月沼湖也就幾分鐘。”
陳書抬腳跨進小院:“阿姨怎麼稱呼”
中年婦女提起裙子趕緊跟了進來:“你叫我張姐就行。對了,我現在帶你去房間,你想住幾樓”
這是一棟用灰磚、小青瓦堆砌的樓,隨處可見雕刻和鏤空。院子裡擺放了一些日常的生活雜物,一樓大廳的牆上還掛著幾幅宏村的風景畫。
既充滿了生活氣息,也帶著一點點古韻。
陳書喜歡住高一些,不過在知道中年婦女一家也是住在三樓之後,就挑了一間二樓的東邊房住了下來。
陳書放下行李,到一樓和張姐定下晚餐的菜肴,拿著單反相機出了門,在村子裡四處逛著。
在村子一個不起眼地方,陳書發現了郵局。
他蹬蹬噔跑到郵局裡麵買了一些明信片。
第一個就給黃思茜發了一封,他寫不來浪漫的詩詞,就簡單的祝福了一句;
接著就給遠在省城的周卿虎發了一封祝官運亨通,上次調任的事情陳書心裡還是有些慚愧;
還有一些其他人。
現如今有了手機,人與人之間的聯係太過便捷,卻反而感覺更是疏遠了彼此的關係。
......
晚上,小院。
月明星稀,氣候宜人。
陳書坐在院子裡,身前鋪了一張不大不小的桌上,上麵放了幾盤安省的特色菜肴。
一盤臭桂魚、一盤椒鹽米雞、一盤四季豆腐、一盤臘肉燉燒竹筍。東西偏多,陳書特地留了半箱啤酒,準備慢慢就著吃。
院子的另一側,離陳書大概三四米遠的位置,同樣坐著一位禿頂的中年客人,麵前的小桌上亦是擺了三四盤菜和一瓶白酒。
背對陳書的中年人頻頻低頭夾菜、獨自抿酒,偶爾也會抬頭癡望一會兒月亮。
兩人各自安靜地吃著菜肴,品著醇酒。
過了好長時間,那名中年客人卻是突兀地引吭高歌,舉杯暢飲。
陳書不落人後,將碗中之酒一飲而儘,拿起筷子,一下一下地敲起了瓷碗。
“半酣更發江海聲,客愁頓向杯中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