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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六 誠友書店陶知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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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炁入體後,與自身靈性相合,即為法力。

而養氣期,顧名思義,就是在體內不斷蘊養壯大法力的過程。

不過,在養氣期最大的關隘,不在於如何養氣,而是在於紅塵煉心。

此世修行,養氣本身,並沒有什麼難的。

難卻難在心性修持。

修士受七魔十災製約。其中十災,也就是戒律禁忌,隻要是自身修得的術法,總是心中有數,知道自身有著哪些戒律禁忌。

但心魔邪念,卻極難自覺。若心性修持不過關,被心魔勾動邪念,誤入歧途而不自知,便極易自赴死路。

修士須得經常自省,嚴守清規戒律,謹慎修行,才能儘可能地避免行差踏錯。而為長久計,更是得紅塵煉心,養出一顆堅定道心,不叫心魔邪念迷心障目才行。

隻是在南奕看來,所謂紅塵煉心,本質上就是增長見識,在見多識廣的情況下,依舊能不忘初心,堅定前行,渾不動搖。

或者說,所謂道心,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認知力與執行力。

因此,避世清修,如一張白紙,是養不出道心的。

而南奕兩世為人,見識過不少光怪陸離,看慣了諸多俗世誘惑,不敢說道心圓滿無缺,卻也自信不弱於人,意誌堅定,絕不會輕易動搖、優柔寡斷。

且有著「洞真」自省自查,南奕也不怕修行出岔,誤入歧途,身心異化而不自知。

是以,修行路上,他確實敢勇猛精進,不會過於瞻前顧後。

由此觀之,說南奕是天生道子,倒也差相仿佛。

不過,養氣期的修行,可就不像藏精期能直接跳過了。

必須得老實修行,積攢靈性與源炁,慢慢蘊養法力才行。

然後,法力的衡量標準,可稱為道行。

在養氣期,須有二十年至五十年的道行,才能得享一百二十至一百五十年的壽元。

南奕之前破了南若村靈境,得到反饋的靈性獎勵,轉化法力後,於此時約莫有著三年道行。

他雖因身懷天賦神通,可以直接跳過藏精期修行,但在養氣期這一階段,仍處於尚未入門的狀態。

須等到攢夠二十年道行,並自行掌握一門術法,方才稱得上是養氣入門。

隻不過,靈性正常該怎麼積攢,《無相寶冊》和《小無相訣》裡,卻都沒說。

南奕估計,得去尋了仙門安排的引路人,口口相傳後,才能知悉攻略靈境、製伏詭靈以外的,積攢靈性之秘傳手段。

一月十六日,南奕再次去了無相書院,尋李太華,求問引路人事宜。

而李太華,在這三日間,已提前為南奕安排好了引路人——誠友書店的店主,陶知命。

見南奕到來,李太華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讚道:“看來,我得稱呼你為師弟了。”

南奕正兒八經地長揖道:“南奕見過李師兄。”

李太華笑著取出一封信丟給南奕:“書院為你安排的引路人,在城南三街九號鋪,是誠友書店的店家,名陶知命。你持此信過去,便可在陶師兄店裡做個學徒,平時幫忙做工,然後修行上有何疑問,都可向陶師兄請教。”

南奕點了點頭。

雖然普通學問上,書院已經是開班授課的形式,但在修行之事上,仍舊是一對一指點的秘傳形式。

所謂引路人,儼然相當於半個師父。

而且,幫忙做工還有工錢,也方便家境貧寒的學子,入道修行。

南奕正準備向李太華告辭,李太華又開口道:

“去找陶師兄前,待會出了書院,師弟可先去白玉京,報我名字,取一壇仙人醉,屆時與推薦信一並交給陶師兄。”

南奕怔然。這酒,該不會是李太華替他出的束脩吧?

李太華看出了南奕的疑慮,笑道:“你莫多想,這酒與你無關,隻是我答應贈給陶師兄的。書院安排引路人,自是不會還要你出什麼束脩。”

南奕半信半疑。

但李太華都當麵如此說了,他亦不好多言,隻得頷首應下此事。

不過,等南奕辭彆李太華,來到白玉京取酒時,他問道:“店家,我來替無相書院的先生李太華取酒,取一壇仙人醉。然後,冒昧問下,這樣一壇酒,如果是我想出資購下,須多少錢才行呢?”

白玉京,是一家有著三百年曆史的酒樓,乃當年一位名白玉京的釀酒師所開。

傳至今日,現任店家,名喚白蘭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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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蘭邸玩味地看了看南奕,說:“這酒並不直售,都是各位酒客早早購下,寄存店內醞釀。不過,你既是為李太華取酒,隻一壇的話,倒是可以取一銀元購下。”

見酒價並未超出自己預計,且正好是一銀元,南奕當即取錢道:“那就勞煩店家,取壇仙人醉,並容小生出資購此佳釀。”

南奕不清楚這酒算不算給陶知命的束脩。

如果算,斷沒有李太華替他出束脩的說法。如果不算,一枚銀元購下,也正好還了前些天在藏經閣傳法之時,李太華耗去的那枚銀元。

南奕不喜歡欠人情。

他願意與人為善,保持親近關係,有來有往。但如非迫不得已,並不想欠下人情,尤其是源自錢財的人情債。

他既然繼承有許洛遺產,身上錢財足夠,就還是自個掏錢出資為宜。

白蘭邸收下銀元,自去酒窖中取酒。

南奕則看著白蘭邸背影,微微思量起來。

白蘭邸並非修士,但也不算是普通凡人,而是有著血脈傳承的工匠,專精釀酒技能,可以引源炁釀酒。

這種工匠,看似隻是有個小小手工坊,但靠著血脈傳承的能力,產能方麵著實不低。

可惜,道隨時移,蒸汽技術引入大離、引入楚郡,已是大勢所趨。不知這股還未吹至楚郡的風潮,在未來會否影響到白玉京的釀酒生意。

不一會,白蘭邸抱酒歸來。

南奕接過仙人醉,抱在懷中,開始向城南三街走去。

他低頭看了一眼。

【誌名:仙人醉。】

【誌類:法藥。】

【誌述:由釀酒師白蘭邸,取朱果、紫菩提、迷神須、夢還草釀成原釀,再引幻夢源炁時刻醞釀至今;飲之可增長靈性,約莫可抵一月道行。】

南奕不禁有些感慨,今晨還想著靈性該如何增長積攢,現在便看到了,隻要飲下這壇酒,就能增加一月道行。

果然,隻要願意氪金,即便是神詭如此世,也依舊能在某些方麵快速取得增益。

然後,釀酒之道,與煉丹煉藥有部分共通之處。

這壇酒歸類為法藥,本應是有著時效性的。但以源炁釀酒,時刻醞釀,就能使這酒的藥力長久保持,並愈釀愈濃。

當然,從酒窖中取出後,酒中藥力便開始流失,須得儘早飲用為佳。

南奕隨意琢磨著釀酒術與煉藥術的異同,然後穿街走巷,終到了城南三街九號鋪,誠友書店門外。

他正了正色,邁步走進書店。

書店之中,新書古籍字帖報刊,應有儘有。

但不知為何,離店門最近的書架上,擺放的竟不是報刊,而是《剪燈新話》、《隔簾花影》、《禪真逸史》、《玉樓春》、《九尾龜》、《空空幻》、《憐香伴》等宮闈豔情之書。

南奕餘光掃到書名,頓時心中一跳。

他原本對陶知命,是抱著文雅書生形象的心理預期。

但從這些擺在店門口的書籍名看,似乎,陶知命會比他想象的,要接地氣許多。

南奕又往裡走了兩步,終於看見了正在書店角落整理書櫃的陶知命。

然後,南奕也正式確認了,陶知命確實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陶知命雖著一席藍衫,卻披頭散發,未綰發紮髻,算不得書生打扮。

其藍衫不曾係上,直接敞開,袒胸露腹,端的是一副瀟灑恣肆、放蕩無束的模樣。

南奕抿了抿唇,道:“南奕見過陶師兄。”

說著,他左手托住酒壇,右手從懷裡取出了李太華交給他的信。

南奕正欲繼續開口。

陶知命卻很是隨意地揮了揮手:“不用介紹來意了,李太華之前問過我,我已知道,是讓我做你的引路人。”

隨著陶知命揮手,南奕右手拿著的信件,直接飛到了書店最裡處的櫃台上;左手托著的酒壇,則到了陶知命手裡。

陶知命掂了掂酒水重量,問道:“師弟可能飲酒?”

南奕聞言,略覺訝然。

既是驚訝於陶知命行事恣肆,在畫風上似完全與旁人迥異;也是訝然於陶知命見到他後,正事先不談,反倒直接問起能不能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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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是此世頗為重視規矩的緣故,南奕穿越至今,見到的所有人,言行舉止都頗為端正。

即使是李太華和杜元甫,前些天對罵打趣時,其實也頗為文雅,不失文人書生的形象。

南奕之前一直不曾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但見著了陶知命,南奕忽地覺得,所謂的文雅,似乎也有點像是在端著,不是真正的放鬆自我、無拘無束。

而陶知命,看似恣肆放蕩,卻自有一番氣度在。

南奕微怔片刻,當即笑道:

“尚未曾飲過酒。不過若是師兄想飲酒,南奕願意作陪。”

陶知命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說:“那便飲儘此酒先。”

他揮手招來了一張小桌,與兩個空碗,就直接放在書櫃間的空地上。

接著,陶知命直接席地而坐,開始倒酒。

南奕也不遲疑,跟著坐在了地上。

兩人端起酒碗,碰酒後開始飲酒。

陶知命是直接一口飲儘了一碗。南奕倒是不會這麼莽,先小飲了一口,感覺口感與前世尋常白酒差不多,不算燒喉,方才接著一飲而儘。

然後,兩人各飲三碗,便將這一壇仙人醉給分完了。

南奕飲下半壇酒,隻覺身子暖洋洋的,知是酒中藥力開始生效,正在化作靈性,約莫能有半月道行的量。

但與此同時,酒勁也開始湧了上來,讓南奕微微有些頭暈。

暈暈乎乎中,南奕在想,是否要以「全愈」祛除酒勁。

陶知命卻道:“不必強撐,該放鬆就放鬆,想睡下就睡下。今日飲酒,本就是要你放鬆下來。”

南奕聽了,不再猶豫,放鬆心神,直接便往地上栽。

陶知命手指一彈,讓南奕緩緩倒地的同時,模擬使出控水術法,以水氣裹挾帶走地麵及南奕衣衫上的灰塵,將灰塵球彈到了書店門外。

他又揮手招來一件薄毯,蓋在南奕身上。

然後,陶知命才回到櫃台處,取出信件看了幾眼。

信上說,請陶知命作南奕的引路人,指點南奕日後修行。不過,也請陶知命悠著點,稍微注意下無相學子的形象,言行舉止不要太過恣肆,免得嚇到了小師弟南奕。

陶知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就知道李太華會這麼說。所以,他直接不看信,等先請南奕飲了酒,再拆開信件看。

陶知命暗道:李師弟,不是師兄不聽你的話,而是我看信時已經晚了呀。

當然,這也看南奕。

如果南奕放不開架子,麵露猶豫之色,陶知命自也不會強求,硬要南奕坐在地上陪他飲酒。

不過若是這樣的話,陶知命雖然仍舊會做南奕的引路人,卻不會真個上心指點。畢竟,道不同,不是一路人嘛。

好在,南奕的表現讓陶知命很滿意。

陶知命不在乎南奕究竟是如何想的,如何會如此上道。他隻知道一點,隻要南奕能放開架子,不被莫須有的規矩束縛住,在意什麼狗屁形象,就能與他有共同話題。

陶知命手指輕搓,把信件化為粉齏。

而後,看向南奕,左手托腮,思量起來……

等南奕悠悠醒來時,已是下午。

南奕從地上起身,醒了醒神,歉然道:“讓師兄見笑了,初次飲酒,有些不勝酒力。”

“沒事,這酒烈,你修為尚淺,吃不住酒勁也是正常。”陶知命笑道,“不過你能痛痛快快地飲下此酒,便說明伱我有緣。”

“在我看來,規矩很重要,但也得分是真規矩還是假規矩。那些真規矩,關乎自身修行,名曰戒律禁忌,自是要守規循矩,放在心中。”

“可假規矩,假正經,莫須有的東西,看在眼裡就行了,彆真往自個心裡去,當真顧慮起了莫須有之名。”

“我輩修行,當純粹,當放鬆心神,立足於自身天性,自求修行之樂,而不是為他人、他念修行。若目的不純,甘受束縛,早晚會陷入心魔困擾,迷失方向。”

“若是如此,依我看,這道,不如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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