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大殿之上，眾人看著那不時抬起玉筷，為楚梟夾菜送至嘴邊的顧青棠，臉上漸漸露出一抹苦澀。
與白洛陽相比，顧青棠的確是少了一份背景。
可在人間九州，能與顧青棠相提並論的女子，也隻有一個白洛陽而已啊。
如今，這位無數當代妖孽眼中的白月光，竟如一位賢惠的妻子一般，旁若無人地侍奉楚梟，再無往日的冷漠。
如此反差，不禁讓人浮想聯翩。
此時眾人終於明白了，為何楚梟寧願拒絕白洛陽，也不願丟下顧青棠。
拋開背景不談，這位無雙女帝同樣是傾世之姿，又如此賢淑乖巧，實在難得。
“諸位，其實今日…我有一件比帝子之位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楚梟忽然放下酒盞，抬頭看向殿中眾人，臉色突然嚴肅下來。
“嗯？帝子但說無妨，若是我等能夠做到，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是啊，帝子儘管吩咐，我問仙宗上下願聽帝子差遣。”
聞言，殿下一眾老祖、聖主紛紛張口叫嚷，生怕落後他人。
而秦瑤則是揮了揮手，遣下眾多舞姬婢女，將眸光放在了楚梟身上。
“我想請諸位一起出手，鎮壓那尊自鎮厄淵逃出來的女魔。”
楚梟神色肅然，眼底隱有殺機流溢。
頓時間，整座帝宮死寂一片。
一眾宗族之主麵麵相覷，欲言又止，就連端著酒盞的手掌，都在微微顫抖。
如今，人間九州皆已知曉了那一場席卷了整個極西佛國的凶禍。
據說，鎮厄淵封印破碎，其中一尊萬古大魔蘇醒，率領一眾魔頭凶物橫行人間，屠戮蒼生。
哪怕以大虞佛國的底蘊，在這一場凶禍中，都未能幸免於難，僅僅抵禦了一日時間，就被屠戮一空。
無論是金蟬古寺，還是大虞佛國，皆在這一場災禍中覆滅，生靈塗炭。
甚至！！
眾人還聽說，這一場災禍的起源，正是金蟬寺中的那一尊大佛，玄悲禪師。
據說他本就是魔道巨擘，在佛寺中煉人成陀，修行邪法。
而大虞長公主，更是被他教導墮落，誆騙楚梟一起踏入鎮厄淵中，親手放出了那一尊萬古女魔。
如今，這尊女魔率領萬千魔眾，以橫掃之勢，一路踏出極西，朝著神州而來，沿途殘殺億萬生靈。
如此凶殘的舉動，早已令萬千宗族聞風喪膽，哪有膽量前去誅魔。
在此期間，就連三大帝族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不關己。
此時楚梟突然提出要去誅魔，頓時令眾人無比詫異。
“所以，帝子登臨帝位，是為了借助帝族聲威，號召人間勢力一同誅魔？”
人群中，突然有人發出一聲驚咦，像是想到了什麼。
頓時間，整座大殿驚嘩四起，無論是帝族長老還是一眾宗門之主，眼眸中皆透露著一抹敬畏之色。
他們早就聽說，楚梟仁心無敵，信仰傍身，曾一度被看作當世人皇。
如今看來，傳言不假。
以楚梟如今的地位，若無一顆心懷天地的仁心，根本無需理會這場人間凶禍。
畢竟，以秦族的底蘊，即便那些邪魔降臨神州，也根本不可能輕易打破秦嶺封印。
可他卻在登臨帝子之位的第一日，就許下了如此宏願。
這樣的舉動，令人敬畏又慚愧。
“好！！不愧是楚梟帝子。”
就在此時，人群中再度傳來一聲沉喝。
緊接著，一股破妄威勢席卷而開，神音浩蕩。
其中，一位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邁步走出，站在了大殿中央。
“嗯？你是何人？”
楚梟眉頭輕皺，眼底卻不見一絲波瀾。
而那黑袍身影則是伸手，退下頭頂鬥篷，露出了一張威嚴滄桑的臉龐。
“大虞國主！！”
楚梟眸光震顫，豁然起身，驚聲喝道。
“什麼？虞山君？”
“是他！！”
殿中眾人無不色變，眼神變幻，無比複雜。
放在半年之前，這位國君若是現身神州，勢必會被無數宗門奉為上賓。
人間四極，底蘊深厚。
無論是極東劍城，極北蠻族，還是極南蒼生觀，亦或者極西佛國，都是人間真正的聖地。
尤其是極西佛國，號稱人間淨土，眾生平等。
而虞山君作為大虞國主，在佛門信徒眼中的地位，足以媲美神州三帝，隻高不低。
傳言，他於夢中悟道，皈依佛門，受西天佛祖教化，於人間曆劫。
虞山君曾立下大宏願，厄淵不空，誓不成佛。
就是這個誓言，令他得佛道真謁，被視作佛國領袖。
原本，眾人還以為，他已經死在了那一場魔潮之中，卻沒想到他竟會現身神州，出現在秦嶺之上。
如今的虞山君，底蘊已失，淪為孤家寡人，再無往日的尊容。
此時眾人臉上雖有詫異，卻並無太多的恭敬。
“大虞國，虞山君，拜見楚梟帝子。”
虞山君神色淒楚，麵容疲憊，朝著楚梟躬身拜下。
自從當初，他被九州商會強者救下，這一段時間更是真正見識到了人心冷暖。
無論是曾經的摯友，還是道貌岸然的正道宗門，但凡聽聞他的請求，無一不是翻臉驅逐，令他道心漸碎。
最終，在薑明月的引薦下，他還是決定登臨帝山，再見楚梟。
雖然此時，虞山君也不知曉，楚梟是如何從這場災禍中脫身的。
但聽到他方才在殿上所言，虞山君心底所有顧慮，儘皆消散了。
“國主快起來。”
楚梟趕忙邁步，將虞山君攙扶起來，眼底同樣是一抹滄桑之色。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沉默不言，感同身受。
“帝子，我這次來…”
“我明白，請國主與眾位聖主族主好好說一說當初這一場極西魔禍吧。”
楚梟輕歎了口氣，將虞山君領到大殿之上，主動退到一旁，宛如一位後輩，絲毫沒有因為虞山君的落魄，而對他有一絲怠慢。
這一幕，更是令虞山君眸光顫動，心生敬畏。
當然，此時虞山君做夢也不會想到，當初命人將其從極西救出來的，正是眼前這位溫文大義的楚梟帝子。
那會，楚梟並不知曉秦戰要帶他返回秦族，挑戰帝位，更沒想到秦瑤如此強勢，竟真的合道極北，成為人間冰神。
他之所以命薑明月動用手段，救出虞山君，本意是為了利用這位國主的影響，號召人間宗門，討伐玲瓏。
說是討伐，倒不如說是楚梟一人圍獵人間強者的計謀。
以玲瓏的實力，再有楚梟暗中布局，但凡敢去圍剿邪魔的人間強者，最終都會成為他的魔功養料。
這樣的造化，可比一尊至尊器更具誘惑。
“諸位，我知道你們不願出手，是擔心被邪魔屠戮，損耗宗門底蘊，但我可以告訴你們，以那尊女魔的實力，如若你們放任不管，一旦等她恢複了神智，人間…注定將會淪陷。”
虞山君深吸了口氣，眼底閃爍著一抹濃鬱的忌憚，“因為，這尊女魔…很可能來自放逐之地。”
“什麼？”
聞言，一眾聖主、老祖豁然色變，眸光驚顫。
就連白鷺、秦川等人，都是漸漸坐直了身軀，眼底隱有深邃。
如果，這場災禍僅限於人間，對於帝族而言…根本稱不上威脅。
可如果虞山君說的是真的，那尊女魔來自域外之地，對於人間而言，就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眾所周知，放逐之地的封印正在破碎，這方域外邪地正在逐漸回歸人間。
其中那些邪魔，都曾是真正作亂人間的大妖大魔，不死不滅，方才被放逐域外。
如果，這些邪魔裡應外合，人間勢必會生靈塗炭，徹底淪為邪魔沃土。
“我很擔心，她此時出世，就是為了接應放逐之地回歸。”
虞山君沉沉一歎，眼中突然有佛輝迸射。
大道神音此起彼伏，隱隱間，在其天靈蓋處，似有一張金色的法圖徐徐升騰，描繪金蓮白象，大佛三千。
“嗯？”
一瞬間，在場一眾宗族老祖的臉色就變得凝重下來，身軀漸漸緊繃。
此時他們看到，在那法圖之中，仿佛有一雙金色的佛眸，正在緩緩睜開。
傳言，佛眸半閉，不舍眾生，隻觀己過，不窺人非。
如今，這雙佛眸完全睜開，不是悲憫，便是超度。
“諸位，此乃我佛國傳承之物，如來佛旨，可克製世間一切魔意、宿命，隻要諸位願與我同行誅魔，我願散儘佛國底蘊，隻求人間安穩。”
虞山君忽然轉頭看向楚梟，眼神裡是一抹淡淡的期待。
“我代表秦族，願隨國主同行。”
楚梟漠然一語，臉色無比肅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諸位，此等時刻，最好還是不要有所僥幸了。”
“我白帝族也願派遣強者前往雲州誅魔。”
“我太古皇庭願追隨秦族。”
“我們也去！”
頓時間，大殿中就傳來陣陣沉喝聲，在場勢力無一退縮，紛紛表明立場，願為人間誅魔。
而虞山君臉上，當即露出一抹由衷笑意，朝著楚梟深深拜了下去。
他明白，若非這位帝子，眼前這些宗門老祖根本不會如此響應。
而這一場源自極西的魔禍，就將真正席卷人間，造下無數殺孽。
“既然大家都有此心，虞國主，請您說一說具體計劃吧。”
楚梟輕輕頷首，隱以虞山君為首的姿態。
這場災禍，勢必要有一個背鍋之人。
楚梟雖提議誅魔，但計劃卻是虞山君製定，如此即便眾勢力強者儘死，他們也隻會怪罪虞山君計策有誤。
到時候，一個死人，自然不會再張口辯駁。
“好。”
虞山君並未拒絕，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張古卷，於虛空展開。
“諸位請看，我之前打探過那尊女魔的行蹤，如今她正在雲州中央，朝著神州方向逼近，按照速度，四日後將會抵達雲州邊陲的雲瀾古城，我的計劃是…所有強者提前進入此城，布下如來佛旨，一旦等她現身，便以雷霆之勢將其誅殺。”
“國主，我有一個疑惑，這尊佛旨若是真能誅殺此魔，當初在極西之時，你為何不曾將其祭出？”
楚梟眉頭緊鎖，問出了眾人心中最大的困惑。
“此事說來話長，這尊佛旨乃是我大虞國都陣法核心，當初我率領佛國強者圍剿女魔，與她在邊境大戰…結果慘遭屠戮。”
虞山君喟然一歎，眼中倒映的竟然屍骸血海，亡骨成山。
“原來如此…”
楚梟沉吟片刻，轉頭看向白鷺，“白鷺長老，此事關乎人間存亡，我覺得…禹族也該貢獻一份力量，長老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