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玄悲眸光驚顫,哪怕以他的實力,在這股銀輝照耀下,都有一種血脈凝滯的惶恐。
在其身後,皈心踏步而來,口誦佛謁,掌控佛珠鎮壓而下。
“該結束了。”
楚梟喃喃一語,眼底隱有一縷魔紋顯化。
而白幼薇朦朧絕美的臉龐上,也是浮現出一抹寒徹。
下一刹,隻見她仰頭看了一眼頭頂的雲虛太清鏡,突然探出一隻玉手,朝著玄悲鎮壓而下。
“轟隆隆。”
萬裡神輝傾瀉下來,夢幻交織,**變幻,衍化出重重山河異景。
一股大道至極的氣息,轟然垂落,將一切道法囊括,儘化虛妄。
“怎麼可能…”
一瞬間,玄悲眼中的魔意,就泯滅了下來。
隨著那寶鏡墜落,像是被生生拽入了另外一方世界。
他緩緩抬頭,看向虛空儘頭,眼眸驟然一凝。
那裡,正有一雙碧綠色的眼眸,靜靜地俯瞰著他。
“咕嚕。”
玄悲嘴唇顫動,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世界逐漸破碎。
而他的魂識生機,也隨著這方雲夢寶境,逐漸寂滅。
“至尊器…居然是至尊器…”
玄悲茫然四顧,無論他施展何等神通道法,都無法將眼前幻境破碎。
這一刻,他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極凜冽的寒意,終於明白了楚梟的所有意圖。
他並非殺不了自己,這個少年不僅是想讓自己背負舉世罵名,更是想剝離他的神魂,窺探他的神識記憶。
“嗡。”
就在玄悲內心震撼之時,又見那一尊白鹿從天俯下,步步雲夢,朝著他奔掠而來。
一瞬間,玄悲眼前就似有山河變幻,乾坤倒逆。
一條紀元的河,滾滾流淌,將人間萬古變遷一一衍化。
在這股時光大世之下,任何生靈,無論境界,都會感覺渺小。
玄悲,也不例外。
“為什麼會這樣?”
他喃喃自語,眼眸中並不見太多驚恐,隻是有些不甘。
萬載籌謀,他於死境重生,以萬靈血魂延續生機,不惜摒棄佛心,墜入魔道,為何…還是敗了?
“這就是…宿命嗎?”
隻聽他歎息一聲,周身金烏兩色交織沸騰,血肉凋零。
短短一刹,他的身軀就枯萎了下來,像是一具乾屍,透露著無儘的死意。
“縱使我輪回九世,步步禪心,卻仍舊難以掙脫宿命,佛為何,魔為何?大道為何,成仙又為何?”
玄悲苦笑一聲,仰頭看向那一隻奔掠的白鹿,“終究是…一場空。”
“轟隆隆。”
隻聽一聲轟鳴響徹,玄悲渾身的魔意,突然化作一尊黑色的佛蓮,將他身軀籠罩。
“既然天地無道,我便以八世佛法,一世魔緣,咒這人間…萬古凋零。”
“鐺。”
天地間,大道神音轟然震徹。
蓮生天地,道法歸一。
隻是!!
令人驚恐的是,這蓮的色彩,竟是詭異的黑色,像是被魔意侵蝕。
而玄悲的肉身,也是自白骨凋零,寸寸破碎。
“以身化道?”
遠處天穹,白鹿駐足,化作一道絕美曼妙的身影。
在其身旁,楚梟的身影同樣顯化而出,眼底隱有深邃。
“楚梟,你殺不了我,隻有我…能殺我自己。”
玄悲臉上露出一抹陰森詭異笑容,他知道…楚梟遲遲不曾對他痛下殺手,就是想要窺探他的魂識記憶,找尋一切謎題的答案。
如今,他自碎生機,萬法皆空,將一切帶入輪回,也就不算…一敗塗地。
“是麼?”
楚梟與白幼薇對視一眼,眉心處突然有一縷銀輝迸射。
短短一刹,這一方雲虛幻境的時光,就似定格了下來。
而白幼薇那一隻白皙纖瘦的手掌,頓時洞穿虛空,握在了玄悲腦袋之上。
“這是…歲月的氣息…”
玄悲嘴唇顫動,眼底透露著無儘的迷茫,不可思議。
歲月四蟲!!
以他的眼界,自然知曉這四隻神蟲的由來。
可,縱觀萬古,他從未聽說有人能降服歲月,成為歲月的主人。
他怎麼做到的?!
一尊至尊器,已是人間絕巔。
而那一隻白鹿,更像是至尊器魂,天機之上。
這樣的手段,已經超脫了人間範疇,按理說…本不該被一個當代少年掌控。
如今,他又祭出一隻歲月神蟲,匪夷所思,駭人至極。
天命所歸!!
突然間,玄悲眼底就浮現出一抹苦楚,輕歎了口氣。
萬古紀元,每一場大世中,都將會有天命之人降世,橫掃當代,成為大世主角。
這樣的人,身上皆背負著大因果、大氣運,注定會成為一個時代的圖騰象征。
之前,玄悲已經見過一個了,被他誆騙,九世成空。
沒想到,無儘歲月之後,他竟見到了第二個。
“哢嚓。”
隨著一道骨骼破碎的聲音傳來,隻見白幼薇玉手緊握,生生將玄悲頭顱捏碎。
而楚梟嘴角當即揚起一抹溫和,深吸了口氣,將玄悲神魂儘數吞噬。
“嗡。”
下一刹,無儘的記憶畫麵徐徐展現,將楚梟魂海遮掩。
而他的臉色,也是逐漸肅穆了下來,眼底隱有詫異。
他雖猜到,玄悲的身份,勢必不會簡單。
可他還是沒想到,這位佛門大能的來曆,竟是如此離奇。
金蟬子!!
原來,他竟就是那位自極東走來,曆經五百年,步步輪回的妖族僧人。
隻是!!
按照玄悲的神魂記憶,當初他受人點撥,修行般若心經,並立誓鎮壓人間一切災禍,立地成佛。
金蟬子自認受命於天,於極西創立金蟬佛寺,打造佛門至強法陣,以心經為鏈,封印放逐之地。
而那一位紅衣女魔,更是被那位無上存在鎮壓,言其為萬厄之源,不可鎮殺,隻可封印。
否則,厄源隕落,人間勢必會滋生萬千大厄。
隻是!!
就在金蟬子以佛法將其封印之時,卻被其魔意侵蝕,最終隻得留下金蟬舍利,鎮壓在厄淵之底。
原本,金蟬子以為,他舍棄血脈肉身,生機輪回,勢必能以神魂成佛。
卻不想,自始至終,這竟是一場騙局。
等他神魂蘇醒,竟淪為鬼邪,落入一方神秘空間,永世鎮壓。
若非後來,一位鬼族女子將其放出,他怕是再無重見天日的機會。
故事到此,楚梟已經明白了,這位玄悲大師,竟是曰天神教第三位鬼使。
他以佛入魔,兼修鬼道,將生靈塑成金身,依靠他們的血魂延續生命。
在世人眼中,他佛法大乘,永壽無疆,逐漸成為極西信仰。
隻是!!
唯獨金蟬子知曉,他若取不回金蟬舍利,終將會被時光消磨,淪為枯骨塵埃。
那兩門般若心經,同樣是他放入人間,目的…就是吸引虞兒前來。
原來,這位天生佛性的少女,竟是當初大虞國妃誕下的那個嬰孩。
金蟬子畏懼其佛法造詣,終有一日會威脅到他在極西的地位,遂以鬼魔之道,剝其血肉,熔煉萬魂,創造出了虞青歌,成功借此掌控了整個大虞佛國。
同時,虞青歌天賦異稟,萬魂加身,一旦佛法大成,便可替他前往厄淵,帶回金蟬舍利。
隻是!!
金蟬子做夢也沒想到,虞兒之母林兮薇竟身懷宿慧,撞破了他的陰謀,並以無上手段送虞兒神魂骸骨離開極西,飄入大海。
那一門鬼經,看似陰邪,卻是重塑肉身的無上神法。
金蟬子思慮良久,決定以般若心經為餌,垂釣人間。
以虞兒的佛法天賦,天生佛性,隻要她修煉了一卷心經,遲早都會前來極西,求經問道。
那時候,金蟬子便能將其找出,徹底抹除,平息這場災禍。
若無楚梟,這一場棋局堪稱完美。
金蟬子不僅能恢複往日修為,成為西極主宰,更能借此感悟佛魔兩道,於仙途中再進一步。
可惜,如今看來…萬般成空,徒為嫁衣。
“原來如此麼…”
雲虛寶境中,楚梟眸光深邃,眼底似有喟歎。
若非他身懷荒古聖體,有荒古九將追隨,又在極北融合了雲虛太清鏡與歲月神蟲,恐怕也很難打破這一場萬古棋局。
終究,這一條仙途,非是一個人就能逆改。
此時楚梟唯一有些失望的是,他並未看清那個點撥了金蟬子的無上存在。
即便楚梟猜測,他很可能就是人皇,卻無證據。
至於,那個放出了金蟬子魂識的鬼族女子,如果楚梟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曰天神教真正的幕後主人。
“八荒封天塔麼?”
楚梟眉頭輕皺,大概猜到了,當初封印金蟬子的詭異空間,究竟是何物。
如今五大禁器,已經有四尊落入了楚梟手中。
六道輪回盤,陰陽燭龍燈,魔刀天哭以及…仙泣戰鎧。
除此之外,還剩下一尊禁器,名為八荒封天塔。
據說,這尊古塔中,封印著諸多邪魔大凶的魂魄,不入輪回。
在此之前,楚梟並未將其與曰天神教聯想到一起。
如今看來,所謂的四大鬼使,多半就是這座禁器中封印的凶魂邪魔。
那個鬼族女子,怕是早已隱藏在了人間之中。
而剩下的最後一位鬼使,大概就在…九州商行,薑明月身邊。
四大鬼使,一人掌控四大古朝,找尋禁器下落。
一人站於白澤舊部身後,利用這方荒州舊皇,掀起萬族大戰。
一人極西稱佛,收儘佛國信仰。
最後一人,藏身薑家,影響天下財運。
這般布局、手筆,想想就叫人心神驚悸,欲罷不能。
“走吧。”
楚梟手掌輕揮,將白幼薇與雲虛太清鏡收入魂海之中。
而他的身影,也是重新出現在了大淵之上。
此時淵中的魔氣,已經透過封印,彌漫了整片天地。
而那些駐守此地的佛國將士、僧侶,也早已四散逃脫,消失無蹤。
整座大淵,唯有玄慈以及剩下的三名老僧,仍舊在苦苦堅持。
他們身上的佛輝,在這層層魔氣中顯得無比微弱,像是隨時都會熄滅。
尤其是玄慈,在將佛門傳承交由虞兒之後,氣息更是萎靡到了極致。
“楚梟施主…”
看著那從天而降的白衣青年,玄慈眼中更是閃過一絲複雜深意。
以玄悲的修為,放眼人間已是無上。
而楚梟卻憑借一方寶鏡,就將他鎮殺了。
不知為何,玄慈總有一種感覺,這一場災禍的背後,似乎有一些他根本不曾看到的黑暗。
“玄慈禪師。”
楚梟笑容溫和,一步一步朝著法陣行去。
“施主快些離開吧,貧僧…怕是堅持不了太久了。”
玄慈苦笑一聲,目露堅定,即便麵對淵中萬魔,卻仍舊沒有絲毫退縮的意圖。
“那我…就幫禪師一下,早登極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