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天地間，突然有一縷劍吟響徹，起初並不洪亮。
漸漸的，這聲劍吟卻如江河之水，浩浩蕩蕩，自西天斬來。
原本昏暗破碎的天穹，突然灑落下一縷光明。
而那一尊通天掌印，突然從中崩裂，化作漫天靈輝消泯。
“怎麼可能…是誰…”
仇雎嘴巴張開，臉上是一抹濃鬱的駭然。
隻見他抬頭，死死地盯著西方天穹，渾身都在顫抖。
下一刹，還不等他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又聽一聲劍吟，從東方天穹響徹。
驚人的劍意，摻雜著古老玄妙的道韻，像是一種信仰意誌的衍化，撕開天穹，朝著他怒斬而來。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悄然侵染了整片天地。
像是一種大道本源的力量，湮滅一切，斬儘蒼生。
“不！！”
仇雎仰天嘶吼，周身靈紋繚繞，威勢縱橫。
此時他的血脈，仿佛徹底沸騰了，整個人宛如一顆九天玄星，綻放出無與倫比的輝光。
與此同時，在那古山儘頭，突然有一方青銅古鏡徐徐升騰，霧靄彌漫，仙機複蘇，囊儘諸天。
一瞬間，天穹之上就浮現出諸多的神景幻象，萬丈霞光。
而在那寶境輝光灑落之處，真龍玄武，朱雀白虎，四象之景層層衍化，妄圖將仇雎庇佑。
“這是…殷墟古教的四象青穹鏡！！”
“準仙器！！”
作為三教之一，殷墟古教中雖沒有真正的仙器，卻有一件準仙器，正是這尊青銅寶鏡。
據說此鏡，取青龍鱗、白虎骨、朱雀羽、玄武甲煉化而成。
龍鱗為鏡，玄武為麵，虎骨為框，雀羽為裳，乃是人間最為頂尖的防禦至寶之一。
如今，殷墟古教大長老危在旦夕，殷墟教主祭出此鏡也是情理之中。
隻是！！
就在那四象神景從天垂落，眼看就要將仇雎身軀籠罩之時，卻聽雲穹北方，再度傳來一道驚人的劍吟。
萬裡之地，神輝迸射。
隻見一雙遮天的羽翼，震蕩蒼穹，化鯤鵬躍然。
“扶搖！！”
一瞬間，周圍眾仙宗之主眼中就閃過一絲濃鬱的驚悸。
與方才阿難、葉琉璃的扶搖劍式不同，眼前這道扶搖，幾乎囊儘了整片蒼穹。
而那一尊鯤鵬聖影，更是撕裂虛空，朝著四象神像怒衝而去。
“鐺！”
伴隨著一聲天音震蕩，那一尊剛剛騰起的青銅寶鏡，直接翻轉掉落，墜於古山之上，碾碎了萬裡河山。
與此同時，仇雎身外的靈輝，也是在那一道信仰劍意斬落的一刹，徹底湮滅。
而他臉上的神色，更是定格在了一抹驚恐絕望之上，嘴巴張開，眉心處一道血痕悠然浮現，整個身軀直直朝著山巔跌落。
“撲通。”
天地俱寂！！
無論是殷墟教中，還是古山四處，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
放眼神州大地，已經許久沒有破妄強者隕落了。
今日仇雎，不會是最後一個。
“嗡。”
天地東、西、北方，各自有一道身影邁步走出。
而殷墟聖殿中，同樣有一尊尊氣息古老恐怖的身影浮現，靜靜地站在了天闕府主身後。
其中，殷墟教主的臉上，更是殘留著一抹蒼白，眼底除了憤恨，還有一絲淡淡的驚恐。
“沒想到時隔萬年我再入神州，迎來的不是眾生歌頌，而是世人的敵意。”
天地東方，李慕道搖頭一笑，身形筆直，眼眸中隱有一絲自嘲。
“罷了，今日啊，我就留在神州，這劍氣長城，你們去守吧。”
“李劍首，許久不見。”
天闕府主神色溫和，朝著李慕道微微躬身。
“現在真是什麼阿毛阿狗都敢跳出來蹦噠了，殷壽，你殷墟古教的大長老，都敢替我教訓弟子了？”
緊接著，天地西方，柳庸手持酒壺，拎著一根枯枝，仰頭飲了口酒釀，臉上殺意毫不遮掩。
“大祭酒…”
殷墟教主輕輕咽了口口水，求助似的看向天闕府主。
“嗡。”
還不等天闕府主張口，又見北方天地走出一道青衣倩影，雍容絕代，劍勢驚天。
“葉劍主…”
短短一刹，人間三大劍仙竟然聚首在此。
這樣的景象，前所未見，堪稱人間盛事。
“三位大駕光臨，實在是我神州之幸，我看不如這樣，此次紛爭，我們各退一步，就此揭過，如何？”
天闕府主神色溫和，眼底卻是一抹極致的冰冷。
雖說！！
如今他身後站著的破妄強者，遠遠多於三人。
可這三大劍仙，皆是破妄巔峰之人，人間攻伐絕巔，就算天闕府中的那位天機老祖，輕易也不敢招惹他們。
既然三人降臨了，也會意味著…楚梟死不了了。
“各退一步？”
柳庸與李慕道、葉青虞對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這個我們說了不算，你要問楚梟。”
“哦？”
聞言，天闕府主眉頭輕皺，轉而看向了山巔上那道白衣染血的少年。
此時他能感覺到，楚梟的氣息同樣有所萎靡，顯然是在方才仇雎的掌印下，受了不輕的傷勢。
“楚梟公子，你看…我天闕府當代三百弟子皆被你一人屠儘，今日你又殺了李星雲以及數百名三教百宗弟子，是不是也該…適可而止了？”
天闕府主雖然笑著，可眼底的冷意，卻沒有絲毫遮掩。
他是不想與三大劍仙為敵，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向一個少年低頭。
“適可而止？”
楚梟眸光清冽，在其身後，顧青棠、青兒、葉琉璃、沈默、阿難、沈幼儀等人紛紛邁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今日第五玄知必須以死謝罪，還虞兒一個公道，還有…魏青衫。”
楚梟抬頭看向天闕府主身旁的魏青衫，“大長老，你應該沒忘記答應過我的事情吧？”
“我…”
魏青衫嘴唇顫動，露出一抹苦澀笑意。
他曾以道心起誓，會用生命庇護虞兒安危。
如今她死了，按照約定，魏青衫也該以命贖罪。
“放肆！！”
聞言，天闕府主當即怒喝一聲，臉色逐漸冰冷了下來。
原本他是想給楚梟一個台階，兩方各退一步。
可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少年居然狂妄到了這等地步，不僅要殺他天闕府傳人，還要殺魏青衫。
“楚梟，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天闕府主深吸了口氣，再沒有了方才的謙卑溫和。
“三位前輩，你們…能攔下他們嗎？”
“不用他們出手，我一人足矣。”
柳庸仰頭將葫蘆中的酒釀一飲而儘，露出一抹放浪癲狂的笑意。
詩酒劍歌柳三變，越醉越強！！
此時看著他那一雙朦朧醉眼，就連天闕府主都感覺無比驚悸。
與李慕道、葉青虞不同，柳庸作為稷上學宮大祭酒，身後並無宗門傳承，自然也就少了幾分顧慮。
今日，無論他斬了誰，都不可能有人敢踏上稷上學宮，對他興師問罪。
畢竟夫子號稱人間無敵，而人皇傳承四個字，更是蒼生信仰，不容挑釁。
“既然如此，看來…三位是不打算善罷甘休了。”
天闕府主眸光漠然，掌心中隱有靈紋噴湧。
“葉丫頭，借鹿盧一用。”
柳庸冷哼一聲，一步邁出，葉琉璃手中鹿盧頓時騰空而起，被他握於手中。
“大河之水天上來。”
隨著一道低沉威嚴的劍歌響徹，柳庸手中的鹿盧，頓時噴薄出浩蕩的劍勢，如江河奔湧，自九天垂落。
“瘋子！！”
天闕府主與三教之主對視一眼，眼底似閃過一絲森冷，“大長老，既然楚梟要殺你，不如…你先殺了他？”
“什麼？！”
魏青衫眸光顫動，似有掙紮。
“大長老也不想我天闕府十萬年根基，毀在一個少年手中吧？”
天闕府主輕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魏青衫的肩膀，“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當然…如果大長老真的不在乎我天闕府萬年基業，那就不必插手，讓楚梟殺了第五玄知，也算解了你心頭之恨。
“我…”
魏青衫嘴唇張口，欲言又止，末了卻露出一抹苦澀笑意。
如今看來，他不僅成了第五玄知的棋子，如今更是成了天闕主眼中的棄子。
沒錯。
由他出手誅殺楚梟，再合適不過了。
畢竟，方才這個少年已經對自己動了殺心，以道心誓言相逼。
這種時候，魏青衫為保全性命，鎮殺楚梟，名正言順。
隻是！！
他魏青衫一生光明磊落，心係蒼生，沒想到最後竟落到如此境地，可悲可笑。
可他同樣明白，今日楚梟與第五玄知中，如若不死一人，這場紛爭根本不可能結束。
李懷安看似將兩人的性命，公平交到了自己手中，實則…他早就對魏青衫的性情了如指掌。
在這位天闕府大長老眼中，宗門聲威遠比生命重要。
“三位教主，你們出手攔下葉青虞如何？”
天闕府主目視柳庸，在其眼中，虛空仿佛化作一道棋盤，眾生皆為棋子。
“好。”
三大教主輕輕頷首，不敢忤逆。
或者說，他們與天闕府本就是同一陣營，共同進退。
“各位宗主，你們聯手，攔住李慕道。”
話落，天闕府主深深看了魏青衫一眼，直接迎著柳庸而去。
“轟隆隆。”
頓時間，此地就爆發出驚天的轟鳴。
無數靈寶神輝升騰而起，將天穹攪碎，萬古黑暗。
此時殷墟古教的動靜，比之方才還要恐怖浩蕩。
隨著三大劍仙、三教之主以及天闕府主出手，這片天地的大道秩序，都似在崩塌，日月永墜。
驚人的劍氣縱橫奔湧，斬斷陰陽，斧鉞刀叉逐一顯化，怒貫天穹。
而楚梟的身影，則是邁步於靈輝之間，朝著第五玄知走去。
今日第五玄知必須死，否則以他的心計，勢必會再生變故。
“哎。”
就在此時，楚梟耳畔突然傳來一道歎息聲。
而魏青衫的身影則是跨過虛空，出現在了他頭頂上方。
“嗯？”
楚梟眉頭輕皺，抬頭看著那一襲青衫。
不知是不是錯覺，此時楚梟竟感覺，這位天闕府大長老似乎突然蒼老了萬歲，形容枯槁，再無之前的精神。
“嗡。”
下一刹，魏青衫根本沒有半句廢話，手掌橫推，朝著楚梟鎮壓而來。
隻是！！
還不等那道掌印落下，就見虛空儘頭，再度蕩漾起一縷漣漪。
其中，一道身穿凰衣，容顏絕世的女子邁步走來，神情冷漠，素手輕揮，竟直接將魏青衫的掌印，生生碾成了虛無。
“嗯？”
一瞬間，魏青衫眼中就流露出一抹驚悸之色，眼睜睜地看著楚梟從他身前走過，朝著第五玄知邁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