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之巔，兩道身影並肩而立。
隻見塗山一夢仍舊是一身大紅凰袍，眺望著遠處雲穹。
此時她的臉色，早已恢複了平靜，隱有一些落寞。
“白澤皇死了。”
“嗯。”
楚梟輕輕頷首，並未有絲毫隱瞞。
“不死之主也死了？”
“嗯。”
“楚梟，有時候我真的有些懷疑，你是什麼老怪物轉世了。”
塗山一夢苦笑一聲，眼眸中隱有一絲苦楚。
她知道，既然此間事了，楚梟也就該離去了。
這一次若非楚梟降臨，如今的塗山，怕是已經更換了主人。
第一次見他，在塗山一夢眼裡，他隻是一個如青兒一樣的後輩，僅是讓人有些好奇。
楚梟的心性、天賦，以及對天地大勢的了解，都不像是一個當代之人所能具備。
如今，也是塗山一夢與他的第二次相見而已。
可就是這一次，她分明看到了一個掌控蒼生，淩駕眾生的蓋世梟雄。
自出生之時，塗山一夢也不曾真的依賴任何人。
自從姐姐隕落之後，她更是從一個爛漫閒散的人間狐仙，生生扛起了塗山的大旗，成了那個庇護蒼生的荒州狐皇。
而妖皇盛名的背後，實則是無儘的孤寂、驚惶，其中艱辛根本不是三言兩語就能道明。
好在，塗山一夢全都堅持過來了。
她的心性開始變得涼薄、冷漠，萬物萬靈都很難再輕易擾亂她的心神。
直到，她遇到了楚梟。
第一次從青兒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塗山一夢隻當他是一個荒野山村的少年，偶有些天賦，也很難走出一州一隅。
她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會在一個渡劫少年身上，感覺到久違的…安全感，讓人莫名想要依賴。
今日大殿中發生的變故，看似是破妄之人的大戰。
唯獨塗山一夢知曉，真正決定這場混亂的，是楚梟。
從塗山一夢佯裝中毒，引出所有幕後強者，到他以身入局，力斬那位鬼邪強者，將算無遺策四個字展現的淋淋儘致。
那一刻，塗山一夢躺在他的懷中，連孩子的名字都認真思考過。
“狐皇，青兒就交給你了。”
楚梟搖頭一笑，轉頭看向塗山一夢。
四目相對，塗山一夢眼底頓時閃過一絲羞怯，緩緩將目光移向了彆處。
不知為何，她越發不敢直視那雙深邃澄澈的眼瞳，像是隨時都會陷入其中，難以自拔。
“青兒是我姐姐的孩子，我當然會保護好她。”
塗山一夢的聲音極為平靜，強裝鎮定。
“那就好。”
話落，楚梟轉身就欲朝著神殿方向走去，“我去跟青兒道個彆。”
“楚梟，不死湖秘境還未真正打開…不過葉姑娘和赤巡已經趕去入口之地了。”
塗山一夢紅唇輕抿，欲言又止，“楚梟，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哦？”
楚梟腳步停滯，眼眉輕挑，“何事？”
“我想跟你生個孩子。”
塗山一夢神色認真，以她和楚梟的血脈天賦，一旦誕下子嗣，天賦可想而知。
而妖族眼中的繁衍，實則更看重後輩之人的體質、天賦，而非感情。
“好啊。”
楚梟笑容溫和，頓時令塗山一夢美眸圓瞪，露出一抹驚喜之色。
隻是很快，這一絲驚喜又漸漸化作一抹憤恨。
此時她能看到楚梟嘴角的那一絲玩味，伸手狠狠擰在了他胳膊上。
“你敢耍我？”
“沒想到堂堂狐皇，居然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麵，成何體統。”
楚梟無奈地搖了搖頭，與塗山一夢並肩朝著山下行去。
“楚梟，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叫我狐皇？叫我一夢吧，或者夢。”
“哦。”
楚梟並未多言，以他的心性，根本不可能對這世間任何女子動情。
塗山一夢很好，無論容貌氣質，還是身份背景，都堪稱人間獨絕。
但在楚梟眼裡，她頂多算是一個…盟友。
這條仙途，終究是感情越多，束縛越多。
“楚梟，我得到消息，鳳凰巢以及各大王族傳人，都已動身前往不死湖，唯獨祖龍澗並未有動靜傳出。”
“看來這位龍族聖皇，還是有些謹慎的。”
楚梟眸光清冽，對此並沒有絲毫意外。
不死湖出世，牽扯的根本不是一個荒州，而是整個九州大地。
這湖中的寶物，雖是造化，卻是個燙手的造化。
誰若能得到，勢必會淪為眾矢之的，遭遇各族天驕圍殺。
祖龍澗雖是荒州第一，但與神州帝族相比，仍舊是差了不少底蘊。
如今，祖龍澗三大太子隻餘一位，龍族聖皇多半不敢讓他涉險。
更何況，這秘境出世的時機，實在太過詭異，難免不會叫人心生疑慮。
“嗯，估計是被你打怕了吧，誰讓你這麼強勢。”
塗山一夢輕輕白了楚梟一眼，眼底似有一萬種風情。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
旋即，她又似想到了什麼，黛眉輕輕蹙起，臉上竟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嗯？”
楚梟眸光輕顫，能夠令塗山一夢露出這般神色的，多半是遇到了真正的困難。
“楚梟，最近荒州不太平，有一股神秘勢力，已經引起了各大王族公憤。”
“哦？什麼勢力？”
“不知道，很神秘，據我得到的消息，在天蜈族、神蠶嶺以及九目金蟾族攻打塗山之時，他們的族地都遭殃了，簡直令人發指。”
“遭殃了？”
“嗯，據說，連族中先祖的屍體都被掘了出來，擺成造型，立在山巔之上，嚇壞了一眾妖族強者，而且…這些妖祖的陪葬之物，皆被盜走，連墓碑都帶走了，現在整個荒州都在找他們。”
話落，塗山一夢輕歎了口氣，顯然也是有所忌憚。
“嗯？”
隻是，此時的淩霄，臉上非但沒有一絲憂慮，反而帶著一抹不可思議的神色。
“狐皇放心，他們不敢作亂塗山的。”
“為何？這樣掘人祖墳的邪魔，又怎麼會忌憚塗山？”
“沒關係，我跟他們打聲招呼就好了。”
楚梟莞爾一笑，眼底倒映出一胖一瘦兩張麵孔。
算算時間，當初他與許積薄、薑雲升分開，也已經過去半年之久。
他倒是沒想到，這兩個家夥竟一路從青州來到了荒州，還盜上了妖祖的墓穴，連堂堂塗山狐皇都對他們有所忌憚。
“你…你認識他們？”
楚梟身後，塗山一夢紅唇張開，一臉錯愕。
此時她越發感覺，自己看不透這個少年了。
他好像無所不能，又好像無所不知，無論是小殺神、盜墓邪魔，好像都跟他關係匪淺。
偏偏，他是人皇傳人，長城劍首，本該象征人間正義。
隻是轉念，塗山一夢又有所釋然。
當初她遊曆九州之時，不也是這般灑脫無羈麼？
“不僅我認識，青兒也認識。”
楚梟搖頭一笑，朝著塗山大殿的方向行去。
當兩人出現在大殿之前，隻見青兒早已站在殿外，俏臉上帶著一絲悲傷。
在其身後，彩瀟如同婢女一般，靜靜矗立。
“哥哥。”
見楚梟走來，青兒當即飛奔而來，撲到了他的懷中。
她知道，塗山混亂平息，楚梟也該離去了。
“怎麼了？”
楚梟輕輕撫摸著青兒的小腦袋，露出一抹寵溺笑意。
“哥哥，你能不能不走，你留在荒州好不好，我讓小姨把塗山皇位給你…”
青兒仰著頭，眼眶通紅。
聞言，塗山一夢頓時搖了搖頭，露出一抹愁緒。
就青兒這樣的心性，日後還不被楚梟死死拿捏？
塗山，算是完了，乾脆改名叫楚山得了。
“等你再強大一些，修為邁入破妄，就可以跟我去遊曆九州了。”
楚梟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眼神卻有所深邃，“在此之前，你要先學會保護自己，知道嗎？”
“我知道了哥哥，我知道了…”
青兒眼淚簌簌流落，雙手緊緊地抱著楚梟，死活不肯鬆開。
她明白，無論是楚梟逼她吞下妖丹，還是帶她親眼目睹那五大破妄妖族的爾虞我詐，以及最終的下場，實則都是在教給她一些道理。
這仙途從來都不是陽光明媚，兄慈弟恭，按部就班的。
相反，這條仙途向來是黑暗至極，相互算計。
最終誰能活下來，才能走的更高更遠。
“好了，青兒長大了，希望下一次我們再見，青兒已經是這荒州有名的大妖皇。”
楚梟輕歎了口氣，轉頭看了塗山一夢一眼。
“青兒，過來吧。”
塗山一夢臉上同樣帶著一絲苦楚，朝著青兒招了招手，握住她的小手，看著那一道白衣身影漸行漸遠。
青山白衣，他自嫵媚。
天高海闊，人間獨一！
“小姨，我要去祖地閉關了。”
直到！！
楚梟的身影徹底消失，青兒眼中方才閃過一絲決絕。
“嗯？你不是才剛出來麼？”
塗山一夢眼眸微凝，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我要早日成為荒州大妖，這樣就能一直跟哥哥在一起了。”
青兒小臉上難的露出一抹決絕之色，毅然決然地朝著塗山祖地行去。
“哎…”
塗山一夢喟然一歎，誰能想到…這一個人族少年，有朝一日竟能牽動塗山大小兩位妖皇的心神。
“楚梟，那就祝你扶搖直上，早日成功。”
話落，塗山一夢眼底也是浮現出一絲憧憬，心底愈發期待，這個少年究竟會為人間帶來怎樣的變革。
“狐皇，我們不派人前往不死湖嗎？”
彩瀟走到塗山一夢身後，臉上是一抹複雜的情愫。
“這個時候，怕是所有人都在盯著青兒，況且…楚梟既然去了，你們就算踏入不死湖，也不會有什麼收獲的。”
塗山一夢搖了搖頭，一個連破妄強者都能鎮殺的少年，又怎麼會被一群當代妖孽阻攔。
無論不死之主究竟有何意圖，又布置了什麼手段，恐怕都很難阻止他前行的腳步。
“是。”
彩瀟明眸顫動，朝著塗山一夢躬身一拜，“那彩瀟就告辭了。”
“你也去吧，去塗山祖地，或許會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就在此時，塗山一夢忽然轉頭看了彩瀟一眼，眸光深邃地道。
“我？進塗山祖地？”
彩瀟臉色一愣，俏臉茫然無措。
“嗯，我希望你跟青兒，能像我跟你的母親一樣，日後成為很好的姐妹，相互扶持，彼此依靠。”
“多謝狐皇。”
彩瀟輕輕頷首，眼底似有決絕，轉身朝著青兒追了上去。
她之所以留在塗山，就是因為母親有意叫她追隨青兒。
九尾天狐，這樣的血脈…遲早都會站上荒州之巔。
那時候，吞天一族再不是王族，而是真正的妖帝之下，萬古妖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