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古城,城北院落。
隻見金翅小鵬王懷抱著尹碧兒,搖搖晃晃地朝著院中走去。
就在他推開院門的一刹,臉色卻陡然凝固了下來,眼中酒意儘散。
隻見此時,在那院落之中,一道身穿銀色戰鎧的青年端坐在石桌之前,正飲著一壺酒。
月光灑落,將他那一顆狼首照耀的宛如仙銀鑄造。
“啊!”
尹碧兒驚呼一聲,直接癱倒在了金翅小鵬王懷中。
“蒼銀,你搞什麼鬼?!”
在看清那道人影之後,金翅小鵬王當即怒喝一聲,眼底隱有惱怒。
“你就是這麼跟你的救命恩人說話的?”
蒼銀咧嘴一笑,露出滿嘴尖銳森白的牙齒。
“我…”
聞言,金翅小鵬王神色微凜,朝著尹碧兒的屁股狠狠拍了一巴掌,“你去屋裡等我。”
“啊,是,小鵬王。”
尹碧兒俏臉紅潤,深深看了蒼銀一眼,搖晃著腰肢走入了房中。
“這種女人你也敢玩,你就不怕得病?”
蒼銀搖頭一笑,放下酒壺,臉色漸漸有所凝重。
“說吧,你找我到底何事?”
金翅小鵬王冷哼一聲,他與蒼銀雖都是荒州妖王勢力的少主。
但兩人之間非但沒有一絲交情,相反,他們分彆隸屬於不同的妖皇附庸,算是不同陣營。
自從白日,蒼銀主動借給他百萬靈石,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後,金翅小鵬王心底就隱隱有所不安。
很明顯,這位蒼狼少主並非是單純為了幫助自己,一定還有一些其他圖謀。
“是凰女派你來的吧?”
蒼銀緩緩起身,站在了金翅小鵬王身前。
“不錯。”
“凰女是想探查祖龍澗的動向?”
“嗯。”
“這樣吧,那百萬靈石我不用你還了,但我有一個要求,明日稷上學宮開啟,你不要耽誤我和二太子的行動,更不要將學宮中發生的事情,告知凰女,如何?”
蒼銀銀白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森然。
他的實力的確不如金翅小鵬王,但二太子若是出手,這位小鵬王根本沒有太多還手的餘地。
這世間天驕,也分三六九等。
就算兩人同為渡劫境界,可單從九州風雲榜的排名上,就能看出兩人的差距。
龍霸道位列風雲榜二十九名,僅比金翅小鵬王高了一名。
可就是這一名,卻是二十與三十兩檔的差距。
這種差距,看似是戰力之差,實則卻是兩種階層,截然不同的天賦。
“蒼銀,你當我是什麼人?我雖然感謝你白日的幫助,但我絕不會背叛凰女。”
“二太子說了,這件事隻有你知我知,另外…如果你答應不搗亂的話,二太子還有賞賜,一滴真龍精血。”
“什麼?!”
金翅小鵬王臉色大變,顯然也是不曾想到,龍霸道居然如此大器,竟願意拿出一滴龍血作為酬勞。
不過,越是如此,金翅小鵬王越發感覺,他們此次前來學宮,一定圖謀甚大。
“我可以考慮考慮,如果考慮清楚了,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不過…二太子的耐心是有限的,凰女也不在此地,一旦萬古聖賢塔開啟,你有把握對付我和二太子麼?”
蒼銀咧嘴一笑,轉身朝著院外行去。
這一次龍霸道之所以帶他前來,並非是因為他戰力多強。
畢竟,在妖族十大妖王勢力中,如今的嘯月蒼狼族,僅排在第八位,遠遠不如另外一方祖龍澗附庸八臂雷猿族。
龍霸道之所以選擇他,是因為當初蒼狼族老祖,同樣與白澤皇一同消失了。
以至於這些年,蒼狼族根本不敢與其他妖王勢力爭鬥,逐漸淪為了末流,心底恨透了塗山上的那群燒狐狸。
而從龍霸道口中,蒼銀也知曉了此行的目的。
如果順利的話,他或許可以親眼看到塗山覆滅了。
“一滴龍血…龍霸道到底想乾什麼?”
院落之中,金翅小鵬王眉頭緊鎖,陷入了沉吟。
隻是!
對於任何妖族而言,一滴古龍精血,都堪稱無上造化,擁有蛻變血骨的契機。
龍霸道的經曆,金翅小鵬王早有耳聞。
據說他就是因為返祖了一位龍澗古祖,並得到了他的傳承,才成為了如今荒州最頂尖的妖孽。
“凰女,你也不想我死在萬古聖賢塔中吧,這是最後一次了。”
與此同時,九州古樓。
楚梟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那一張逐漸點亮的金帛,眼底隱有詫異。
此時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虞兒的氣息正與那金帛融合。
一股恐怖的佛勢,悄然彌漫而開,被青蓮法界儘數遮掩。
“嗡。”
下一刹,一道道金色的佛謁自那無字金帛中顯化而出,躍然虛空,透露著可怖的佛性。
這股氣息始一出現,楚梟的臉色就徹底凝重了下來。
以他的神魂感知,此時竟在那一個個金色符紋中,感覺到了一種源自神魂的威壓。
很明顯,這門佛經的威勢,已經恐怖到了能威脅他的地步。
這亂世,的確如世人所願。
一重山有一重山的錯落,各人皆有平仄。
最終能踏過諸山,屹立亙古者,唯一人爾。
歲月如刀,斬儘天驕。
“轟隆隆。”
隨著虞姬兒玉手輕揮,那無數佛謁頓時化作流光,儘數沒入了她魂海之中。
而那一張金帛上,也是燃起一縷金色的火焰,憑空燒成了灰燼。
“嗡。”
虞兒眼眸睜開,竟完全化作赤金之色,宛如上古佛明,通徹因果。
“看來這百萬靈石花值了。”
楚梟莞爾一笑,而虞兒眼中同樣流露著一抹喜悅。
“走吧,該將白日的恩怨,徹底抹除了。”
話落,楚梟直接起身,與虞兒從窗中躍出,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以無心佛子的性情,無論他能否掙脫心中魔意,恐怕都會找到虞兒,印證心中猜測。
所以,他走不遠,一定就隱藏在這城外古林中。
而此時,萬佛古寺。
那白眉老佛仍舊端坐在如來像下,卻早已丟掉了手中木魚。
此時他的臉色雖然平靜,可眉宇間蹙的那一絲愁緒,卻破了一身佛性。
“師父,你又在擔心無心師兄嗎?”
在其身後,一個身穿藏藍僧袍的小和尚盤坐地上,粉嫩的小頭上畫著大大的問號。
“阿彌陀佛,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菩樹寶僧低誦佛謁,轉頭眺望著黑暗中的山道。
山風襲來,將那道路兩旁的古樹枝椏吹的搖搖晃晃,發出陣陣瘮人的沙沙聲。
猶如鬼魔,在這寧靜祥和的佛門聖地,顯得格外突兀。
“癡徒,當歸啊。”
某一刻,山道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菩樹寶僧當即走出大殿,眼中卻閃過一絲失望。
隻見一隻靈鹿從黑暗中一閃而逝,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深處。
“哎。”
…
“噠,噠,噠。”
崎嶇的山道上,一道渾身被黑暗籠罩的身影踉蹌前行,朝著山巔那一縷金色佛輝緩緩靠近。
隻見那裡,一道身穿紅衣,仙顏清冷的少女正靜心打坐,身外金輝升騰而起,衍化出無數金色的符紋,照耀古今。
黑暗中,這抹佛輝像是一座照人前行的燈塔,頓時吸引了山中無數的妖獸,山靈。
隨著那一道黑影緩步走來,一眾妖靈頓時四散而逃,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直到!
那一道黑影走到虞兒身前,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慘白陰森的麵孔。
他的眼眸,呈現出一抹血紅色彩,宛如妖魔。
偏偏,他身上又有一縷佛輝不泯,像是茫茫大海中,一葉獨行的小舟,隨時都會傾覆。
“這是…般若心經?”
無心茫然抬頭,看著那一道道繚繞在虞兒周身的佛門古經,眼眸驟然一凝。
傳言,佛門中有一門無上心經,可觀蒼生因果,斷離舍,查宿命,隨心所欲,忘儘煩惱。
此經一旦大乘,就是佛門至高境界,五眼六通。
可明明,他在這個紅衣女子眼中看到的,是無儘的屍骸殘骨,西天地獄,為何她又能自如修行佛門奧義?
迷茫,痛苦,這一刻,無心徹底陷入了萬劫不複。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佛心,懷疑這世間一切。
諸般種種,如夢幻泡影,不過障眼一葉,庸人自擾。
既為夢幻,何不破碎。
既為庸人,何苦執迷?
這一刻,無心又像領悟了真正的魔意,渾身氣血貫通,得大自在。
“我悟了,我悟了,哈哈哈哈,師父,我悟了…”
無心貌若瘋癲,在這荒山之巔肆意咆哮。
“嗡。”
就在此時,遠處黑暗中卻突然傳來一道劍吟聲。
隻見一縷清輝悠然斬落,破開虛空,直斬無心。
“嗯?!”
無心眸光顫動,渾身魔意沸騰。
而他身後的那一尊金剛佛影,眼中同樣充斥著無儘的暴虐。
他一拳砸落,攜著萬鈞神力,生生將那劍氣崩滅。
還不等他長嘯出聲,宣泄心中憤恨,又見一朵青蓮綻於虛空,將一切遮掩。
屍山血海,鋪麵而來。
而那一道如夢魘一般的白衣身影,則是自黑暗中緩步走來。
“你…”
無心喉嚨滾動,剛剛蛻變的魔心,又一次陷入了迷茫。
此時他能看到,那白衣執劍的少年,一步一步踩著血骨屍骸,明明滿身仙韻,偏偏那一雙眼眸中,像是矗立著一尊真魔,黑暗冰冷,漠世人間。
這個世界,怎麼了?
他修了三百年佛法,如今竟連佛魔都無從分辨?
這道不對,這佛法…不對!
不,是我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