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清重重的喘著氣,林墨婉依舊像個木頭一樣,隻是坐在床邊看著,沒有任何反應。直到江文清顫抖著手,費力的抓住她的衣袖,輕聲喚她:“婉婉……婉婉……”似乎是江文清的聲音,讓林墨婉不知飄飛到哪兒去的思緒拉回來一點,她定了定神,輕輕見他拽住她衣角的手推開。江文清艱難的喘著氣,迎上林墨婉突然冷了幾個度的眼神,心已然涼透了,林墨婉有些艱難的勾了勾唇,聲音冷漠,卻又透著幾分真切的不舍,她說:“你彆那麼多事,忍一忍就過去了。”多涼薄的話啊,落在江文清的耳朵裡,就像是倒刺一樣,痛,但又處理不掉。他咳嗽著,大張著嘴呼吸,仿佛身體裡的水分都被蒸發乾了,由內而外的像是被灼燒一般,密密麻麻的汗水浸透了白色的裡衣,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氣。他顫巍著,用最後一絲力氣,眼神懇求的看著林墨婉,隻覺得頭越來越痛,視線和意識越來越模糊,他快說不出話來了,但還是啞著聲音問:“可以,可以給我一杯,一杯,一杯水嗎?”林墨婉沒說話,江文清喘息間,視線模糊到已經幾乎看不清眼前人長什麼樣子了,恍惚間,卻似乎看她眼睛紅紅的,好像有眼淚流下來。他惶恐的內心突然平靜了,眼睛徹底看不見東西了,他也分不清那眼淚是他自己的錯覺,還是真的發生的事。畢竟她那麼恨他,他死了,她應該高興,應該大笑著罵他不得好死、罪有應得才對,怎麼會哭呢?這太匪夷所思了……漸漸地,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身體裡流逝……眼睜睜看著他不再掙紮,林墨婉微微前傾身體,靠近他,便似聽他斷斷續續的喃呢著:“河邊的草兒青青,風兒吹著輕輕的搖,院兒裡的小娃娃聽歌謠,小小的婉兒……小小的婉兒……”“小婉兒……”他的聲音突然停住,林墨婉也跟著屏住了呼吸,怔愣的看著他,他歇了口氣,如同回光返照一般,似已經神誌不清,繼續喃呢:“郡主,你可還記得,那年桃林一遇,我說我不會負你……”他剩下的話沒說完,便咽了氣,瞪著眼,瞧著似是很不甘,其實也沒有說完的必要了,他連誰是誰都已經分不清了。眼見著他的身體一沉,林墨婉知道,他不會醒來了,但心裡沒有卻沒有想象中單純的快意,那大仇得報的快意中,夾雜著讓人有些喘不上氣的心痛。她伸手,輕輕的撫上他的臉頰,他沒任何反應,就是任人擺布的破布偶,這一刻,林墨婉似乎才真的意識到,江文清死了。眼淚順著臉頰無聲的滑落,她不知道是在哭她枉死的母親,還是哭自己,可哭著哭著,她卻又笑了。這種心情很難用言語訴說,她隻是以最快的速度穩住心神,頂著微紅的眼眶優雅的抬手,抹掉臉上的淚痕,注視著床上的屍體,緩緩的站起身……公叔家發現牢內的江文清失蹤時,是第二天一早,公叔庭月安排的人去給江文清檢查病情,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一進到牢房,就發現穿著囚服的人一動不動,幾人上前查看之後才發現,是一具已經涼透了的屍體。公叔庭月收到這個消息,將屋裡能砸的不能砸的都砸了,累的氣喘籲籲,將所有人都咒罵了一遍,身旁的岑嬤嬤安慰她:“沒事的郡主,屍體不是姑爺,那就證明或許姑爺還活著啊。”不知是砸東西砸累了,還是被岑嬤嬤的話提醒到了,公叔庭月就像是受到了什麼啟發,轉頭定定的看著岑嬤嬤,那幾近瘋魔的樣子,連岑嬤嬤都莫名覺得心驚。良久,公叔庭月恍然:“我知道了!一定是林墨婉!一定是她!來人!”她猛的站起身,暴跳如雷:“來人!都死哪兒去了!快來人!”她話音未落,外頭的丫鬟小廝就連滾帶爬的跪在了她麵前,公叔庭月咬牙:“去找,去左賢王府找!他一定在!他一定被林墨婉藏起來了!去!去啊!!”眾人麵麵相覷,都不敢拒絕,隻能又連滾帶爬的出去了,將這件事快馬加鞭的送去了皇宮……禁衛軍拿著搜查令到左賢王府,直奔林墨婉的院子時,林墨婉正悠閒的修剪著麵前盆栽裡已經隱隱有開花跡象的月季。見帶頭進來的鄧玉,她麵色平靜,隻是轉頭看了一眼跟在鄧玉身邊進來的林欽海,隨後便放下手上的剪刀,起身見禮。“鄧大人,”她笑的眉眼彎彎:“又見麵了。”鄧玉拱手,嫣然沒了先前對林墨婉的同情:“我等奉命前來搜查,重點得查林姑娘的院子,還請姑娘配合。”林墨婉故作疑惑:“查我的院子?為什麼?”見她如此,鄧玉皺了皺眉,一時間竟也分不清她是不是裝的,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隻是耐心解釋:“江文清不見了,郡主懷疑,此事和您有關。”這倒是挺坦誠。林墨婉表情微滯,隨後竟嗤笑一聲,滿不在乎的樣子甚至有些嘲諷的意思,隨後大手一揮:“沒關係,搜吧。”“多謝姑娘。”於是,禁衛軍在院子內外進出著,翻找每一個角落,林墨婉神色淡然,鎮定的繼續打理自己桌上的月季。鄧玉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月季上,視線一寸寸移動,才發現桌上似乎還有土,這月季應該是剛種下的樣子。鄧玉忍不住好奇:“姑娘可真有閒情雅致,您就一點不擔心他?”這人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江文清了。林墨婉手上的動作微頓,隨後臉上竟有些落寞,她長歎了口氣,才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們這種父女,是沒多少情意可講的。”她說著,轉頭看向鄧玉,衝他一笑,“大人難得來一趟,喝杯茶再走吧。”她說著,便招呼玉枝去沏茶。鄧玉自也沒拒絕。意料之外的,哪怕是將左賢王府的每個地方都檢查了一遍,都沒發現江文清,甚至沒有半點和江文清有關的東西。等禁衛軍搜查完,茶也喝完了,鄧玉起身離開之際也還欲言又止,林墨婉似乎看出什麼,她隻說:“大人有話不妨直說。”鄧玉一咬牙:“林姑娘,雖然我們沒找到人,可,郡主說,在城外的莊園,想和您單獨見一麵,說一說知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