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凝詩與安大防搜尋米蘇的同時,太學裡的樂字樓卻是異常的熱鬨;樓內用紅木搭起高台上,一個黑袍長須的老生正跪在地上,與黃衣金冠的青年小生互相唱和。
那傳神的唱腔傳入了大堂中的每一個角落,使得台下快要坐到門邊上的士子們鴉雀無聲,靜靜的聆聽,臉上流露著心滿意足的神情;在高台的最前排,單單的放置著兩張太師椅,看上去顯得那麼鶴立雞群。
“相國,朕聽聞你低價強買民眾土地?”黃衣金冠小生一拍桌子“這卻是為何?”
“陛下,老臣瞧著此類刁民不識耕種之法,故而以金買之。”黑袍長須老生作揖道“今地寡民多,陛下之上林苑也多有空地,不若一並賣之。”
“放肆,汝強買民之土地尚不知足;居然還惦念著朕的上林苑,真是可惡之極。”黃衣金冠小聲一聲怒喝“來人,將相國打入天牢,聽後發落。”
“陛下開恩哪,陛下開恩!”兩名武生分彆於長須黑袍老生的左右兩側,在那充滿節奏感的曲樂中將他押入後台。
“好,唱歌好!”台下不知是哪位士子一聲喝彩,引得一片雷鳴般的掌聲。
“翔雲,這一曲蕭何自汙唱和的如何?”最前排左首邊的梁衝,輕搖著羽扇,幽幽的飲了一口茶水。
“何謂自汙,還望太傅賜教?”右首邊身著青衣小帽的佟博對台上戲曲頗有不解,但在他的感覺中卻又覺得精彩絕倫。
“這蕭相國可是輔助漢高祖皇帝的開國功臣,功勞極大。”梁衝如數家珍,娓娓道來“可是他自知到了賞無可賞的地步,又怕高祖皇帝猜忌,才想出了強買民眾土地這一策,自汙名節以求自保!”
“太傅,這蕭相國豈不是在與高祖皇帝演戲?”佟博饒有興趣的問道。
“這人生本就是一場戲,演演又何妨?”梁衝笑道“就拿當今朝廷來說,又有幾個不是在演戲!”
“若是演砸了怎麼辦?”佟博的腦海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順勢便脫口而出。
“兩個對手演戲,何嘗不是一種博弈!”梁衝斂去了笑容,眉頭微促“若是演砸了,說不定就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人生如戲嗎?”佟博喃喃自語念叨著“對啊,我在演戲的同時,對手又何嘗不是在演戲呢?原來這勝負隻是在一念之間。”
“佟公子,有您的飛鴿傳書。”門外進來的士子將一個小卷筒交道了佟博的手中。
“翔雲,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梁衝似乎興致很高“好久沒聽到如此有趣的唱腔了,我再聽會。”
“太傅,翔雲告退。”佟博起身緩緩的出了樂字樓向太學門前走去,腦中不停思索著梁衝的話語。
“佟護衛,你可算出來了。”站在太學門前的葛二一臉焦急“我已經有了李鼠的下落,要不要將他捉住。”
“這個李鼠異常滑溜,捉拿不易!”佟博擺了擺手“再說了,就算捉了他,聽不到實話也無濟於事。”
“那怎麼辦?捉也不是,跟著也不是,難道就眼見李鼠這小子萬劫不複?”葛二對這李鼠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葛護衛,你隻要如此就可以了。”佟博笑了笑“這場戲演了這麼久,終究該有個收場的時候。”
遮天密林相距萬佛寺不過十裡之遙,此處樹木生得枝繁葉茂,林間終年薄霧繚繞,就是日間晴空萬裡之時,也未見得能有幾縷陽光照射進來;在如此黑夜之中那“簌簌”的風吹聲下,更是顯得陰森詭譎。
密林中央卻修葺了一間小小的茅草屋,裡麵乾糧、肉類卻是一應俱全;屋子裡的長木桌上,放著一個堆滿漆黑木炭的火盆,左天豪左手拎著牛腿在炭火上不停的轉動著,而右手中一根已經烤熟的牛腿放在嘴邊不停的撕咬。
“左兄,這麼晚了還將我叫到這種地方來,不會就是為了一睹你啃牛腿的風采吧。”尹瑩拍了拍沾染在身上的霧氣,卸下了披風放在了木凳上。
“尹姑娘真是會說笑。”左天豪朝旁邊的榻上努了努嘴“米蘇已經被我捉來了,可真是費了不少勁呢!”
“捉她有何用?”尹瑩看著榻上昏迷不醒的米蘇,不禁皺了皺眉頭。
“嘿嘿嘿!尹姑娘是有所不知啊,此女在李鼠的心中可是有些份量的,而且柳凝詩那丫頭也在找他。”左天豪又咬了一口牛腿“左某這不是怕自己獨木難支嗎,這才找姑娘相助。”
“你確定李鼠與柳凝詩那丫頭一定會找來這裡?”尹瑩聽得左天豪想引柳凝詩來此,頓時來了興趣。
“已經來了一個。”左天豪的耳目甚是靈敏,聽見異動則用內力將聲音送了出去“是哪位朋友,何不進屋一敘。”
“米蘇,你怎麼了?”一道身影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穿了進來,也不理左天豪,直接閃到了榻邊,搖晃著昏迷的米蘇。
“你就是李鼠吧?”左天豪將啃剩下的牛骨頭往桌上一扔,一邊剔著牙,一邊笑道“放心,米蘇姑娘隻是被點了穴而已。”
“你是誰?你想怎麼樣?”李鼠緩緩的站立起來,冷冷的盯著左天豪。
“我不想怎麼樣,是這位姑娘想向你要點東西?”左天豪將自己撇了個乾淨,用嘴向著尹瑩努了努。
“將你從三順錢莊兌換得到的火印銀交出來,便放你與米蘇姑娘離開。”尹瑩白了左天豪一眼,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火印銀是什麼,我壓根就沒見過?”李鼠搖了搖頭,一指解開了米蘇的穴道“米蘇姑娘我是一定要帶走的。”
柳凝詩與安大防在密林中已經尋了半個時辰,依舊沒能找到左天豪的蹤影。
“凝詩,我看這左天豪一定是跑遠了;這密林又深不見底,不如回去從長計議。”安大防瞧了瞧這陰森的密林,心中不願再冒險尋找。
“大防哥哥,這怎麼行?”柳凝詩急得跺了跺腳“這左天豪心狠手辣,米蘇姑娘會有危險。”
“可是我們已經在這林中轉悠了一大圈了,也找不到左天豪。”安大防提出不了不同的意見“說不定左天豪早就出了這樹林。”
“不能著急,一定要靜下心來想一想。”柳凝詩想到佟博日常處事那波瀾不驚的模樣,也暗暗放緩了氣息“我們是從北麵的萬佛寺一直追到這裡的,此林南北縱橫,若是左天豪想逃出林去也一定是往正南方跑。”
柳凝詩自身上背的布袋中取了羅盤,看著指針不停的轉動“我們現在身處的位置應該樹林的西南方向,也就是說追擊的方向偏了。”
“大防哥哥,我們跟著羅盤指針的方向,一定能找到左天豪。”柳凝詩也不給安大防說話的機會,利箭一般的穿了出去。
“哎!”安大防知道柳凝詩的任性,無奈的歎了口氣,也隻得繼續跟著追了出去。
密林小屋中,左天豪不停的用兩個手指頭敲著桌麵,似乎耐心已經到達了極致“李鼠,想好了沒有?若是不答應,左某現在就送你二人去見閻王。”
“我若是交出了火印銀,你們得送我與米蘇姑娘出城?”李鼠考慮了半晌,似乎下定了決心。
“那是一定,左某向來說到做到。”左天豪又開始信誓旦旦的保證起來。
“火印銀這麼重要的東西,不可能帶在身上。”李鼠露出了一絲詭笑“二位不如與我們一起去取?”
“哼!李鼠,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左天豪麵色冷了下來“你那身法那麼快,要是半路帶著米蘇姑娘跑了怎麼辦?”
“左兄,不如這樣。”尹瑩瞧著左天豪輕笑一聲“你隨李鼠去取銀子,這為米蘇姑娘就暫時由瑩看管如何?”
“這樣也好。”左天豪左思右想,還是答應了李鼠的提議“李鼠,你最好彆耍什麼花樣。”
“大防哥哥,你看前麵有所木屋。”柳凝詩並沒有全力奔跑,而是跟著羅盤指針的方向,很細膩的控製方位“裡麵還有微弱火光的亮著。”
“難道這左天豪就藏匿於此?”安大防擼起胳膊,來了精神“凝詩,我們趕快過去吧。”
“大防哥哥,先不要進屋,探探虛實再說。”柳凝詩展開她那幻影般的步伐,潛伏在了窗簷下窺探著屋內的情況“嗯?左天豪不在,尹瑩居然在屋子裡?米蘇姑娘也在,這是怎麼回事?”
“凝詩,屋裡的情況如何?安大防也悄悄的來到了柳凝詩的身邊,壓低著聲音問道。
“很奇怪!”柳凝詩讓開了縫隙,安大防也朝屋內偷偷看了一眼“尹瑩居然在裡麵?”
“大防哥哥,你說這會不會是個陷阱?”柳凝詩有點猶豫不定“若左天豪不在,以你我二人之力要擊退尹瑩是可以做到的!”
“凝詩不要再猶豫了,也許這左天豪剛巧出去了。”安大防握緊了拳頭“我們衝進去救出米蘇姑娘吧。”
“這?”柳凝詩總覺得有什麼不妥,可安大防卻再也耐不性子,踹開了門一道虎形勁氣朝著尹瑩擊出。
“是你這個莽夫?”尹瑩突見勁氣襲來,雙手水袖甩出,借著這一擊之力飄飄向後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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