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上道子這個名號對絕大多數修行者而言，都隻是一個遙遠的傳說。而關於無上道子的真實實力，一直都是各方勢力爭論不休的話題。哪怕沈淵經曆南域三州之亂、鎮壓北邙山之主，展現出不俗的神通手段，但仔細深究之下就能發現，無上道子本身實力似乎遠遠不如傳說之中那般強大。在青州製止水患所表現出的實力未知，在滄州論道大會也隻是斬了一位煉神妖王，鎮殺北邙山之主也是借助十殿閻羅大陣的漏洞讓普通人破壞荒古禁地。這些手段能夠看出無上道子掌握的神通法術玄妙，了解諸多萬古隱秘，卻沒有直觀真實的實力信息。尤其是在對比酆都大帝現世以一己之力鎮壓十殿閻羅之後，無上道子的那些手段對比之下都成了兒戲。之前縱橫玄黃界的無上道子，在神道帝君的威嚴麵前好似成為了一個陪襯，這讓大夏朝廷乃至洞天福地都生出了幾分輕視。可隨著眾修士前往方寸秘境，在秘境之中經曆了那堪稱毀天滅地的一戰之後，所有試煉者才對無上道子的強大有了一定認知。尤其是當方寸秘境被打碎，戰鬥餘波之下隻能瑟瑟發抖的各大宗門強者這才意識到，縱使無上道子不如酆都大帝，也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哪怕在天地規則壓製，僅保留化神之境的情況下，依舊能夠無敵於當世。至此，所有參與方寸秘境試煉並存活到最後的修行者，心中對無上道子崇敬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不過對比起諸多方寸秘境試煉者，夏帝的情緒變化就更加簡單直白了許多。“是你！”夏帝怒目圓睜，目光死死地盯著沈淵沉聲道：“如果你就此退去，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夏帝對方寸秘境那場毀天滅地的戰鬥不甚了解，但光從沈淵擊碎都城隍神祇之手便可以看出其實力究竟有多強。哪怕心中對沈淵滿懷怒火，夏帝依舊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刻招惹大敵平添事端。若是能夠將沈淵勸退，待到之後有的是方法針對沈淵出手。氣勢洶洶的夏帝一開口，卻表現出幾分退讓姿態，這頓時讓在場的各大宗門修士神情一怔。但隨即幾位顯化陽神法相對抗帝都大陣的煉神真人承受著壓力，高聲開口道：“道子閣下，千萬不要相信夏帝之言。”“這香火法域詭譎無比，好似能影響玄黃界天地規則，背後必然有大隱秘！”“我等現世之後全力出手，至今都未曾有雷劫降下，夏帝必然是在以此謀劃大事，道子閣下千萬不要上當！”夏帝聞言眼神淩厲地掃過帝都大陣之下的諸宗修士，冷聲斥責道：“聒噪！”話音落下，夏帝右手虛托的人皇寶印爆發出一陣光輝，呼應著籠罩整座帝都的大陣。轟鳴之間，巨大的寶鼎好似承載著王朝運勢、人道氣運再次鎮壓而下，直接將那一尊尊陽神法相壓入大地。帝都上空恢弘神殿之內，都城隍神祇香火願力彙聚的右手已然再次複原，頭戴冠冕的威嚴神祇目光落下，散發著與夏帝截然不同的威嚴。陣陣威壓之中，夏帝鄭重其事地開口道：“無上道子今日若是退去，朕以人皇之位立誓，絕不尋道子的麻煩。夏韻秋、宮不語等人，道子亦可將其帶走。”話說到這份上，夏帝可以說是做出了巨大的讓步，看上去誠意滿滿。就連之前那些出言挑撥的煉神真人，心中也忍不住升起幾分忐忑。眼下這個局勢確實是夏帝占據上風，香火法域已成，尤其是帝都還是夏帝的主場。憑心而論若是讓他們自己選擇，多半也會主動退讓離去，而不是冒著風險與夏帝正麵敵對。沈淵麵帶微笑，似乎對夏帝的條件頗為意動，然而在那眼眸深處卻是一片冰冷。如果夏帝隻是讓他與宮不語離去，沈淵或許會相信幾分。然而夏帝卻主動加上了夏韻秋，這立刻讓沈淵意識到這許諾不過是空頭支票。沒有人比沈淵更清楚，如今已然身負儲君位格的夏韻秋所代表的意義，可以說夏韻秋是夏帝人皇之位最大的破綻。隻有殺死夏韻秋，夏帝才能穩固自身地位。這已經是人道之爭，不存在任何的退讓。沈淵沒有應下，隻是饒有興致地望向了神殿之中那一尊都城隍神祇。“我倒是想試試，這彙聚大夏城隍，勾連香火法域所孕育出的都城隍究竟有何不同。”“狂妄！”話說到這份上，夏帝已經明白沈淵的態度，便也不再心存任何的僥幸。神殿之內，那一尊威嚴神祇緩緩從神座之上起身，依附於現世的香火法域隨著都城隍的動作開始入侵現世。天空之中，原本恢複的白日晴空再次被一片昏黃所籠罩，香火法域取代了原本的現世將沈淵強行拖入其中。彙聚於帝都三千載的香火願力顯現於香火法域之中，化作一枚巨大的令牌淩空落下。“不遵人皇之令者，斬！”沈淵心中驟然升起一陣劇烈的危機之感，壺天神通撕裂空間遠遁此地。就在沈淵離去的同時，一道承載著萬民殺伐願力的刀光落在他駐足之地。在那一道刀光之中，似投影著一位位三千年來無數被斬首的生靈，其滔天生靈之怨融入香火之中化作這一擊。這刀光無視防禦神通直斬真靈，縱使還虛大真人也難以抵擋。隱遁的身形在數十裡之外的空間顯形，未等沈淵停留那一道刀光再次落下如影隨形。沈淵眉頭輕皺，意識到躲避無用，手上動作便不再有任何猶豫，袖袍輕揮向著天空之中那一道刀光籠罩而下。方寸秘境·袖中空間！整片空間在此刻凝固，袖袍之中開啟的微型黑洞輕易將刀光吞入其中，放逐於方寸秘境之內。這是沈淵在重演方寸秘境之後所領悟的法門，收攝萬物入秘境之內，頗有幾分大神通袖裡乾坤的韻味，不過卻與那一門名震諸界的大神通有著本質區彆。彙聚帝都三千載生靈怨力的法令居然無法對沈淵造成分毫影響，讓夏帝頓時心神一顫。香火法域之內，都城隍眼眸大手一揮天空之中一枚令牌再次落下。“邪魔外道，當永鎮之！”香火法域之中，那剛剛開辟的界域向著沈淵鎮壓而下。沈淵夷然不懼，方寸秘境之內天地之炁激蕩，以袖中空間為媒介演繹九息服氣大神通強行撐住了香火法域的鎮壓。縱使整個京州地界香火法域皆負其身，卻依舊無法完全壓製沈淵，那浩蕩的天地之炁甚至隱隱有反抗之勢。大祭台最上層，夏帝臉色難看無比。都城隍雖已歸位，香火法域也籠罩大夏境內，但時間終究還是太短了。普天之下三千六百五十尊城隍不過堪堪凝聚了城隍之身，自身並無多餘的香火願力供給都城隍。而大夏之前所儲存數千載的香火，皆用來締造香火法域，都城隍空有位格卻無處施展。再加上都城隍廟宇之內文武判官、城隍鬼差皆不曾歸位，都城隍神殿並不完整，隻是相當於還虛大真人。真正生死搏殺之下，都城隍未必能夠勝過無上道子。一念至此，夏帝目光驟然落向皇城之內。“你們入香火法域，助都城隍鎮壓無上道子！”皇城之中，數位麵容陰柔的太監神情猶豫，並沒有立刻應下夏帝的命令。夏帝見狀冷笑一聲道：“都城隍若是失利，你們能獨善其身不成？”話語至此，這幾位太監也不再有任何猶豫，膨脹的肉身撕裂錦衣，化作一尊尊猙獰的血肉修羅。而他們的氣息，赫然與周況一樣皆是煉神之境。未見夏帝有任何動作，這些血肉修羅主動撕開了昏黃的香火法域，大步踏入其中。隨著數尊血肉修羅的到來，香火法域之中那昏黃之色愈發濃鬱，甚至讓沈淵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香火法域之內，數尊血肉修羅足踏虛空直奔被香火法域所鎮壓的沈淵而來。與香火法域僵持的沈淵露出幾分意外之色，腰間的晦明劍驟然出鞘。一道淩厲的劍光撕裂香火法域，斬向了那足有數丈之高的血肉修羅。陽神禦劍撕裂堪比法相的血肉，將三尊血肉修羅攔腰斬斷，而後餘勢不減劍光分影再次斬落。在地煞劍術之下，血肉修羅根本沒有反抗之力，輕而易舉被儘數斬滅。可就在沈淵準備收起晦明劍之時，香火法域昏黃的光輝之下，那被斬滅的血肉修羅緩緩蠕動，撕裂的身軀重新愈合。沈淵眉頭緊皺，劍光再次將血肉修羅撕裂，完整的肉身被劍氣斬成上數以萬計的細小碎肉。可這樣依舊無濟於事，劍光隻能撕裂血肉修羅的肉身，他們的神魂真靈好似融入了香火法域之內，任憑沈淵如何斬殺肉身都能重新恢複。不過在那淩厲的劍光之下，數尊血肉修羅也根本無法威脅到沈淵，任憑神通法術施展都會被一劍所斬殺。局麵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僵持之中，似乎與之前彆無二致。夏帝神情震怒，他不曾想到即便是動用了底牌也無可奈何沈淵，對方的強大超出了他的預料。“想要徹底壓製他，隻有.”“不，不行！朕尚未平定局勢，若是提前暴露，即便是鎮壓了無上道子也會引來大麻煩。”就在夏帝猶豫不決時，一個陰柔的聲音在他耳畔緩緩響起。“您在猶豫什麼？”“莫非您依舊難以割舍這具累贅的人類之身？”“以人皇之身成就神位，可一步登天超越下界神君之位。縱使在上界，也足以堪比一方星君，執掌天地偉力。相比起那無上神位，區區殘缺人皇之身又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夏帝眼中閃爍著瘋狂之色，可真靈之中依舊留存著最後的一絲清醒。“完全舍棄人皇之位，無疑是將主動權讓出，會讓未來平添變數，這是我絕對不能接受的！”陰柔的聲音發出幽幽歎息：“好吧！既然您執意如此，那我便傳您分魂之法，能夠讓您一部分靈魂入主都城隍神祇。屆時都城隍可成就神君位格，您也能依舊掌控天下大勢，執掌人道氣運。”“好！”話音落下，繁雜的信息如潮水般湧入了夏帝的腦海。香火法域之內，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法域之外夏帝所在的位置，周身劍光再次將血肉修羅斬滅。身處於玄黃界之內，沒有了方寸秘境的主場優勢，沈淵實力確實有了極大的削弱。可即便再削弱，解決掉眼前隻能動用粗糙手段的都城隍神祇和血肉修羅依舊不成問題。沈淵之所以偽裝出僵持不下的姿態，是在引誘夏帝暴露自身底細。他不相信，夏帝舍去了如此之多的代價就為了眼前這點東西，背後必然有更大的圖謀。突然間，大祭台上的夏帝身軀之中升起幾分詭異氣息。沈淵雙目一凝，便見到了從夏帝身軀中分裂出的殘缺神魂升入了香火法域，融入那尊都城隍神祇之中。那與夏帝彆無二致的都城隍好似被賦予了另類的生命力，強大的氣息不斷從神祇之軀中升騰。此刻的都城隍恍若一尊降臨塵世的君王，其身位格赫然達到了堪比仙人的神君層次。伴隨著都城隍升格，香火法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實，偽裝僵持之態的沈淵在那都城隍的威壓之下終於感到了幾分致命威脅。那一尊威嚴的神祇麵容上，此刻終於顯露出了幾分人性化的瘋狂。“這就是神祇的偉力？”都城隍緩緩開口，話語激蕩在香火法域之內掀起陣陣漣漪，恐怖的力量蘊含在神祇之軀內，舉手投足之間好似能將此方遼闊的香火法域世界掌握在手中。短暫沉迷於神祇之力後，都城隍目光驟然落向了沈淵，眼中閃過輕蔑之色。“朕給過你機會，可你並沒有珍惜。”“無上道子的時代，也該就此落幕了！”五指張開，天地傾覆，沈淵周身的天地之炁在頃刻間潰散。麵對那恐怖的壓力，沈淵似乎毫無所覺，嘴角揚起幾分微笑道：“總算等到你了。”踏入二境的驅神神通在此刻被調動，而那沉寂的通幽神通此刻也在迎合著沈淵，地煞第一、第二的神通儘加其身。神座之上的都城隍神魂驟然一顫，不知為何他竟從沈淵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恐懼。好似來自穹霄之上、九幽之下的神帝、冥君齊聲喝令，威嚴之音響徹香火法域。“跪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