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秘境開啟的日食異象已經持續了足足七日時間。數遍玄黃界曆史,也不曾見到過如此長時間的日食。玄黃界的民眾也經曆了從一開始的震驚,到中間的惶恐,再到最後的習以為常。看似恐怖的七日日食,實際上並沒有給玄黃界民眾帶來多嚴重的影響。經曆了靈氣潮汐所帶來的種種變故之後,玄黃界的民眾對於這等超凡異象已經有了極強的接受度。相比於妖族攻城、鬼物肆虐,這日食異象除卻沒有太陽讓日常生活不太方便之外,並沒有帶來真正意義上的災難。整個玄黃界唯一受到日食影響比較深的,也就隻有大夏帝都。大夏,帝都。方寸秘境入口所化作的黑洞大日依舊高懸於天際,在這一輪黑日下方,數以萬計身著符文甲胄的將士在帝都之內巡邏警戒。九卿之一的衛尉何紹乘騎著靈獸坐騎,率領著一眾軍方修行者在皇城之內巡視。七日之前,隨著方寸秘境開啟,上千名強大的修行者突破了帝都大陣的封鎖衝入了方寸秘境之中。夏帝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於是果斷下令調動王朝上下的力量,欲在秘境結束之前完成重立諸城隍,並且為了確保點燃城隍香火能夠順利進行,主動割讓城隍之位給地方豪強。這一個堪稱瘋狂的舉動引起朝野上下一眾非議,但最終是夏帝力排眾議,統一了朝野上下的意誌。就在夏帝的政令剛從皇城發出去之後不久,讓人始料未及的意外發生了。數以百計的修行者在最初的一個時辰裡被方寸秘境所淘汰,主動退出了秘境試煉。儘管絕大多數修行者都是散修,如此之多的修士突然現身依舊對整個帝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尤其是夏帝想要趁著諸多修士前往秘境謀劃重立諸城隍,但這些修士突然歸來破壞了夏帝原本的計劃。畢竟誰也說不清楚後續會不會有宗門修士、煉神真人提前回歸,影響到眼下的大局。夏帝果斷下令,京州之內的八大軍團進入帝都,結合帝都大陣封鎖方寸秘境的出口,一旦有修士從秘境之中逃離便立即鎮壓。短短一天時間裡,便有近半的修行者慘遭淘汰回歸帝都,其中不乏宗門真傳、世家弟子,如此激烈程度遠超夏帝的預料。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後續歸來的宗門強者會破壞夏帝謀劃之時,方寸秘境之內突然不再有試煉者退出。一連六日時間裡,方寸秘境再無一人逃離,這讓大夏朝廷一方迅速鬆了口氣,加緊準備重立諸城隍的各項事宜。在皇城之內,一座九十五丈高的祭台已經搭建完成,在其祭台最下方有三千六百五十座香爐其中供奉著明神道香,象征著大夏境內三千六百五十座城隍廟宇。這些香爐之中的明神道香絕大多數都已經被點燃,一縷縷青煙從香爐之中升入祭台的最上方,一座宛若黃金鑄就的神殿虛影在香火繚繞間時隱時現。隨著時間的推移,帝都之中的戒嚴依舊在繼續,而那剩餘的香爐也在逐一被點燃。守在祭壇下方,許衍寬翻閱著手中的城隍冊,神情嚴肅地一一核對點燃城隍廟宇的進度。手指指向城隍冊上麵的一個名字,許衍寬聲音嚴厲道:“殤州的穀月縣本應在三日之前點燃香火,為何至今不曾有所動靜?”一旁的香火令連忙回應道:“啟稟太常,穀月縣中有三大家族,其背後關係錯綜複雜,皆想爭奪城隍之位的歸屬權。雖然城隍司已經勒令三日之前做出抉擇,可三家互不相讓,至今未曾有所定奪。”許衍寬目光瞥了一眼香火令,聲音冷漠道:“我記得穀月縣距離州府隻有百裡之地,三大家族無視陛下諭令,便傳令州府軍前往穀月縣屠滅三大家族。至於城隍之位,便任由州府軍處置,務必在三個時辰之內安排妥當。”諸位香火令、城隍使皆是難以置信地看著許衍寬。隨後才低下頭顱,恭聲回應:“謹遵太常之令!”“除卻穀月縣之外,其他諸縣也是如此。不管用什麼辦法,三個時辰之後我需要看到祭台之上所有的香爐儘數點燃!”話音落下,許衍寬手持城隍冊,邁步走向了皇宮深處。穿行過戒備森嚴的宮廷,許衍寬踏入了養心殿中。養心殿內沒有任何光源,昏暗的大殿之內夏帝端坐於王座上,目光注視著天空之上的黑色大日,似乎在思索著什麼。許衍寬見狀,躬身一禮之後開口道:“啟稟陛下,共有三千五百九十七座城隍爐已被點燃,剩餘的五十三座城隍爐預計在三個時辰之內儘數點燃。待諸城隍香火歸位,隻需要陛下登上祭台,以香火祭祀都城隍之位,讓大夏境內諸位諸城隍複蘇。屆時以大祭典為根基,便可勾連諸城隍香火法域,重掌天下大勢!”說到這裡,許衍寬的話語中帶上了一絲罕見的激動。在籌備大祭典的七日時間裡,為了儘快推動大祭典的進行,他與夏帝動用了不少非常規手段。穀月縣三大家族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縮影,為了推行城隍香火,短短七日時間裡各地州府軍不知道造下了多少殺戮。帝都內外、朝野上下怨聲載道,而帝都之外的各大宗門更是反應激烈。若非諸宗強者已入方寸秘境之中,帝都之外的宗門駐地隻剩下了一部分留守的修行者,恐怕整個京州早已陷入了動蕩之中。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情況下完成了大祭典籌備,其中的艱辛隻有許衍寬自己知曉。王座之上,許衍寬的話語好似喚回了夏帝的意識,那幽深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這位九卿之首的太常身上。“籌備完成?”夏帝話語中帶著幾分悵然若失,目光陷入了刹那的失神。“許卿,你認為朕耗費如此之大的代價隻為籌備大祭典,真的做錯了嗎?”許衍寬聞言頓時一個激靈,連忙將頭顱埋低。夏帝原本向陰司讓利、向大夏境內各方豪強讓出城隍之位,本就引起了朝臣不小的非議。而這些時日為了鎮壓方寸秘境之中可能離開的試煉者,調動四大軍團入帝都戒嚴、州府軍屠戮地方家族,更是讓朝野內外沸反盈天。就連一向支持夏帝的諸位公卿,也紛紛獻上諫言,卻被夏帝儘數打了回去。甚至於數位公卿態度強硬、禦使冒死進諫,被夏帝打入了天牢聽候發落,朝野內外動蕩不安。而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大祭典能夠順利進行。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哪怕驕傲如夏帝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絲懷疑。對於這個話題,許衍寬自然是不敢貿然發表建議。彆看他現在大權在握,能夠一言決定一方豪強家族生死,其威望甚至比三公都要高。可許衍寬清楚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不過是空中樓閣,一旦此件事情結束,夏帝的態度有所變化,他的下場未必比那些地方豪族強到哪裡去。想要保全自身,他必須要儘可能地謹慎,不要在這些事情上發表任何見解。夏帝瞥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許衍寬,眼神中帶上了幾分不悅。他自然清楚許衍寬心中的想法,不過眼下還要用到這位太常,他也不想太過逼迫。話鋒一轉,夏帝向許衍寬問道:“關於從方寸秘境之中退出的各方修士審問進度如何了?為何後續六日沒有再見到試煉者退出秘境?”許衍寬聞言鬆了一口氣,連忙回應道:“經過各方審問,在秘境規則上那些修士並沒有什麼隱瞞。不過這兩日在身為最後一批修士時,從他們口中確認了一個消息,那便是無上道子疑似與未知強者在秘境中交手。在交手之中,無上道子與未知強者皆爆發出了煉神之上的強大實力,這最後一批的修士皆是因為受到雙方交手的波及,為求自保選擇主動退出試煉。”聽聞無上道子之名,夏帝聞言雙目一凝道:“與無上道子交手之人又是來自哪裡?他們是否知道雙方交手結果如何?”許衍寬搖了搖頭:“雙方交戰之地,連煉神真人都不敢輕易涉足,被波及的也隻是一些練氣修士,並不清楚具體細節。不過從各方反饋來看,那未知強者應當是出自十大洞天聖地之人。”夏帝沉思片刻,冷笑道:“既然最後一批的修行者是因為無上道子與未知強者交手而主動退出。說不定方寸秘境後續沒有試煉者退出,也與他們的交手有關。”說到這裡,夏帝忍不住露出了積分喜色。“打得好!無上道子總算幫朕解決了一個大麻煩。若是能夠讓無上道子和洞天聖地的強者同歸於儘,便再也沒有人阻礙香火法域的擴張了。”許衍寬依舊沉默,不發表任何意見。夏帝見狀,眼中升起了幾分無趣。朝著許衍寬揮了揮手,夏帝沉聲道:“既然大祭典開啟在即,許卿便前去儘快準備,務必要讓所有城隍爐準時點燃。”“是!”許衍寬手持城隍冊,轉身走出了養心殿。隨著許衍寬離去,整座養心殿的光線似乎更暗了數分。夏帝依舊端坐在王座上,背後陰影帶著詭異的韻律悄然蠕動,一個嘶啞的聲音在養心殿內緩緩響起。“他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什麼?”夏帝隨手拿起桌上一封密信狀告許衍寬的密信將其丟入火盆,眼眸深沉道:“許卿是個聰明人,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已經容不得退出了。無論他的意願如何,都會按照朕的意誌走下去。更何況,大祭典尚未開始,還需要借助許卿這位太常開啟祭典。”嘶啞的聲音似乎默認了夏帝的態度,轉而開口道:“帝都之中,還有幾個不穩定因素。”“哦?”“陰司宅邸留守的鬼神、那位不願‘同流合汙’的欽天監正、以及你的女兒。”夏帝動作微微一頓,隨後漠然道:“陰司宅邸留守的鬼神不過幾尊化神,朕已經派遣三名校尉駐守在宅邸周圍,隻需一聲令下便可輕易鎮壓。”“監正雖不願參與此事,卻也不會與朕站在對立麵上,畢竟他也是因果之一。”“至於夏韻秋那位無上道子暗中扶持,點燃她的人道之火,並且為她彙聚人望,我又豈會不知曉他的想法?無非就是想以夏韻秋取代我,執掌這人道氣運罷了。”夏帝眸光愈發地冷厲。拿起書桌上一封空白的聖旨,夏帝提筆書寫。每一個字落下,他都能夠感覺到王朝氣運傳來一陣動蕩,但他手中的動作卻沒有任何停留。“傳令衛尉何紹覲見。”片刻之後,身穿甲胄的衛尉何紹大步踏入養心殿內。“何紹拜見陛下!”夏帝將書寫好的聖旨隨手扔到了何紹身前,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天行公主夏韻秋與宗門暗中密謀,破壞都城隍大祭典之事,動搖王朝根基、人道氣運。”“傳朕旨意,剝奪夏韻秋天行公主封號,賜鴆酒一杯。若有反抗,就地格殺!”何紹聞言,猛然抬頭看向了王座之上那位神情陰冷的帝王。作為陰司聯盟會議的見證者,何紹可是親眼見到過夏韻秋如何力挽狂瀾為大夏爭取利益。可就是如此一位為大夏立下汗馬功勞的公主,到頭來的結局卻是一杯鴆酒,這讓何紹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寒意。“何衛尉?”夏帝的聲音再次響起,何紹身軀一顫隨後咬牙開口道:“微臣接旨!”恭敬捧起聖旨,何紹轉身大步離開養心殿。隨著何紹離去,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位何衛尉顯然不想對夏韻秋動手,你派他去就不怕放跑了夏韻秋?”夏帝搖了搖頭。“何紹的作用隻是以九卿身份傳達聖旨,剝奪她的封號,夏韻秋身懷人道之火可不是一紙聖旨便能輕鬆誅殺的。我不會給她任何逃跑的機會,所以誅殺夏韻秋之事,將由你親自出手。”沙啞身影似乎有些意外,隨後口中發出一陣譏諷的低笑。“謹遵陛下旨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