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司鬼蜮向著帝都極速前進,短短數個時辰便已跨越京州大半疆域。隨著帝都臨近,帝都之外駐紮的各方宗門開始顯現。帝都百裡之外,所駐紮的宗門皆是七十二福地。相比於幾乎自稱一界的洞天,福地的穩定性相差甚遠,七十二福地之中僅有寥寥十餘個道統傳承悠久、自身特殊的宗門,能夠從萬載之前得以流傳至今。其他大多數福地宗門,都是在一次次靈氣潮汐之中更替候補上來的。這些宗門自身底蘊相對淺薄,甚至不少連能夠出世的化神境護宗底蘊都沒有,隻有幾位持靈寶的練氣期真傳坐鎮。這些末流福地真傳弟子消息來源稀少,對於各宗之間所流傳的陰司信息本不甚在意,所以心態頗為自傲。可就是這種自傲,卻在親眼見證鬼蜮叢生、陰兵過境之後被徹底擊碎。那上百位化神境的鬼神護持隊伍,其中更有羅酆六天之神坐鎮,衝天的鬼氣擾動天地異象,隻是一個照麵便碾碎了宗門駐地之中的護宗大陣,讓所有宗門真傳暴露在鬼蜮之下。陰氣入體讓眾多練氣修士苦不堪言,隻能強行催動了靈寶抵禦,才堪堪護持己身。而這隻是陰兵過境的餘波,自始至終那上百位化神境鬼神、羅酆六天之神都不曾看這些末流福地宗門一眼。飛速掠過一座座宗門駐地,陰司鬼神已然臨近帝都五十裡之地。距離帝都五十裡之地,便是三十六洞天以及諸多傳承萬載的頂尖福地駐紮之所。可縱使蠻對眾多洞天駐地,陰司鬼蜮也沒有分毫收斂的跡象,其衝天鬼氣甚至更盛了幾分,遠在十餘裡之外便引得眾多宗門陣法開啟,一道道靈光在大地上升起。“這陰司鬼神簡直欺人太甚!”暴怒的嗬斥聲從天柱司玄天宗門駐地中傳出,出聲之人赫然是這一洞天宗門的當代道子,修為已達煉氣巔峰,距離化神也僅有一步之遙。身為年輕一輩天驕,天柱道子本就有自己的傲氣,視洞天福地之外的一切都如同草芥,如何能夠見得這陰司眾鬼神招搖過境?天柱道子的話語自然是引起了不少洞天真傳的共鳴。“還請長老出手,滅掉陰司這囂張氣焰!”當即便有不少宗門真傳看向了自家宗門駐地之中的化神戰力。這些化神戰力或是一頭從上個靈氣潮汐時代便被培養起來的長壽靈獸,又或者傳承至今的化神傀儡。麵對真傳弟子的請求,這些化神戰力卻沒有絲毫理會,更有甚者毫不留情地責罵道:“蠢貨,天柱道子自己罵的凶,但你可曾見到天柱司玄天的化神戰力出手?”“陰司出行的化神強者足有上百,如此龐大的數量唯有洞天福地儘數聯合才能有所勝算。你看眼下各宗的態度,哪裡有聯合起來的樣子?”“槍打出頭鳥,我宗可沒有這個實力直麵陰司鬼神。”“我等各宗前來是為了重立城隍之事,在這種緊要關頭與陰司交手無疑是將陰司徹底推向夏帝,太過得不償失了。”“為時尚早,不可!”幾乎所有洞天福地皆給出了否定的答案,所有真傳弟子都隻能怒目圓睜地看著氣勢洶洶的陰兵過境。這些身懷底蘊的洞天福地手段自然高明了許多,駐地上的陣法足以承受陰兵過境的餘波,陰氣肆意衝撞陣法,諸宗弟子卻無法出手進行反製。待到陰司鬼蜮席卷而過,諸宗駐地之外隻剩下一片荒蕪。陰司眾鬼神繼續向前,很快便來到了距離帝都僅剩三十裡之地。五座坊市坐鎮於此地,隨著陰兵到來坊市陣法光輝衝天而起,一尊尊巨大的法相虛影依托陣法顯現於坊市上空。金甲神將、拂塵道人、護法龍尊、白玉仙鶴、搬山力士,五尊法相氣勢如虹,顯現的那一刹那便有無窮重壓落下。這些法相乃是以陣法紋理構建,其形若陽神法相皆有數十丈之高,自身承載的力量幾乎到了現世極限。隻是出現在天地之間,便隱隱有天地規則反噬出現,大量的劫運開始在天空之上彙聚。冰冷的雙目透過陣法,好似要看穿這百鬼彙聚的陰司鬼蜮。然而下一刻,數尊鬼神舉起的幡旗晃動,陰司之力跨越陰陽界限降臨在鬼蜮之中,五尊法相視線之中的一切儘數被一座恢弘的陰司之城所取代。“嘭!”陣紋在頃刻間反噬,五尊法相皆是身形一虛,但隨即坊市之內靈光閃爍重新穩固了陣法。但經此一役,五尊法相卻也不敢貿然窺探,隻是注視著陰司鬼蜮的到來。而陰司一方也在五大洞天聖地顯現出底蘊之後,開始主動收斂周身鬼蜮,不去侵擾洞天聖地的陣法。雙方皆保持著克製,五大洞天聖地法相目送著陰司鬼神臨近帝都城門。帝都之內,所有的高階修士、朝堂大員皆關注著陰司與洞天福地的衝突。所有人都能看到陰司實力之強大,陰兵過境完全無視了洞天福地的駐地,唯有麵對洞天聖地才會稍微顧忌一番。但僅僅是表現出的如此底蘊,都足以讓朝野上下信心大增。畢竟這些時日裡,洞天福地彙聚於此所帶來的壓力實在太大了,有這樣的強援更能增添大夏的底氣。皇宮大殿之上,夏帝更是麵露欣喜之色。對眼下的他而言,陰司鬼神的到來不僅僅是幫他鎮壓洞天福地,更為重要的是先行解決夏韻秋這個麻煩。作為大夏朝局之外者,陰司鬼神根本不需要顧忌人道氣運便可以對夏韻秋出手。並且背靠酆都大帝這位疑似神道帝君的存在,陰司鬼神也無需顧忌無上道子的存在。為了讓兩位羅酆六天之神出手,夏帝可是許諾了眾多好處,額外付出了一郡之地的城隍神位。想到這裡,夏帝忍不住看向了帝都坊市的方向,眼神中帶上了幾分陰翳。“許衍寬見過宗靈七非天宮、敢司連宛屢天宮!”帝都城門之前,九卿之首的許衍寬許太常緩緩開口道。在許太常身後,眾多中層官員皆紛紛向著前方陰司隊伍見禮。其實隻論身份,身為九卿之首的許衍寬乃是太常,司掌人道王朝禮祭、鬼神之事,其地位不遜色於陰帥,根本無需向羅酆六天之神見禮。但今時不同往日,先不說陰司背靠酆都大帝,單論諸城隍未立,所謂的九卿之首隻是個空架子遠不如羅酆六天之神尊崇。而且即便是日後城隍立下,可夏帝向陰司許諾了數州之地的香火法域,太常權柄被陰司奪取大半,今後依舊看這兩位羅酆六天之神的臉色行事。早就想通了的許太常對於身份尊卑這件事上,早已有了明確的認知。“許太常客氣了。”白色車輦之中,白虎的聲音在城門之前緩緩響起。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但白虎卻沒有絲毫要下車回禮的意思。許衍寬神情沒有絲毫變化,認真地開口說道:“兩位尊神舟車勞頓,還請隨我入宮中,陛下早已準備了宴席恭候兩位到來。”“宴席就免了,我等陰司之神對於世俗禮儀並不感興趣。”車輦中的白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不過我在來帝都之前,倒是聽聞帝都之中有一座悟玄閣,其中收納了我陰司的招魂攝命神通。招魂攝命神通雖品階不高,可卻乾係到我陰司權柄,其他幾位尊神對於此事皆頗為重視。”許衍寬大驚失色,環顧左右官員開口道:“竟還有這等事?”“悟玄閣好大的膽子,私自傳播陰司神通,難道是想要借此破壞大夏與陰司之間的關係,動搖陰陽秩序不成?”許衍寬張口就是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就連車廂內的白虎都忍不住微微一愣。他與夏帝早已有暗中交易去找悟玄閣麻煩,所謂的招魂攝命神通不過是一個借口。本想著去了悟玄閣之後再做打算,誰曾想許衍寬竟借著他的話題直接給悟玄閣扣了這麼大一頂帽子。有了這頂帽子,他再怎麼追究悟玄閣的罪責都不為過。“這些朝堂大員的心真是臟啊。”雖然清楚許衍寬的話語是在給自己提供便利,但卻讓白虎頗為不喜,聲音漸漸冷了幾分。“那還請許太常帶路吧!”許衍寬一馬當先,率領儀仗入城,為陰司眾鬼神引路前往帝都坊市。城池內外,注視著陰司動向的各方勢力都愣住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陰司鬼神入城之後竟然第一時間內拿悟玄閣開刀。要知道悟玄閣閣主可是夏帝第九女。並且前些時日宮不語現身悟玄閣內庇護下來了這座寶閣,更是讓悟玄閣與隱約與無上道子有了幾分牽扯。在這種情況下,陰司鬼神突然選擇對悟玄閣下手,讓眾人實在無法確定到底是陰司鬼神的主意,還是說這件事情背後另有其人。不過不論是哪種,都不影響各方勢力對於眼下局勢的判斷。悟玄閣要出事了!太子府內,接連數日愁眉不展的太子在見到城門前的動向,臉上終於露出了欣喜之色。“終於,那個賤人的好運到頭了!人怒了陰司,誰也保不住你。”“無上道子又如何?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尊地仙罷了,連酆都大帝提鞋的資格都沒有。”太子的反應,幾乎代表了各方的共識。無上道子實力手段皆是不俗,所表現出的實力遠遠超越了現世界限,可終究還是在理解範圍之內。而那位酆都大帝隻是出手過一次,便顯化帝君虛影籠罩一州之地,一念之間定陰陽、滅妖鬼。這般神通手段,根本不是這個殘缺天地所能承載的。在這樣的偉力麵前,無上道子也隻是一個稍微大一點的螻蟻罷了。不少人在此刻甚至分出心神關注薛府,確認無上道子此刻的動向。尤其是宗門修行者,恨不得無上道子現在就現世出手,與陰司鬥個兩敗俱傷。隨著許衍寬率領儀仗開路,陰司眾鬼神已然來到了悟玄閣大門之前。悟玄閣內的眾多修士早已知曉陰司鬼神的目標,紛紛逃離了悟玄閣這一片寶地。之前還在人人爭搶的寶閣,此刻已然人去樓空,就連諸位執事與侍女也被夏韻秋提前遣散。偌大的悟玄閣,僅餘下了夏韻秋一人立於十二層樓閣之中。白虎、朱雀兩人的車輦緩緩停在了悟玄閣前,眾多化神境鬼神收斂氣息守護車輦左右。許衍寬看著悟玄閣,朗聲說道:“悟玄閣隨意傳播陰司神通,似有破壞大夏陰司結盟,顛覆陰陽平衡之嫌疑。悟玄閣閣主還不趕緊現身,向兩位尊神請罪!”悟玄閣前一片死寂。薛府之中、容成大玉天駐地之內,皆無任何動靜傳出。在外人看來,這是無上道子與宮不語試圖撇清與悟玄閣的關係。片刻後,唯有悟玄閣內傳來一陣空靈之聲。“若是兩位尊神為問罪而來,還請入悟玄閣一敘!”此話一出,許衍寬頓時厲聲斥責道:“大膽!兩位尊神身份何等尊崇,又豈是你能輕易見麵的?”“若是知曉自身錯誤,便趕快出閣謝罪!”閣樓之中的夏韻秋沒有說話,反倒是一路上沉默不語的朱雀開口了。“既是問罪,便要找到罪證才是。”白虎詫異地看了朱雀一眼,隨後點頭道:“那便入閣。”兩人話語之間,完全無視了一旁的許衍寬,讓這位太常大人臉色一陣青白。兩尊神祇悄然踏出車輦,一者身形魁梧身穿蒼白錦衣、一者體態柔美暗紅色華服修身,兩位羅酆六天之神麵容皆被迷霧所覆蓋,步履之間無形的氣機悄無聲息蔓延。在各方注視之下,兩位羅酆六天之神並列踏入了悟玄閣,消失在了所有人視野中。皇宮大殿,夏帝神情愈發喜悅,各方勢力幾乎皆是如此。無論是帝都掌權者、亦或是洞天福地,都在此刻給悟玄閣判了死刑,哪怕無上道子親臨也不會改變這一結局。然而無人能夠猜到,在悟玄閣十二層樓上,前一刻還高高在上的兩位羅酆六天之神此刻紛紛跪倒在地,神色驚惶地看著眼前儀態優雅的夏韻秋。夏韻秋手中,正拿著一枚黑色令牌。令牌由某種普通樹木雕琢而成,上麵並無任何精美繁雜的花紋,甚至連令牌的外形也並不規則,更像是隨手從路邊撿來的邊角木料。可就是這樣一枚堪稱簡陋的令牌,卻讓地位尊崇的羅酆六天之神為之惶恐。在令牌之上,隻有兩個大字。酆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