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內,所有的鬼神都能夠看到那震撼人心的一幕。無窮無儘的玄黃之氣彙聚於帝輦之前好似將整片時空吞沒,那每一縷都如山嶽般厚重的玄黃之氣足以將此方陰世天地壓塌。身處於玄黃之氣內,秦廣王的一切動作都被放緩到了極致,好似陷入琥珀之中的螻蟻,無論怎樣掙紮都無法脫離玄黃之氣的鎮壓。伴隨著那看似柔弱無力的五根手指緩緩收攏,秦廣王的身軀徹底被那玄黃之氣所碾碎。舉手投足之間,一位破碎地府至寶、燃燒閻君神魂的無上強者就這樣輕易殞命。眼前的景象,超出了所有鬼神理解的範疇。哪怕是對沈淵有著充足信心的牛頭、豹尾兩位鬼神,此刻也是驚駭無比。他們不曾想過,這位大帝不僅僅是神道修為絕巔,在煉炁之道上更是走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竟然能夠以不超過天地界限的修為輕易鎮殺閻君。帝輦之內,沈淵緩緩收回了右手。秦廣王不惜損毀業鏡鎮壓陰司眾生,隨後燃燒神魂本源動用十方俱滅大神通,已然是拚掉了所有的底牌。對秦廣王而言,損毀業鏡和這一部分神魂固然會令他損失慘重,但卻並非沒有任何價值。隻要能夠殺死沈淵,一切都會有回旋的餘地。所以他是在用地府至寶、在用自己的神魂本源作為賭注去賭。若是沈淵自身羸弱無法對抗十方俱滅大神通,本體尚在的秦廣王便是最後的贏家。隻可惜,秦廣王賭輸了。目光瞥過那浩蕩的玄黃之氣,沈淵嘴角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如果是在玄黃玲瓏塔現世之前,秦廣王選擇以業鏡鎮壓燃燒神魂發動這一擊,我絕無任何能力抵擋,可惜終究是魄力不足,逼入絕境之後才選擇這等同歸於儘之法。”“玄黃玲瓏塔既已現世,我又何懼區區還虛巔峰?同為大神通,諸世唯一的天罡法與可以傳法世間的傳承法,可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正如沈淵所言,在玄黃玲瓏塔現世的那一刻,秦廣王便已經沒有了任何機會。之前沈淵最大的缺點便是自身境界太過低微難以介入正麵戰場,需要借助神道、四大陰帥的力量才能與諸位閻羅抗衡。但玄黃玲瓏塔現世之後,這一切都發生了變化。萬載之前,沈淵尚未突破練氣境,借助玄黃玲瓏塔不足百分之一的玄黃之氣,便可以鎮殺一位煉虛真君。哪怕建立陰司之地,玄黃玲瓏塔消耗了大半的玄黃之氣,就連塔身也變得殘破不堪,可剩下的玄黃之氣依舊遠超萬年之前沈淵所調用的那一部分。業鏡損耗本源壓製了玄黃玲瓏塔,卻無法壓製那些流動的玄黃之氣。以九息服氣大神通禦使玄黃之氣,足以正麵鎮殺還虛巔峰之境的秦廣王!隨著那被碾碎的神魂徹底消散於酆都城內,入侵酆都城的七位閻羅已然被儘數驅離。酆都城內一片死寂,天穹之上那麵遍布裂痕的業鏡,也隨著秦廣王這一部分神魂隕滅而走到了極限。業鏡之內卞城王神魂燃燒的火焰熄滅,鏡麵上那猶如蛛網般密布的裂痕繼續蔓延,最終將整麵業鏡吞沒。這一件在地府之中存續了無數歲月的至寶,徹底破碎於天地之間,其本身所承載的業力規則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陰司之中。籠罩天地的問罪之光終於消散,陰司鬼神、羅酆六天之神、玄黃玲瓏塔皆擺脫了業鏡的鎮壓。重獲自由的鬼神們望著那座曾經象征著地府無上權柄的黑金帝輦,紛紛向著帝輦的方向屈膝跪地。四大陰帥、陰司諸將、普羅城隍、十方鬼神、億萬亡魂.伴隨著一個個身軀跪倒在地,沈淵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殘缺的酆都大帝位格正在不斷呼應著陰司。那破碎的神道帝君位格上,數道裂痕正在緩緩愈合。冥冥之中,好似有未知的聲音從所有鬼神心底響起,其承載無上道韻,若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所有鬼神遵從著源自真靈深處的本能,輕聲誦念著無上神名。“禮讚,酆都大帝!”雲州,老君山。經曆層層通稟之後,薛明誌終於踏入了傳說之中的容成大玉天。映入眼簾之中的群山巍峨靈木繁茂,成百上千的靈獸棲息於洞天之中,一切恍若傳說之中的仙境。不過對於眼前的美景,薛明誌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欣賞之意。自前日從宮不語手中接過法令,薛明誌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了雲州,試圖向老君山揭露陰司的陰謀,聯合諸多洞天福地向陰司鬼神發難。但讓薛明誌有些沒想到的是,在趕到老君山拿出了宮不語的法令之後,他卻得到了一個壞到不能再壞的消息,那位容成大玉天資曆最老的宮老祖早在三個月之前便已經閉關了。作為容成大玉天的定海神針,宮老祖閉關無人敢打擾,哪怕薛明誌手持宮不語的法令也隻能讓容成大玉天的數位真人傳訊宮老祖。宮老祖具體什麼時候結束閉關,也沒人知曉。由於這件事情關乎到陰司之亂,還有各大宗門與大夏朝廷之間的矛盾,整個容成大玉天也隻有宮老祖一人能夠做主,縱使告訴其他真人也無濟於事。在這期間也有一位真君曾蘇醒過來,但在得知與宮不語有關之後,也沒有敢貿然詢問薛明誌到來的原因。直到一刻鐘之前,容成大玉天中才有人傳來消息,宮老祖終於從閉關之中蘇醒過來,讓薛明誌前去拜見宮老祖。時間被拖延了整整兩天,這讓薛明誌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陰司動亂可不是小事,若是因為他的原因導致事情發展走向惡化,他也無臉再去拜見沈先生了。跟隨著一位煉神真人登上了群山之上,薛明誌獨自一人踏入了那一座瑰麗的宮殿其中。隨著他走入宮殿,一個蒼老疲憊的聲音緩緩在大殿內響起。“你帶著不語的法令前來,究竟所為何事?”大殿之內並無宮老祖的身影,隻有一根貫穿整座大殿的巨大玉柱。薛明誌不敢貿然窺探,隻得向著玉柱的方向躬身行禮道:“啟稟宮老祖,我奉沈先生之命前來,向老祖傳遞一則消息。”“沈先生?你是說無上道子師兄?”蒼老的聲音充滿驚訝,薛明誌隻覺得眼前視線一暗,那一根貫穿整座殿堂的玉柱轟然炸碎。一名身穿白色雲紋道袍模樣枯瘦的老人從玉柱之中走出,薛明誌甚至未曾看清老人的身影,一股令人窒息的強大壓迫便從眼前的老人身上傳來,幾乎要碾碎他的神魂。容成大玉天之內,數位真人看向了宮殿,神情之中亦滿是震驚。“老祖不是剛剛重新閉關防止壽元流逝,為何又出關了?”“難道玄黃界又有什麼大事發生?”大殿之內,宮老祖寬大的袖袍,柔和的法力波動庇護薛明誌不受他的威壓影響,薛明誌這才勉強緩過來,但背後早已被冷汗浸濕。宮老祖神情急切地開口追問道:“無上道子師兄到底讓你帶來了什麼消息?難道是關於落雲宗的信息?”薛明誌看著眼前這位氣息強大的老人,以他的眼界甚至無法猜測眼前這位活了上萬載的宮老祖究竟登臨了怎樣的境界。可即便是這樣的大人物,卻依舊稱呼沈先生師兄,僅僅一個消息便讓這位宮老祖如此失態,這讓薛明誌對於沈淵心中的崇敬更多了數分。整理了一下思緒,薛明誌恭敬說道:“沈先生讓我告訴您,這一次的陰司入侵泰州背後,是十殿閻羅為了入侵玄黃界而布局。陰司之事牽扯甚大,希望您能夠將消息傳遞向其他洞天福地,聯合洞天福地平定陰司之亂。”“十殿閻羅?入侵玄黃界?”宮不惑勃然變色。他雖然在靈氣潮汐到來之前勉強登臨仙境,成為這容成大玉天說一不二的老祖。可也正是因為登臨仙境之後,讓他意識到了那諸天神佛、閻羅鬼帝究竟是何等強大的存在。哪怕是在玄黃界鼎盛時期,十殿閻羅之中的任何一位都是足以威壓整個玄黃界的大人物。若無各大洞天福地背後道統支撐,一位閻羅就足以踏平整個玄黃界。而現如今玄黃界絕天地通萬年,竟然還有閻羅覬覦玄黃界這等貧瘠之地,這自然讓宮不惑難以理解。如果是其他人告訴宮不惑有閻羅插手陰司之亂,宮不惑壓根不會理會。但薛明誌所傳遞的消息出自無上道子之口,宮不惑毫不猶豫地便相信了這一則信息的真實性。宮不惑的臉色幾度變化,沒想到不過是閉關幾個月降低壽元流逝,玄黃界內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作為活了萬載歲月的老牌強者,宮不惑可以肯定十殿閻羅覬覦的背後,必然還有其他重要的原因。見到宮不惑神色變化,心中有些焦急的薛明誌連忙開口道:“還請宮老祖傳訊其他宗門,此事已經耽誤了兩日時間,很有可能讓陰司之局再起變化。”宮不惑眉頭緊皺,立刻意識到這可能與他閉關蘇醒較晚有關。不過此刻也來不及考慮這些事情,宮不惑右手探入虛空,下一刻數枚金色的傳訊令符已經出現在了他的手中。這些令符都是七階的虛空令符,可以避開現世規則壓製在無儘虛空中傳遞訊息,其價值珍貴無比。但此刻顯然已經容不得宮不惑計較這些損耗,在虛空令符中留下各大洞天福地的坐標,宮不惑正準備動用虛空令符傳訊,但就在此時他的動作卻突然頓住了。目光驟然看向了北方,那一雙幽深的眼眸洞穿了洞天界限降臨在現世之中。在那數千裡之外的北方大地上,無邊無際的陰雲籠罩了整座泰州,陰陽失衡秩序崩塌,大地之上厲鬼橫行。而在泰州最為核心的羅山郡,更是被拖入了陰世之中,幾乎要化作一片陰世土地。就在這陰陽無序的大地之上,伴隨著億萬鬼神的齊聲誦念,一尊身穿黑金色帝衣,頭戴二十四諸天琉珠冠冕的帝君虛影顯現於天地之間。那一尊帝君虛影幾乎籠罩整座泰州大地,其身影偉岸好似與天平齊。虛幻的手掌張開,一隻手便囊括了方圓數百裡之地的羅山郡,跨越陰陽界限的手掌從陰世之中托舉起這一郡之地。原本被拖入陰世的羅山郡在那一隻大手的托舉之下緩緩上升,回歸原本的陽世之地。大地之上的陰氣不斷消退,禍亂的鬼物也亦隨著陽世的回歸消失於大地之上。不止是羅山郡,整座泰州、乃至被泰州鬼物禍亂所波及的數州之地,陽世的秩序皆在此刻開始回歸。被攪亂的陰陽秩序被無形的大手捋平,那些凶惡猙獰的鬼物麵對著無上崇高的偉岸身影卑躬屈膝,無形的意誌掃過,一切陰世生靈皆重歸陰司之中。那禍亂了大夏數月之久,幾乎牽扯了整個大夏絕大多數精力的陰司之亂,竟在數個呼吸之間煙消雲散。如此景象,讓宮不惑徹底呆滯在原地。身為壽元過萬載的古老仙人,宮不惑也算是見多識廣,可也從未見過如此景象。如果說那與天齊平覆蓋一州之地的帝君虛影還在理解範圍之內,甚至於在他巔峰時期也可以勉強做到這一步。可隨後托舉一郡之地顛倒陰陽、意誌所及之處重歸陰陽秩序,就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要知道這可是靈氣潮汐之下規則不全的玄黃界,其現世界限僅有化神之境,哪怕是金仙來了也會被打落位格。在這片貧瘠殘缺的大地之上展露如此偉力,其神通修為已然不可想象。“金仙?亦或是傳說中的帝君、天尊之境?”宮不惑心神顫栗。但隨後,宮不惑突然意識到了這穩定陰陽秩序的帝君虛影乃是源自羅山郡,而羅山郡之中的酆都城正好是陰司之地。“這尊帝君虛影,好似與陰司之亂有關?那源自十殿閻羅的動亂,就這樣被輕易平定了?無上道子師兄剛提及陰司之亂,這一尊帝君虛影是否與無上道子師兄有關?”想到這裡,宮不惑立刻看向了薛明誌,聲音急切追問道:“關於陰司之亂,無上道子師兄是否還說過其他事情?”薛明誌無法理解宮不惑的變化,但還是認真回憶腦海中回憶著當初的場景。眉頭緊皺著,薛明誌小聲說道:“沈先生似乎沒有說過其他事情了。”宮不惑似乎鬆了一口氣,但眼神中卻又有幾分失望。薛明誌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地補充了一句:“不過沈先生在交代事情之後,便孤身一人前往了泰州,聲稱要去履行一個約定。”話音落下,一個令宮不惑為之驚懼的念頭突然在他心底升起。“那位平定陰陽的帝君,就是無上道子師兄!”“僅僅萬載時光,他便走到了這一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