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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的亂石堆,攔腰折斷的樹木,深陷的溝壑,無一不再預示著,此地發生了一場極其慘烈的戰鬥。
幾個呼吸的功夫,陳默就已經見到了十多具模樣淒慘的殘屍,其中還不乏有身穿浮雲宗服飾的存在。
他心頭一緊,和其他三具傀儡站到了一起,雙腳踩進了一灘血液組成的窪坑,濺得褲腿到處都是暗紅的潑墨點點。
陳默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他的目光聚集到了血腥味最濃重的地方。
那裡是一處狹長的空間,還有兩名跪地求饒的修士,不斷的朝冥鬼教的老者磕頭作揖。
距離太遠,陳默沒有聽到他們說的什麼,但從老者平靜的表情上來看,陳默覺得,他們今日凶多吉少了。
正當陳默思量之時,在他的識海驀然傳出一道指令:“把晶核撿了。”
這應該是穀立欽給傀儡下達的訊息,陳默定睛一看,西側靠近溪流的位置,零散分布的晶核足有一百多枚,看起來,似乎是被某種力量一擊必殺造成的。
“極火獸?這群人不會趕上獸潮了吧!”陳默心中悚然一驚。
幾具傀儡麻木的行動了起來,趁此機會,冥鬼教的三人也飛進了那處空間,陳默注意到,他們的身上也帶了些輕傷,臉色不太好看。
怕引起幾人的警覺,陳默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專注的撿起了晶核,不多時,他們又接到了穀立欽召喚傀儡的命令,四傀帶著戰利品趕回了山洞。
陸修遠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頭顱歪到一側,半截屍體掛在了洞邊,另一半已經掉了下去,先前負隅頑抗的修士也沒有什麼好下場,各個扭曲的五官,七竅流血痛苦至極。
即便是陳默想要偽裝,在見識到陸修遠的刹那,眼神也略微波動了一下,可是冥鬼教的幾人並沒有在意,此時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暈倒的那名修士上。
“師父,現在給他植入噬魂蟲嗎?”穀立欽試探的問道。
“來不及了!枯葉蝶馬上就到!你讓傀儡守住洞口,千萬不要讓獸潮衝破,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青丘狐神情少有的嚴肅,說罷雙手合十,向前揮出一掌,與此同時,他身上灰色的厚實屏障,也一同跟著掌風離去了。
“啪啪”
灰色光幕似乎扣牢了山洞的四角,讓此地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洞穴,青丘狐繼續道:“你們三個先跟我來,把這具傀儡煉成了再說,讓傀儡頂在前麵,它們脫力後再換你們!”
“是!”三人異口同聲的領命道。
連半盞茶的時間都未到,枯敗的灰色遮天蔽日,狂風呼嘯,滾滾浪潮的枯葉蝶從東方蔓延,轉眼就到了陳默幾人所處的山穀內。
那是一片不斷扇動的灰塵,山穀的眾物霎時失去了光采,視線一片黑暗,四具傀儡手持飛劍,透過灰色的光幕,或劈或刺,阻擋著蜂擁而至的蝶群。
枯葉蝶的攻擊很簡單,也很奏效,它們的口器能發出近似無聲的音波,擾亂修士的思緒,然而,青丘狐顯然很了解它們,灰色光幕屏蔽了一切,陳默幾人竟如無事發生一般。
幾具傀儡能直接傷害到枯葉蝶的本體,而身為妖獸的枯葉蝶,卻隻能撞到老者布置的灰幕上,發出一聲聲的滋拉聲響。
緊接著,一團火焰在空中停留不過眨眼,黯然熄滅了。
還好獸潮不是針對他們而來,隻是漫無目的的向前奔襲,陳默幾人這番抵擋了還沒一炷香的功夫,此地空氣中的火靈力,竟莫名的躁動了起來!
“極火獸群來了!!”陳默心底驚呼一聲。
在此之前,他也算遇到數次預兆了,自然清楚極火獸聚集的威力,隻是就這麼幾個人,他們能抵擋得住嗎
灰色的河流掠過大半,山河破碎,山穀往日的風景早已麵目全非,光禿禿的一片狼藉,包括之前死去的那些殘屍,也隨著枯葉蝶的離去一同消逝了。
一隻,兩隻,東部的紅點越來越多,它們從地平線躍出,像極了篝火燃起的離散火星,無數的火焰在沸騰,它們似乎為了某種使命,不惜一切的躥動奔跑。
直麵極火獸潮,陳默不可能麵無懼色,隻是他麵朝的就是獸潮的方向,冥鬼教幾人又不知所蹤,自然也就沒有看出他的破綻。
山穀成了火焰的天堂,灰色的世界交替成了熔漿地獄,隔著光幕與山洞的兩層防護,陳默與古遙還感受到了切實的燥熱,燒的令人心煩意亂,就連動手還擊的動作都慢了幾分。
“轟轟轟”
漫天飛舞的火球砸在了一側的山石上,震得陳默幾人晃動不已,光幕的厚度也越來越薄,這還是獸潮無心的襲擊。
它們若真要有了人類的靈智,不出片刻,連同後方躲藏的青丘狐,也得憋屈的身死此地。
紅光映照著幾具傀儡的臉頰,陳默也算使出了平生修行的本事,對於劍法的掌控愈加熟練,畢竟,麵對如此多的妖獸,他也是第一次這般殺到手軟啊。
好在青丘狐的屏障還算結實,即使被極火獸的利爪撓在上麵,咯吱作響的令人牙酸,也沒見到幾人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火焰的海浪在澎湃流動,持續了一個多時辰,仍沒有停歇的意思,直到幾具傀儡先後消耗過度,穀立欽和他的兩個同門才姍姍來遲,換陳默他們調養生息。
無論前方形勢有多危急,陳默也始終不見那名築基期老者出來露麵,本有機會和古遙交流的他瞬間提高了警惕之心,一直默默的恢複。
四具傀儡和穀立欽幾人一共倒了三輪,極火獸的流動速度才逐漸放緩,待到最後的獸潮尾部,山穀內隻剩下了不到一千多隻的極火獸,已無大礙了。
“呼”
穀立欽見到眾多的極火獸退卻,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
方才的他又何嘗不是膽戰心驚,一旦灰色光幕有失,他的修真生涯還沒展開,便要折損在這小小的山洞裡了。
“結束了麼”
青丘狐輕咳一聲,一具動作僵硬的傀儡緊隨其後,與陳默四具傀儡站到了一起,形態各異,但它們眼神中遊蕩的混沌,卻是情理之中的相似。
穀立欽也掃了一眼眾多的傀儡,拱手道:
“稟師父!極火獸群已經過去,我們脫險了,是現在啟程還是咦?師父你的修為”
不光是穀立欽詫異,郭英和另一名修士也發現了,青丘狐身上的修為又跌落到了煉氣巔峰,和穀立欽的靈壓不分上下了。
“還不都是這群該死的煉氣士”
青丘狐冷哼一聲:“逼得老夫凝聚主魂,非把他們全滅個乾淨才滿意,立欽啊”
“弟子在!”穀立欽神色一緊。
“為師打算讓你籌劃陰風洞的事情,你意下如何啊?”青丘狐話鋒一轉,拍了拍後者的肩膀。
穀立欽連忙推辭道:“師父不可!!弟子才疏學淺,恐誤了師父的大事!這等重要的責任,還是留給郭師姐吧!”
郭英心頭一跳,也連忙跪下拒絕道:“師父,弟子終歸還是女兒身呀,怎麼能有穀師弟的魄力,此等事情還是交給他和李凡師弟共同擔任為好!”
“師父!你彆聽她胡說啊”
三個徒弟跪成一片,互相推諉,青丘狐氣的大袖一甩:“夠了!若不是為師修為大損,豈會用到你們幾個!此事暫且擱置,到了陰風洞再議!!”
“是!”
幾人相互望了一眼,尤其是郭英與穀立欽,師父這般言行,莫非他真的沒有恢複築基期的能力了?
沒有人知道,這是青丘狐在試探他們,還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總而言之,按兵不動為好。
這也是古遙與陳默的心中所想。
尤其是陳默,他可是領教了老者的難纏,深知此人的狡猾,說不定是敲打徒弟的同時,也在誘惑著幾具可能未被控製的傀儡。
時間又過了幾日,冥鬼教一行人躲過了獸潮,之後的路程格外順利,晝行夜伏,很快的就來到了遺忘之地的極東區域。
穿透了迷霧的封鎖,死寂的碎石灘迎來了幾個陌生的客人,無數蛇鼠鑽過的小洞過後,是一處寬敞的洞穴,正對著他們的方向,其內的道路呈斜角延伸,似乎沒有儘頭。
最開始的幾丈還能看清,再往裡麵,神識探入就隻剩下了無際的黑暗。
“不好!!有許多修士朝我們這邊過來了!!立欽,快帶著五名傀儡分頭跑!!”
幾人正欲踏入此地,青丘狐忽地麵容一變,口中急忙大喝,自身光芒一閃,竟二話不說的朝北方疾馳而去。
郭英和李凡聞言也是一驚,立即選擇了和老者相對應的方向,至於穀立欽,操控著五名傀儡踏上飛行符,朝著西北的方向略過六道驚鴻,消失無蹤。
飛行中,陳默目光一閃,若有所感的看了一眼古遙,後者同樣還以眼色,雙方沒有多言,但表達的意思大致相同。
要不要逃跑?
眼下是絕佳的逃命時機,兩人偷襲之下,穀立欽斷無活命的可能,把他身上的寶物瓜分離去,既不會被築基老者抓到,還能在遺忘之地有一點自保之力!
陳默隻知道自己的偽築基丹在穀立欽手中,關鍵的幾個法寶是不是被郭英拿走了,他不得而知,彆的東西可以不要,但梨花小瓶他已用的順手,就此放棄實屬可惜。
“逃還是不逃”
陳默陷入了強烈的糾結中,此刻逃命,算上築基老者的反應,他和古遙聯手,也能有七成的把握逃脫。
要是穀立欽身上有超過三十六把的飛劍,陳默有十成把握脫離冥鬼教的掌控!
“可一旦這是針對我們的陷阱”
陳默心中一緊,如果是這樣的話,逃跑的舉動反而是加快了兩人的隕落
“築基老頭選擇了北方,穀立欽也選擇了和他相近的地點,此事怎麼看怎麼覺得可疑”
陳默仔細的回憶起青丘狐的舉動,他的任何舉措都沒什麼問題,像極了發現敵情的模樣,可穀立欽雖是驚慌,可動作卻是不慢
古遙再次投來了詢問的目光,陳默緊握雙拳,他決定賭一把,就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不能逃!!不逃暫時不會死,但逃跑失敗一定會死!!”
陳默趁穀立欽不注意,對古遙的方向微微搖了搖頭,後者自然注意到了這般舉動,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看得出來,他是傾向於逃跑的。
陳默不管他是怎麼想的,自身眼觀鼻,鼻觀心,不再朝那邊觀望了,就算他要跑,也彆連累自己。
至於古遙催不催動他體內的暗勁,那就憑借天命了。
遁逃之際,時間又過了半個時辰,古遙見陳默一直沒什麼異動,他居然也收拾起了意動的情緒,繼續蟄伏了。
眼前的景色不斷變換,日落之前,殘陽如血。
穀立欽見到了一處數丈高的嶙峋怪石,竟操控著五名傀儡下落,整齊的站在了地上。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巨石後的身影,一頭花白的胡須,微微佝僂著腰,不是那名擒住五人的築基修士,又是何人!
青丘狐麵無表情的走了過來,穀立欽朝他施禮,卻被後者一掌砍在了脖頸,就此暈了過去。
築基老者朝著五具不能言語的傀儡,深深鞠了一躬,“老夫在此,拜謝你們五位煉氣士,助我成就大業!”
“老夫不知你們之間,是否還有神智殘存之人,現在看來,即便是有,你也隱藏的天衣無縫了。”
青丘狐緩緩說道:“老夫是個愛才之人,能通過這最後的考驗,想必小友的心性已然通透,若再有老夫指點,他日必成大器,豈能折損在這小小的幽冥之地?”
“老夫不知你們能不能聽到,也罷,就當是自言自語”
青丘狐自嘲的笑了笑:“老夫以三息為限,若你們當中有隱藏之人,最好在結束之前出現,老夫親自替你們驅除噬魂蟲,以老夫弟子代而替之!”
“一息!!”
青丘狐突然大喝道。
五具傀儡仍然行屍走肉,無人應答。
“老夫方才若有任何虛言,突破時必將心魔纏身,不得好死,怎麼!還在猶豫嗎!!”
“最後一次機會,三息!!”
青丘狐伸出了三根手指,傀儡們仍然靜悄悄的,沒有異動。
“好很好你們錯失了一次活命的機會”
青丘狐略一招手,穀立欽被他吸在了手掌,連點幾下穴道,令其清醒了過來。
“師父您這是”
穀立欽大驚失色,下意識的以為自己也被植入了噬魂蟲,當然,他就算懷疑,也不可能當著青丘狐的麵檢查,隻是言語驚訝的說道。
“無事,等郭英他們到來,前往陰風洞。”青丘狐麵容肅殺,語氣充滿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落幕夕沉,餘暉了卻最後一絲溫暖,黑夜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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