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跟隨軍隊行動的最大好處,就是一路暢通無阻,基本不需要接受盤查,或是在途經的城邑短暫滯留,也不需要在關卡前排隊。而作為同行的臨時軍醫身份,江畋也得到了相當優待和便利。有專門休息的馬車和托運私人物件的馱馬;沿途提供的夥食炊飲,也可以優先品嘗和供應。而通過旅途問診用藥的過程,江畋也更進一步的了解到,蒙池國如今的軍隊體製和大致的武裝力量構成。作為嶺西唐土化的典範;蒙池國橫跨三大都督府,由西河王廷名下管領,號稱五千家藩士,實行唐土製度的十一個州/郡;作為數十姓直臣/分家采邑的八個州,以及一乾名義歸屬的外圍臣藩構成。因此,號稱地廣千裡而戶口百萬,算是廣大的河中之地,乃至嶺西大小都督府中;都獨樹一幟的存在。其地物產風繞而人煙稠密,再加上東西緩衝的特殊地理。因此也維持了相對可觀的武裝力量。其中除了按照宗藩製度,外鎮的嗣王、郡王,可以擁有的出入儀仗——左右中三率衛士,親事府的典衛和帳內府的殿軍;若乾杖前班、清遊子弟之外。在本領十一州地方,同樣模仿唐土設立軍製。隻在名稱上略做區彆。比如改州屬的團結兵,為團練兵;改各處關津、要衝的守捉軍、鎮戍軍,為巡捕營、鎮防營;改縣屬的鄉兵、義勇,為弓社、武社;此外還有數量不等,長期受雇的義從團。雖無官方正式編製,但常常作為王府代理,承擔出境的護衛和剿盜。而巡行騎兵,就是模仿中土漕營和護路軍的混合體;擁有在貫穿境內的各條商路/大道,及其支線周邊二十裡範圍內的管轄權。此外,在有需要的時候,五千藩士每家可提供,弓馬甲胄俱全一到數騎;數十姓直臣/分家,也要召集數量不等藩兵從征。因此,這些人零零碎碎的武裝加起來,號稱勝兵十萬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而那些名義上歸屬的外圍臣藩,雖然不用出兵助戰,同樣也要提供數量不等的錢糧丁役;或是派出自家的子弟,前往西河王廷仕事(充當人質)。而巡行騎兵,則屬“三管四領”轄製之外的特例。既不歸於四大領臣之一的,冬官/司空或是秋官/司寇;也不屬於西河郡王府體係的親事、帳內府序列;更不是主掌蒙池小朝廷的內宰體係;而是被算在了嶺西/河中,宗藩之長的騎從、扈衛序列。這樣變相規避了,大唐朝廷的宗藩體製下,對於諸侯外藩的軍額限配;在郡王府/王廷和郡縣/藩臣體製之外,建立起隱性的第五套武裝體係。但代價就是,既沒固定的駐地和轄區,也沒具體定額。其中的大部分成員,都來自外屬臣藩家的子弟;裝備和訓練、經驗等水準,也根據所在的地域,顯得參差不齊。但卻是蒙池國內唯一一支理論上,不受轄區範圍的限製,往來封國各地的機動力量。因此,明麵上的最高領導者,就是身為宗藩之長的當代國主/郡王;日常分做二十三隊,以三年為期輪流配屬,由大藩長所委任的四到六位,押蕃使/押蕃大使/副使的麾下;巡護河中腹地的商道。押蕃使治下,又有押官、指使、典紀、書辦等佐貳輔職。每隊巡行設隊將一人,隊副兩人,等同唐製的校尉。故而,失陷的那位押蕃大使顏璞,算是他們頂頭上官;不由這些巡行騎兵不舍身救援。當然了,在天象之變後,作為可以名正言順穿行往來,封國/外藩之地的機動力量;這些巡行騎兵也迎來了數輪,爆發性的投入和人員擴充。但也伴隨著居高不下的傷亡,及物資器械的附帶損失。但好在蒙池國作為大唐,屈指可數的重要外藩和皇室諸侯;同樣也很快拿到最初版本的《對策》《手劄》和《圖錄》。因此,依靠這些現成的經驗和指導,以及那些奮不顧身的義從,不斷的探查。最終,才形成了巡行騎兵的現今格局。那些混日子的權貴子弟和其他關係戶,幾被一掃而空或是設法轉調;隻剩下一些最為敢打敢拚,又僥幸活下來的乾練老手,帶著不斷補充的新血在支撐局麵。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相對於那些內府衛士或是地方軍序,這些編製不全的巡行騎兵,才是最有戰鬥力的。但出乎江畋意料的是,居中牽線搭橋的中間人/功臣,同樣也是有過數麵之緣的故人。他就是京兆夏家的重要成員,內定的夏藩/黠戛斯世子夏姬白;也算是江畋如今使用的掩護身份,夏伯陽的遠房宗親/族弟。因此,讓江畋略感啼笑皆非的是,他所受的禮遇顯然也沾了這位的光了。像江畋所在這隻傷患轉運小隊,就是由巡行騎兵的第十七、十九和二十隊;幸存下來的數十名傷員,和一名押官、一名隊副,十幾名見習巡騎,若乾本地征發的雜役和藥師、學徒,所組成的框架。而一口氣救回了,二十多名重傷員的江畋;毫無疑問的成為他們,這一路上的潛在主心骨了。因此,就算江畋順口問起,關於蒙池國的種種,也會在這種無形的信任加成下,得到少有保留的回答。在這種奇異而又微妙的氣氛和心情當中;在新加入的青女,就是那個被追殺入室的女子,死魚一般的隱藏複雜眼神下;很快就穿過一個個的關卡和臨時巡哨,走完前往西尼州/定興府的這段路程。然而,這支運送傷員的隊伍,就毫無征兆的迎麵遭遇一隊騎兵,並且當場攔住不得前進;理由是王城所在的定興府,已經宣布戒嚴和宵禁多日了。未得內宰或是司空、都守的手令,不得繼續前行。而唯一能在官麵上進行,同等交涉和對話的,現任押蕃大使顏璞,卻陷入異常區域生死不知,隻等後續的救援。這一刻,就算是隨隊的押官怎麼懇求,好話壞話說儘,這些封路的鎮防兵就不鬆口。直到江畋打出,前王傅夏公的名頭交涉,又塞了一袋子的小金寶;才有人勉為其難的暗示,大路當然走不通了;但是還有一些,通往王城外彆莊、園林的林中小路,短時間內是沒人去刻意巡查的。雖然,作為外來轉運回的傷員,沒法進入王城的軍醫所、乃至靠近城下坊的病坊。但卻可以先停留在,遠離王城的某處彆莊中;再派人前往尋醫問藥的。當然這個結果,對江畋也不算太大的妨礙。然而,讓他略感意外和關注的是,在與這些王城郊區,駐守的鎮防軍交流中;對方偶然泄露出來的口風。傳聞有一位來自安西都護府的特使,已先行抵達了瀾海城,隨後就突如其來宣布內外戒嚴。不久之後,“你,真要放我走麼?”重新恢複女裝,表情複雜的青女,尤自有些難以置信的道:江畋卻是充滿輕佻的笑道:“難道你還舍不得走了,想要留下來,繼續身體力行的報答和補償於我麼?”聽到這句話,她還算筆直修長的大腿,突然就軟了;隻覺得不由自主的努力夾緊起來。在某種莫名的情緒,重新湧現和衝刷全身之前,她忙不迭的縱身一躍;幾下騰挪的消失在了一片林蔭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