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四本是躺靠,聞言直起了身,“京中我沒去過,不過那府城裡麵熱鬨的很,隻是六郎成日在外邊跑,我也不得空,不然也定要去看看。”
他又摸著楊氏的耳垂,“明年把蓉寶和嘉寶送到二舅哥那裡去,咱倆去瞧瞧。”
楊氏嗔笑道:“你以為你能落下那兩個?他們便是哭,也能哭二裡地。”
趙老四半闔著眼,略帶不滿道:“嘉寶還好,蓉寶太粘人了。”
“她哪是粘人?她是愛看熱鬨,路邊的狗叫兩聲她都要過去瞧一眼。”她瞧著眼袋泛青的趙老四,柔聲問道:“要不要吃點東西先墊肚子,六郎回來累的吃了好大一碗麵,如今在灶房吃糕點。”
趙老四懶聲道:“他在路上是吃了點苦頭,這臭小子,不把錢當回事,在外邊花錢沒個數,沒了就知道找我要。月娘,家裡還有沒有包子啊?”
楊氏把東西收拾好,心疼道:“有,你先眯會,等會兒喊你起來吃。”
蓉寶跟嘉寶聽到開門動靜,忙起身跑來開,院裡立刻“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趙老四含糊幾聲,“沒想到這東西還真有點用。”
蓉寶跟嘉寶顯然也反應過來了,忙摁著手上鐲子,但一點都不管用。
兩人蹲在樹底上,惆悵的望天。
“嘉寶,要不我們不戴了?”
嘉寶深以為然的點頭。
楊氏看到兩人還在院裡就沒去管,打開灶房的門,趙六郎正趴在案上睡鼾聲連響,難怪方才一直沒見到人影。
楊氏的力氣沒有這麼大,就先拿了毯子給他蓋子,點了火上鍋蒸包子。
蓉寶嘉寶是個愛吃彆人的碗裡的,趙六郎醒來後說不定也要吃,她便一次性蒸了十來個。
鍋裡上氣很快,包子還沒蒸熟,趙六郎略聞著味就醒了,他的臉還趴在案上,腦袋換了個方向。
“娘,我也要吃。”
楊氏幫他理了理頭發,溫聲道:“有你的,等會吃完再去睡會。”
趙六郎懶的起身,緩過精氣神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娘,我啥時候去學堂?”
楊氏正彎腰撿包子,意外笑道:“平日怎麼不見你這麼愛去學堂?”
“在府城雖然也挺好玩的,但時常想家,我都有一個月沒見到錢夫子和陳文他們了。”
“錢夫子也時常念著你,托你舅舅來問了好幾回。”楊氏欣慰不已,“去府城一趟,倒瞧著長大了不少。”
趙六郎滿心感傷瞬間淡了,隻覺得又被錢先生抓住了小辮子。
楊氏指使他把家裡的桌椅搬了出來,然後才去喊趙老四吃東西。
蓉寶嘉寶瞧見了果然要湊上來,趙老四便一手一口,享受兩人的投喂。
蓉寶喂了幾口後就掙脫了出來,趙老四身上的味道不好聞,胡茬也紮人,嘉寶一看也不樂意呆了。
趙六郎不厚道的在旁邊偷笑,趙老四斜瞥了他一眼,出聲道:“今晚收拾收拾,明日便去學堂。”
趙六郎的笑僵在臉上,有點不情願又帶點期待道:“爹,我下午再去,早上有事。”
楊氏也幫腔道:“六郎剛回來,明日在家多待一日,好好歇會。”
趙老四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趙六郎時不時找機會偷瞄幾眼,想看出點苗頭來,他爹說要送他去學堂,那是真的會送,就是半夜打著燈都能把他送過去。
灶房裡的火還沒熄,楊氏乾脆又燒了好大一鍋熱水,催促兩人去洗澡。
人泡在熱水裡,僵硬的骨頭被泡的發軟,穿上帶著暖意的乾淨衣服,兩人感覺一路的風塵氣都被洗去了。
父子兩個躺在院裡,楊氏正在給趙老四擦頭發,蓉寶嘉寶正在折騰他四哥。
“輕點……嘶,蓉寶輕點,我這頭發都要被你揪沒了。”
“彆彆彆,我自個來我自個來。”
蓉寶煞有其事的搖了搖頭:“六哥,你真不會享福。”
嘉寶悄悄的把她手上幾根長頭發吹走。
趙六郎看的頭皮發疼,很硬氣的沒有“嗷”的一聲哭出來。
趙六郎洗澡時身上的玉石小虎和小獅子就放在澡堂,楊氏進去拿父子倆的臟衣服時順手給他撿到自己房裡去了。
天色俞晚,院外交談聲打破院子裡的一片寂靜。
吳氏被張氏扶著,笑讚道:“看著是個成家的好閨女,樣貌也端正,配大郎正好。”
“娘,我方才仔細看了,屋前屋後收拾的一根雜草都沒有,那後院的柴也碼的整整齊齊,一瞧就是個勤奮人家。”
“那閨女乾活也利索,做飯下地半點不含糊。”張氏忽而扭頭問道:“三弟妹,你覺得咋樣?”
趙氏抱著琪寶,謹慎笑道:“郎相貌,女相才,兩家結好,也不是這一時半會的功夫,不如多瞧些日子。”
吳氏也突然想起許氏,熱絡的語氣淡了點,感慨萬千道:“老大媳婦,還是多瞧瞧,這世上麵白心黑的人多得是,咱們也沒多長幾個眼睛,能一眼就看出好壞。大郎是個好孩子,可不能害了他。”
“娘,大郎虛歲已經十七了,他是趙家長孫,一直不成家,這外人怎麼看我們趙家?”張氏語氣帶著幾分她自己都察覺不出的刻薄,埋怨道:“以前咱們沒分家的時候,媒婆一日能上三回門,如今一分家,十裡八村都戳著脊梁骨罵我是奸惡人,容不下公婆,這樣的名聲,誰家好閨女還敢進門?大郎如今就像那地裡的雜草一樣,隻能由得彆人挑揀。我也不求能說個樣樣都拔尖好媳婦,隻要勤奮持家,日後就算日子再苦也能過起來。”
分家這事確實是吳氏理虧,趙老大和張氏多多少少擔了不少罵名,但要把原因全歸咎於在這上麵,明顯是遷怒。
十裡八村那麼多人,誰也不是個傻子,心裡都清楚趙家發家靠的是誰,一見早早的分了家,日後不見得能靠上去,那些嫌貧愛富的人自然淡了心思。
張氏這麼精明的人,能不知道這回事?
吳氏臉上的喜色不在,淡淡道:“你是大郎的親娘,你覺得好就成,日子好壞都是自個過的,誰也說不準。”
張氏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假仁假義解釋道:“娘,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大郎他爹整日隻曉得埋頭乾活,萬事不管。四郎還在學堂念書,日後用錢的地方多,若家裡有人幫手,我也能去山裡折騰點錢出來。何況大郎也眼見著年紀大了,越拖越不好找,我這才著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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