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衙門生變,已過去半個時辰左右。
鐵總捕相信了兩人的推測,但並未立刻行動。
在他看來,要想大張旗鼓去搜捕東城的第一宗門,甚至名正言順地逮捕向天麟,這些證據還有些不足。
若要扯起皮來,說不定還會被九重門蒙混過去。
正因如此,雙方一合計,便決定在入夜後潛入九重門內,看能否找到決定性的證據,好將向天麟徹底抓捕定罪。
...
洛府,藥房。
楊是非輕車熟路地坐到床上,聞著彌漫的淡淡藥香,不禁暗自失笑。
自己和這個地方,還挺有緣分的。
“公子,現在感覺如何”
藥架旁傳來檀香的詢問聲,而她正踮著足尖伸手取藥,小裙子搖搖蕩蕩。
“舒服很多,不礙事的。”
楊是非扭了扭臂膀,輕笑道:“雖然不太清楚緣由,但我現在還挺抗揍的,什麼傷都恢複的很快。”
“...你的體質的確異於常人。”
檀香端著碗中藥膏轉身走來,麵色清冷。
她用藥杵攪拌起藥膏,秀眉又微微蹙起:“既然將此事交付給鐵總捕,你還要親自去一趟”
“鐵總捕我不太熟,總歸不放心。”
楊是非笑了笑:“而且向天麟認出了你我來自洛府,此事若是被他僥幸逃過,將來或許會對我們不利。我這人怕事的很,可不想留下一個天大隱患,當然得想親手扼殺掉這個麻煩。”
他不覺得自己能正麵勝過向天麟。
但有寒氣相助,自身可進入極端冷靜的狀態,僅潛入九重門內部搜羅情報,並非難事。
更何況還有鐵總捕幫忙打掩護,哪怕出現意外,也有脫身的機會。
檀香沉默片刻,緩緩坐到一旁。
“為了洛府,值得如此”
“檀香姑娘說得什麼話。”
楊是非指了指自己,臉上滿是鄭重之色:“雖說還沒過你們的考察期,但我名義上好歹也是洛家的未婚夫,當然得向著你們才行。”
言至此,他又忍不住笑道:“若是洛府上下處處擠兌我,我當然不會自討沒趣。但無論是洛小姐還是檀香姑娘,你們都如此溫柔體貼,我可不能當個沒臉沒皮的負心漢。”
“...我隻是下人而已,何必提我。”
“我不管什麼上人下人的,天人龍人都一樣。”
楊是非笑嗬嗬道:“你在我看來,也是洛府的一份子。”
檀香搗了搗藥膏,抿唇無言。
腦海中閃過楊是非幫自己擋箭的畫麵,目光又瞥見其手臂上還未愈合的劃傷。
哪怕這些箭矢傷不到自己,但...
檀香幽幽歎息。
“好了,脫掉衣裳,我幫你抹藥。”
“啊”楊是非乾巴巴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檀香冷淡望來:“還擔心我占你便宜”
“...你不介意就行。”
楊是非心下無奈,隻能將衣袍脫掉,露出勻稱結實的上身。
雖然曾經手無縛雞之力,但在牛家村或多或少養得壯實了些。
充盈全身的寒氣沒有大幅改變身形,但也令他肌肉凸顯不少,不再像是一副排骨架子。
檀香隻瞥了一眼,麵無表情地舀起一勺藥膏塗上他的胸膛。
“......”
冰涼細膩的觸感,讓楊是非渾身一緊。
少女纖細肉嫩的小手撫來摸去,更讓他臉色古怪,隻能繃著臉不說話。
這小手,嫩得匪夷所思,跟豆腐似的。
但沉默之際,又想到衙門裡發生的一幕,楊是非稍作猶豫,還是開了口:
“你當時投擲出的刀,力道十足,並非普通人的身手。”
“...對。”
檀香頭也不抬地應了聲:“隻是覺得沒必要告訴你。”
但話剛說完,少女抹藥動作略微一頓:“聽見我這番話,你還想著為了洛府涉足危險”
“有何不妥”楊是非隻是嘴角微揚:“人各有秘密,我也是如此。姑娘將來若是想說,我當然會認真傾聽。”
檀香深呼吸一口氣,沒好氣地瞪來一眼:
“若非來得我們洛府,真不知道你會被外人蒙騙成什麼慘樣。”
“至少我看人的眼光不錯”
楊是非大咧咧地笑了起來:“見你們洛府主仆都如此善解人意,我方才心甘情願留在這裡。若是惡主惡仆,我可是立馬撒腿跑走,頭都不帶回的。”
“......”
檀香垂首輕哼一聲。
默然片刻,她才重新靜下心來:“藥抹好了,你還想赤著膀子到何時”
楊是非連忙穿上衣袍,有些哭笑不得。
都不知是誰占了誰的便宜。
雖然這小手摸來摸去的,實在舒服得讓人身子骨都酥了半邊。
“你先回去休息吧。”
檀香洗完手,起身叮囑道:“待會兒我去找大小姐稟報此事,她會幫我們處理好後續麻煩。等到夜色稍深,我再喊你一道前去。”
“你也要跟著”
“我並不比你弱,跟你一起也免得你出事。”
檀香毫不停留的出了藥房,輕飄飄地留下一句:“你要是再受傷,我不好與小姐交代。”
楊是非站在原地,撓撓頭,暗道這位侍女小姐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
待夜色漸深,宅邸內燭火已熄。
楊是非穿好檀香為自己準備的夜行衣,握了握雙手。
他本想出發前再吸收一點月蕊的寒氣,以此作為保險。但今日月蕊不知何時外出離開,隻能暫且作罷。
好在體內寒氣依舊充沛,不會影響此行計劃。
“準備好了”
檀香悄無聲息地從樹下走出,本就纖細嬌小的身影,在夜行衣包裹下卻多出幾分曲線婀娜。
楊是非微微點頭,與對方一同綁好麵巾和手套。
此行由不得他們懈怠,畢竟去的可是東城第一宗門,稍有差池便會引來麻煩。
“洛小姐那邊怎麼說”
“小姐她會幫忙看住那些外省人士,免得有暗中勾結。”
檀香語氣平緩,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那向天麟午時匆匆來見過各派豪傑,整條手臂纏著布,借口說是練功傷了臂膀,不久便聲稱身體抱恙回了家。”
“此人動作還挺快。”
兩人確認好方位,朝著九重門夜行奔去。
夜晚的東城各街早已黯淡無聲,家家門戶緊閉,隱約隻能聽見打更聲回蕩。
待一路穿行,不遠處一座廣闊莊園隨之映入視野,在月色下微微有燈火閃爍。
“——你們來了。”
鐵漢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約定地點,負手沉聲道:“我先進去纏住他們,你們可有信心探出九重門內的虛實”
楊是非冷靜點頭:“如果真找不到線索,還得勞煩鐵總捕出手,先將他擒下再說。”
鐵漢陽聞言無奈一歎:“我們修為在伯仲之間,可沒那麼簡單就分出勝負。”
話雖如此,他還是快步來到宗門前,將院門重重敲響,提氣朗聲道:
“我是衙門的鐵漢陽,有事想要與向門主商量一二!”
楊是非和檀香交換視線,一齊潛向莊園的另一角,順勢翻身躍入其中。
莊園內陸續亮起燈火、道道人影趕往大堂方向。
楊是非縮在樹下,借著光亮隱約看見向天麟的位置,迅速指了個方向,兩人鑽入走廊一陣匿息奔走。
“彆走過頭,這裡才是他的臥房。”
“裡麵有人麼”
兩人背靠門邊,壓低聲音交流道:“我記得九重門主是有妻女的,還有一房妾室。他本人前去大堂會客,屋子裡麵...”
檀香剛想摸出迷藥。
可貼門傾聽片刻,她很快搖了搖頭:“屋裡沒人。”
楊是非眼神微動,小心翼翼地將房門推開。
兩人順勢入屋,反手將門重新關上,期間沒有發出一絲多餘聲響。
楊是非快步來到臥榻旁,掀開被子一看,果真沒有人影。
“被褥冰涼,之前沒人躺在這裡。”
檀香跑去書桌處翻找,而楊是非在原地四處探查,很快神情一愣,連忙低頭。
腳底下似乎有些顆粒狀物體,再用手指撚起些許仔細一看...
是風乾碎裂的黑色血沫。
“向天麟今日被我劃傷了手指,難道是那時留下的”
楊是非摸了摸地板,很快否決了這個猜測。
距今不過幾個時辰,這些血液哪怕風乾結塊,也不至於被踩得如此稀碎,甚至散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