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泉山下,宋軍營地。
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夜幕下,漫山遍野都是無數白色的帳篷,像是一朵朵盛開的小花,散落山腳。
戰馬不時嘶鳴,將士的訓練聲與鼓聲交雜在一起,有的宋軍隊伍,仍然在訓練。
無數的旌旗,迎風招展,偶爾有騎兵隊轟然而出,兵甲鏘鏘,馬蹄震天動地。
這股真正的軍旅風範,雄渾的氣勢,不愧是宋國禁衛軍主力精銳。
帥帳內。
統帥王全斌正在跟麾下的一些將領開會議事。
副統帥崔彥進,都監王仁贍,左廂軍大將康延澤,右廂軍大將王繼濤,先鋒將史延德,偏將張萬友、向韜都在列,級彆皆是都虞侯之上。
諸將都是戎裝在身,哪怕深夜了,仍然不解甲。
在幔帳的燭光映照下,眾將領的衣甲都熠熠發光,冷冽幽寒。
“史將軍,你說派出追擊蜀軍的人馬,遭遇了伏擊?”
史延德拱手道:“回王將軍,的確如此,伏擊追擊三泉山逃兵的事都虞侯張磐,追到蜀道峽穀時候,忽然遭遇了伏兵,阻斷了峽穀道路,挽救蜀軍更大的損失。”
“奇怪了,蜀軍什麼時候懂伏擊了?”都監王仁贍有些不解。
宋軍進攻巴蜀的這些日子,過去半個月了,未嘗一敗。
蜀軍每次作戰,要麼束手束腳,要麼出城迎敵,被宋軍打得落花流水。
但是從沒有出現蜀軍料敵先機,出來伏擊宋軍的情況。
王全斌不為所動,鎮定自若道:“蜀軍偶爾有一次伏兵斷後,也說明不了什麼,不能指望蜀國將領,都是窩囊廢!”
統兵主帥一言一行都被部下看在眼中,所以越臨大事,越要沉著冷靜。
王全斌也算北宋可獨當一麵的統帥,軍中威望不低。
他早年初隨後唐莊宗,累任內職。後唐明宗時,補入禁軍列校,成為都指揮使。
曆仕後晉、後漢、後周三朝,參與攻克收複關右四州及北伐遼國等戰役,都有不俗的帶兵表現,遷升至相州刺史。
北宋建立後的這幾年,先是聯合慕容延釗平定潞州李筠叛亂,又配合郭進進攻北漢,戰功赫赫,所以,才被趙匡胤信任,封他為西川行營前軍都部署統帥,管轄這三萬兵馬從蜀道陸路進攻蜀國。
總而言之,王全斌的統兵能力還是很強的。
王全斌繼續說道:“三泉山要塞城關被我們拿下了,俘虜降兵七千人,斬殺蜀軍近萬,繳獲糧食三十多萬斛,可謂大勝。接下來就是葭萌關,諸位將軍可有什麼想法?”
都監王仁贍說道:“葭萌關是金牛道上一座重要關卡,有雄兵數萬防禦,光靠我們這兩三萬人,強攻起來並不容易,除非那統帥王昭遠,繼續舍掉地利優勢,在城外跟咱們排兵布陣,正麵衝鋒,那我軍將士能以一當十,鑿穿蜀軍方陣!”
先鋒將史延德忍不住哈哈笑道:“就是,蜀軍太慫了,正麵對抗完全不是咱們對手。”
王全斌蹙眉:“倘若蜀軍這次不出關迎戰呢?”
右廂軍大將王繼濤對蜀軍不放在眼裡,說道:“那隻能霸王硬上弓了,對葭萌關發起強攻了,血戰三日,蜀軍也許就棄城而逃了。”
王全斌搖了搖,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我們不能把勝利,寄托於蜀軍的指揮愚蠢上,這樣會讓我們鬆懈,心存僥幸,遲早會吃大虧的。主動權應該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不能聽天由命,魯莽推進!”
打仗不隻是打拳腳兵器,輜重錢糧,還是打心理、打人性,戰略十分重要。
他的這番話,指出了目前用兵的關鍵,也是對這些將領做出一個提醒。
不能因為這些日子的進軍破敵過於順利,就放鬆警惕,就目中無人,傲慢自大,遲早會栽跟頭。
副統帥崔彥進能夠體會王全斌的用意,趁機接話,問道:“王將軍有何策略?”
王全斌點頭道:“我打算留下一部分人馬佯作攻城,吸引住蜀軍的注意力,而我軍主力繞過葭萌關,直接切入劍門,那麼葭萌關與利州城,都形同虛設了。”
“繞過去......”
眾將聽完,都有些吃驚。
蜀道崎嶇難行,即便是開鑿的金牛道,也並不好走,若是繞山而行,可就更難了。
“可是,沒有其它道路啊?”有人疑惑。
王全斌冷靜道:“沒路就找路,出其不意,度過嘉陵江,攻擊小漫天寨進行補給,然後直接繞到了葭萌關和利州城後方去,那葭萌關和利州的守軍,便會不戰自潰。”
“此計甚好!”
待眾將明白過來,頓時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不必強行攻打雄關,在這裡耗下去。
眼看深秋入冬時節,再鏖戰下去,陷入僵持的話,巴蜀便進入冬雨濕冷的季節,對北方宋軍不利。
都監王仁贍提議道:“不如奪取羅川路攻入,那是一條側路,羊腸小道,也能行軍。”
康延澤有不同看法,說道:“羅川路險,軍隊難以齊頭並進,不如分兵兩路,一路悄然進攻金山砦,攻破小漫天寨。另一路主力軍從羅川道進入,趕到深渡的渡口彙合,一起渡江!”
“不錯,與本將軍的想法不謀而合,就這樣做!”
王全斌微微一笑,目光看了康延澤一眼,對他能有如此見解和戰略目光,表示欣慰和讚賞。
然後,王全斌發布軍令道:“佯攻葭萌關,就交給先鋒將史延德了,率領一萬人馬攻打,拖住蜀軍,吸引住蜀國的注意力。崔彥進、康延澤、張萬友率左廂軍進攻金山砦,攻打小漫天寨。本將軍率領中軍、右廂軍進入羅川道,在深渡搶占渡口,等候左廂軍彙合,最後一起渡江,奔襲劍門腹地。”
“領命!”眾將抱拳,接受了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