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午後的陽光格外刺目一些,天氣有些悶熱了,庭院內一絲風都沒有,牆角一簇青色修竹的長枝和竹葉紋絲不動,蘇宸和徐清婉將桌案放在竹蔭處一邊乘涼,一邊在研製的細鹽。
在晌午的時候,由於製鹽沒有完成,徐清婉以此為借口,留在了蘇府用了午膳,嘗到了蘇宸的手藝。
幾種農家小炒,以及黃燜雞的做法,使得徐清婉胃口大開,暗忖箐箐的話沒有錯,這蘇大才子廚藝也是沒的說,而且口味與他們徐府家廚,以及酒樓大廚的做法都一樣,瞧上去並不如何的美觀,卻十分可口。
下午的時候,蘇宸終於把一斤多精鹽細粒給做了出來,嘴角勾出一抹笑容來。
“大功告成了,瞧瞧如何?”
徐清婉看著蘇宸製作出了蘇記精鹽,色澤如雪,顆粒如沙,觀感十分不錯。
“這就是精鹽嗎,果然比我市麵上買到的細鹽,還要精致看好。”
蘇宸微笑道:“不光看著美觀,食用起來無其它異味,用它燒烤和做菜,口感自然更好了,最主要是,它有利百姓身體健康,能夠延年益壽。”
徐清婉歎道:“若是唐國境內都食用這種精鹽,的確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蘇宸聞言後,點頭道:“那是,這種格物技巧,能夠改善民生,雖然看上去不算什麼大學問,也非“形而上”的學識理論,但是,它也有一些化學原理在其中,也有普世的科學真理,不能簡單看成粗鄙之事。”
徐清婉以前對工匠之事,並沒有多大感覺,也很少關注,基本都在研究詩詞歌賦、古典文章,都是陽春白雪的知識學問,忽然聽到蘇宸這一番理論,既覺得怪異,但又深有體會,親眼所見,認為蘇宸的話不無道理。
“化學原理,是什麼原理?”徐清婉抓住了蘇宸話語中的一個詞彙,不解問道。
蘇宸沉吟了一下,說道:“格物是一個籠統說法,我曾經跟一位神秘老師學過格物,他自稱是墨家後人,將格物又稱為科學,分為化學、物理、生物多個細微不同門類,化學的意思,就是通過物質之間的化學反應,像融化、溶解等方式。比如染布的天水碧,其實就是不同顏色之間化學原理。”
“原來是這樣。”徐清婉頓時聽明白這“化學”詞彙的意思。
蘇宸笑了笑道:“現在相信了吧,讀書人掌握了格物能力,才能真正的學以致用,並非完全隻會詩詞談論和交流,有位大人物說得好,空談誤國,實乾興邦,如果唐國的才子們,都學習一些格物知識,有的擅長化學,有的擅長物理,有的研究生物,有的精通天文曆法和算術學,社會才能全麵發展。生產力強大了,百姓的物質條件才能充裕,人人都溫飽了,才能實現一個盛世。”
這些道理很樸實,也很通俗易懂,但是放在南唐時代,卻已經是一種新穎的治國之論了。
徐清婉沒少研究過前人的史書典章,對一些變法人物也有研究,不論是法家,還是儒家,做朝廷宰相,主持朝政變革時,卻從沒有人提過這種思想。跟李悝變法,商鞅變法,韓非子變法,孝文帝改革,後周世宗改革,都大不相同。
距離這個時代最近一次變革,是十多年前後周世宗變革,無非汲取古製變法改革之優點,如減免苛捐雜稅,安頓流亡農民;嚴厲懲治貪官汙吏;整頓軍隊,加強訓練,嚴肅軍紀。簡單有效地促進社會穩定,經濟得到恢複,軍隊戰鬥力大為提高。
但這種變革比較簡單,沒有更深層次的改變社會的生產力,隻是短暫地讓百姓從戰亂中恢複太平生活狀態下的穩定而已,休養生息,整頓了官吏隊伍和軍隊,僅此而已。
“想不到,蘇公子對改革變法,也有這般的新看法,公子高才,清婉欽佩!”徐清婉忍不住讚歎幾句。
“不用誇讚我了,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因為這種蘇記精鹽,隻有我會製作出來,到時候隻要朝廷允許我經商,出售蘇記精鹽,那麼我蘇家日後就成為第一大鹽商了,富可敵國,什麼江左九大家族,到時在我麵前,那都是渣渣!”
徐清婉目光帶有異色地看著蘇宸,想不到他如此直言不諱地談論商賈之事,一般的大才子可都是羞與言商啊,覺得十分低賤之事,有辱斯文!
“白素素知道你這般想法了?”
蘇宸自然不敢在白素素麵前說白家也是渣渣,那他剩下的九萬五千貫錢,恐怕會被黑掉了,當下尷尬一笑:“哈哈,還沒有跟她細談合作,不過,隻要有錢賺,她肯定有興趣,蘇白雙賤合璧,天下無敵!”
徐清婉哭笑不得,看著她近些日子慕名已久的蘇大才子,竟然這般高談闊論著如何賺錢,如何經商,實在有些顛覆了她心中蘇才子的完美想象!
以前她在閨房中輾轉反側,雙腿夾著被褥動情幻想蘇才子時候,他是身穿白袍襴衫,一塵不染,頭戴平定四方巾的年輕俊美公子,風度翩翩,張口必有之乎者也,引經據典,句句不離詩詞文采,談到國家大事,口若懸河,都是“治國如烹小鮮”,“濟民安邦天下”的大論,仿佛站在雲端,那樣的光芒四射!
可是,麵前的蘇才子,卻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一個有新穎思想,行為獨特的讀書人,不但精於詩詞之道,才華無限,還精通各種算術公式和理論,懂得格物與化學,樸實乾事,為國為民的同時,也利人利己,甚至還熱衷經商之道,實在是打破了她夢中的那個形象了。
“好了,徐姑娘,在下等會要繼續為湘雲館創作戲曲了,恐無法相陪閒談了,你要不要……”蘇宸想問這個徐才女要不要先回去,因為她到蘇府從上午待到下午了,再過一個時辰,就到黃昏了,實在有點陪不動了,打算找借口送客。
誰知徐清婉像是沒有挺懂蘇宸話意一般,笑著道:“正好,你創作戲曲的話本,我在旁邊研墨,觀看你下筆的自己,還有構思創作時的狀態,如何寫出如此精彩的西廂記來,說不定對清婉也有幫助!”
蘇宸看著徐才女這般熱衷懇求和期待神色,挺難拒絕的,心中頓時有點無語了,她是真沒聽懂我的話意,還是故意裝作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