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江水枯竭期。
江東軍巴丘大營,陸議乘船入洞庭,登上君山島。
此處已經開始種植茶園,陸議與魯肅、桓階、劉巴等江淮、荊南名士一同飲茶。
水邊涼亭,白發漁夫用陶罐為他們烹煮魚湯,一邊吊鍋裡悶煮米飯。
陸議端坐上首,身後一名勇士負劍而立。
他捏茶杯淺嗅細品,對左右說:“據報,四月子午道雨水停歇,關中兵馬已向漢中進發。前後能有五萬之眾,合此前大司馬所收兵馬幾乎能有八萬,此皆關中強銳兵馬,蜀中多不自安,有通梁王者。”
桓階與劉巴互看一眼,劉巴不語,他已經開始後悔荊南四郡的獨立。
隨著劉表死亡,劉巴因父親死亡憋著的那股鬱氣也就消散了。
恢複冷靜後,他對目前局勢感到悲觀。
原本隻是想和劉表鬨一下,追求的是分彆隸屬於關中,而不是受劉表父子節製。
此前荊南士人想的也簡單,推長沙王出來,根本動機還是與劉表進行切割,避免被荊北士人壓製,防止人力、物力資源平白被荊北拿走做貢獻。
反正都是隸屬於關中,憑什麼荊北、劉表父子能高人一等?
還拿荊南的資源去討好幕府?
鬨來鬨去,幕府輕視了荊南四郡,沒有第一時間給出足夠的待遇。
結果稀裡糊塗就隸屬於淮南朝廷,等劉表病死的消息傳來,如劉巴這樣懊悔的人不在少數。
不僅是劉巴,桓階現在也開始轉變立場,不再渴望什麼建功立業,或者用戰爭來謀求更高地位。
現在的荊南,隻要維持住境內太平,等待亂世結束,那他們就有人力和資源發起對朝堂的衝擊。
獨立建州,徹底擺脫荊北、南陽士人的壓製,才是他們的終極目標。
故而陸議的提議,落在劉巴、桓階耳朵裡,也隻是個提議,都沒有明確、主動的回應。
頭戴四方烏紗冠的魯肅見此,就說:“蜀中不亂,大司馬不會輕動。朝廷欲借曹孟德威勢迫使河北臣服,那麼必須引導、促成蜀中生變。否則大司馬安居關中虎視四海,則荊州我軍難以打開局麵,河北、青徐之地也難有作為。”
他看向劉巴、桓階:“大司馬以力製衡各地,各處多有心懷不滿之士。隻是畏懼其強橫,皆不敢先發。而蜀中富庶,已然淪為關中肥肉。待蜀中豪傑不耐盤剝,自會舉義兵,抗苛政。”
必須加快動作,否則等各處士人集體思路清晰後,反抗的動力和勇氣會急速衰減。
隻是桓階、劉巴端茶小飲,魯肅就盯著劉巴說:“子初先生,我聽聞關中呂溫侯舊部多言傳說大司馬乃呂溫侯之後,今假冒宗室,欲篡奪漢室四百年社稷。君乃荊南宗室賢者,豈可無動於衷?”
劉巴放下茶杯,雙手落在膝蓋上,笑問魯肅:“子敬先生此言不妥,自大司馬舉兵掃討亂世以來,何時自稱過宗室之後?至今姓氏不改,何來假冒宗室之論?再者,他能定有天下西五州,是憑用兵如神,如似淮南侯一般,而非仰仗四百年社稷之功。”
劉巴說著扭頭看陸議:“大都督亦然知兵,請問四百年社稷之功,可能俘斬諸胡三十萬級?”
這方麵陸議是個客觀的人,笑著回答:“社稷之力若能有如此神效,天下也不會亂到這個地步。子初先生言論有理,這關中基業是大司馬親冒白刃流矢,提三尺之刃所立,非祖宗萌蔭。”
陸議也放下茶杯,認真看劉巴:“隻是君乃荊南宗室賢良,是一州之表率。今大司馬已有篡漢之實力,其出身朦朧又不做解釋,我以為君當致信關中,詢問此事。這不僅是荊南、宗室之事,也是我等漢室臣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