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曹操乘車巡視。
隨著天氣漸漸寒冷,北岸曹軍也停止了土木作業,開始分批次有序撤離南岸。
而在北岸隻留守精銳軍隊,隻要封鎖、圍死黎陽二城守軍的補給線即可。
看著最新一批在碼頭登船的軍隊,曹操想到了那個流言,忍不住一歎。
袁譚、袁尚這兩個敗家子,為免門風受辱,竟然隱誅了兄弟三人的妻子。
曹操沒見過甄宓,但沒少聽人提及。
哪怕隻是生活中彆人不經意提起的微末細節,但曹操就是能抓住這些關鍵信息,還很難遺忘。
他本能的認為夏侯守不住雒陽,雒陽城太大了,八關防護體係也很大。
如果想辦法把黑熊的元從、起家部隊拖到兩三千裡外的河西、西涼去。
諸胡入寇,那就滅門之禍。
不是怕黑熊征討,怕的是諸胡。
郭嘉不在乎華服美食,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舊衣,笑說:“明公,仆以為舊衣貼身。”
婁圭見許攸還要再勸,立刻就說:“子遠再勸,你我今日這羊可就沒了滋味。”
兩個人並桌而坐,婁圭劃開泥封,對許攸酌酒時遺憾說:“不知為何,今年七月菊水乾涸。”
可偏偏夏侯新補充的軍隊缺乏韌性,數量也不夠。
就見大營外婁圭正跟一夥人交流,婁圭也是驅車出營。
河北大清洗後,許攸的重要性大降,現在就跟婁圭這個清閒的南陽舊人玩耍、走動。
雒陽、黎陽之間會爆發一個死循環,這是一個讓他疲於奔命的死循環。
他不想跟鐘繇撕破臉,可心理上、麵子上又不情願。
有時候也生出拋棄這僅有的官職,入山求道之心。
結果他沉睡不起,侍妾不忍心打攪,曹操睡醒後立刻殺了兩個寵愛的侍妾。
兩人閒聊著菊水乾涸一事,小口飲著從許都運來的美酒。
他持有的財富比例已經發生巨大變化,潁川的莊園已經不如家鄉的祖傳茶莊。
而關中本就沒什麼積蓄,人力物力投入西涼戰場,關中士民怎麼可能情願?
也虧茶莊在南鄉境內,郡守伊籍是個寬厚的人,伊籍不動手,誰能搶婁圭的祖傳茶莊?
烹茶完畢,婁圭取出一疊信紙遞給許攸:“子遠,對蔡伯喈遺書可有意乎?”
哪怕曹操要翻臉,他們也隻是拿酒水洗臉洗手,這一條殺身令就能繞過去。
現在郭嘉疲敵之計,如果施展,涼州方麵有人配合刺擊諸胡,關中方麵也有人配合鼓動黑熊出兵。
能避免的話,最好還是避免。
曹操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秋日黃黑相間的衣袍,忍不住長歎一口氣,對郭嘉等人說:“婁子伯富樂,唯獨權勢不如我呀。”
大營外設立帷幕擋擋風吃個便飯,權當郊遊野餐,誰能過問?
兩個人都領著參讚軍機的差使,雖然不負責什麼重要的項目,但地位遠高於領兵將校。
曹操給許攸的那點俸祿,還不夠許攸買兩個嬌俏妾室,買了也養活不起。
兩人留下酒甕,重新回到桌前。
許褚則眯眼觀察遠處的婁圭、許攸兩個南陽人,簇擁著曹操返回營壘。
就是把典軍校尉丁斐拉過來,也不會過問這點微末小事。
特彆是韓遂這個打不死的老泥鰍,怎麼也能牽製黑熊兩三年時間。
想了想,許攸看婁圭:“子伯可敢做死間?”
婁圭隻是笑了笑,扭頭又看黎陽二城方向,咧嘴笑了笑,又回頭看許攸。
“這……”
許攸皺眉:“子伯,你知道我在顧慮什麼。”
官渡戰役前期,曹操有一日午睡,再三吩咐兩個侍妾將他按時喊醒。
婁圭則為兩人烹煮茶湯,這半年許都也悄悄開始流行喝茶,荊州茶價上漲。
“還真是奇妙。”
許攸抬手捏須,眯眼沉吟:“若是說動孟德,你我還能脫身。若僅僅是蔡伯喈遺書,恐難讓孟德滿意。”
“我想變賣家資,多購好絹,去長安謄抄蔡伯喈藏書。”
兩三年的時間裡,己方就算沒有攻下河北,也能重創河北的元氣,讓袁尚失去戰略反擊能力。
關中黑熊表現出來的戰鬥力越強,涼州人依附的決心和行動力也就越強。
而黑熊又表現出了十分強大的攻堅能力,夏侯本部五千軍隊填不滿雒陽城牆,怎麼守雒陽!
若調兩三萬軍隊過去,就雒陽的地形,一旦失敗,誰都跑不出來!
兩個都是南陽人,一個在菊水之南的陰縣,一個住在菊水東側的宛城附近。
思索明白,曹操點著頭:“奉孝這疲敵之計可行。”
兩人都是曹操的老朋友,此刻誰沒怨氣?
不管是進攻雒陽的夏侯,還是繞行河內直奔黎陽,都是讓他很被動的事情。
南鄉郡守伊籍今年不動手,難保這個人明年不動手。
關中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地域,可三輔的話,給人的感覺就沒那麼強硬了。
婁圭講述著,許攸緩緩點頭,洗了洗手就開始洗臉。
更彆說戰爭成本,讓黑熊西顧,總好過這個人提兵觀望。
郭嘉又上前兩三步,來到車下說:“明公所慮乃關隴合力作亂,今黑賊得據三輔,則涼州之眾阻斷於朝廷之外,其三麵俱是胡虜,實不敢交惡三輔。”
所以他必須同意鐘繇的意見,給鐘繇一個從內部經營、蠶食、瓦解黑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