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淅水河畔。
鎧甲、軍械堆放在邊上,男人們協作分解大小野豬,孩童們則在河畔反複清洗下水內臟。
十幾名資深甲士仔細剔骨,所有的骨骼都要剔除集中存放。
黑熊為了增加洗練、召喚的成功概率,甚至喪心病狂的要求剝皮。
岸邊石塊堆疊圍起一個小圈,底下鋪了一層野豬皮,各處剔肉後的骨骼就被投入這裡。
隨著最後一些碎骨投入石圍,黑熊就指揮道兵將餘下野豬皮蓋了上去。
就等入夜後嘗試洗練……活人太脆弱了,訓練成兵的成本也太高了。
進入關中後,關中各部豪帥麾下的騎兵就是很讓人頭疼的東西。
隻要掌握可靠的反騎能力,就能立足!
可能是黑法力積攢不夠,也可能是方式不對,連著過了幾天,黑熊都沒能成功洗練、召喚出一頭陰乾野豬。
以至於野豬皮腐爛生蛆,當甘寧督率部曲沿著淅水而來時,就見岸邊許多孩子拿蛆做餌,在河邊捕魚。
析縣城邑內,劉曄指引甘寧所部,指著一片搭建好的草廬營地說:“甘司馬所部營地在此,校尉臨行前囑咐,營中物資凡是甘司馬所需,命我極力補充。”
幾天晾曬,這些草廬已經乾燥。
甘寧也不嫌棄,轉身從屬吏手中接過木盤,雙手端著鄭重交到劉曄麵前:“長史,此我部名冊,今到四百七十六人,另有百餘人後續能到。”
“甘司馬先安置部伍,校尉日暮時能歸來。”
劉曄嘴上說著,雙手接住轉手遞給自己的屬吏舒羽,舒羽是揚州治中蔣濟的屬吏,被劫持至此,一家人要吃要喝,隻能出仕效力以換取一份不算豐厚的俸祿。
甘寧也不再推辭,當即指揮新舊部曲上前分配草廬。
他現在缺各種東西,部曲擴充了一倍,缺乏鎧甲器械,也缺整齊的軍服,就連鍋碗之類生活器皿都缺。
待安置好部曲,他就隨劉曄到僻靜處交底,討要目前急需的布帛、糧食、鍋碗之類。
黑熊還有船隊協助遷徙,甘寧還是借蘇飛的人情才能將新招募的部曲帶到築陽;在築陽彙合舊部後,步行趕到析縣。
這一路上缺乏帳篷,補給也不足,所以吃了不少苦。
劉曄不是喜歡耍弄權柄折騰人的人,何況他也能看出來,甘寧不好惹。
營地內有什麼東西,他自會儘力補充給甘寧。
此時此刻,武關道北半截。
黑熊騎乘陰乾馬駐馬一處險峻山梁之上,靜靜眺望北麵關中蒼茫大地。
目光自東向西環視,先是霸上、驪山、藍田縣、白鹿原、杜陵,以及視線遠處東西走向高低起伏的龍首原。
就連遙遠處的鹹陽,此刻隱約都有個輪廓。
目光再向西,就是秦嶺腳下廣袤蔥鬱的上林苑區域。
關中大亂李傕郭汜爭相混殺,但上林苑區域依舊是百姓的禁區,少有人煙。
鐘繇恢複關中以來,上林苑廣袤區域內林木相連,兩漢宮院、道路已被林木蠶食。
遠遠眺望,上林苑中很難找到建築群。
目光再向西,就是神奇的秦嶺北麓,仿佛刀劈一樣齊齊整整。
秦嶺與關中平原之間地形落差、變化很大。
可惜他沒看到長安城輪廓,兩漢長安城在龍首原北側,臨近渭水。
龍首原阻隔視野,他自然看不到長安狀況。
很想繼續向北偵查長安具體情況,但營地缺乏韌性,真遭遇事情,是沒有反抗能力的。
帶著一點遺憾,黑熊調轉馬頭開始返回……甚至不需要下什麼陡坡,沿著山梁舊路返回就行了。
隻有去關中的那極小半截路很是陡峭,地形落差太大了。
一路疾馳,曲曲折折大約接近六百裡山路。
對他來說朝發夕至,可對整個遷徙隊伍來說這是七八天的路程。
現在沒時間建造獨輪車之類,所以整個遷徙隊伍除了鎧甲器械外,能運輸的糧食有限。
所以沿途的武關、商縣、上雒縣三個據點必須拔除,這能獲得寶貴的補給和人力。
進軍順利,就占據長安城;若是不順,就盤踞秦嶺與關中各部周旋。
一路疾馳,星月懸空時他才返回析縣。
這個速度不算誇張,武關道驛站係統完善的時候,信使急遞也能跑個日行五百裡。
屁股、大腿磨得有些疼,卻沒有磨破或起水泡。
甄宓翹首等候,見他風塵仆仆心生不忍,語氣埋怨:“郎君事事親為,還要劉子揚等人作甚?”
“此去關中,我怎麼敢聽信旁人見聞?”
黑熊在甄宓協助下脫卸皮甲,甲內衣衫汗跡染濕黏在一起:“這種事情目前也就我合適,其實我也不想這麼辛苦。若不爭,今後你我隻剩下出走中原,流落蠻夷一條路可走。”
甄宓聽了默然無語,她才十九歲,父兄早亡。
她的生命曆程裡,親友熟人多數是時疫染疾、饑餓、兵匪過境而死,絕大多數都是非正常死亡。
對於活到六十歲、七十歲而死,以她、以黑熊這一批亂世中長大的人來說,這種壽終正寢的例子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