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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隴西侯府――
大冬天的,其他人都裹著棉衣,而隴西侯府門前的人點個火堆,一群漢子們圍在一起給李信的大門兩邊上大石虎,又各兩邊添五個石鼓。
李信左擁右抱,身邊各有一個美女。
麵前擺著冰鎮果飲,手裡持著熱好的鳳酒。
“表態?又表什麼態?這些老家夥們真是吃飽了沒事乾。十幾年前就天天搞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十幾年後還是這樣。”
“帝國就是被這些人折騰得烏煙瘴氣的!”李信狠狠地擲了一下酒爵,酒爵裡的酒水濺出來。
兩個門客對視一眼,“主公,這個時候,可不是置氣的時候。明天就是大朝會,之後就是年祭。若是這一回,主公沒有立對場子,日後可就麻煩了。”
李信聽著,兩條眉毛向後一揚,他拿起一邊的酒壇,高高舉起,抱著酒壇咕咚咕咚豪飲起來。
兩個文士在下麵腹誹,他怎麼像頭不開化的牛一樣。
李信咕咚咕咚喝著酒,很快一張臉漲紅,他拿下酒壇,用袖子擦了下嘴巴。
“我最煩就是和那些人玩心眼子了,他們不嫌累啊!要什麼立場,我的立場就是我啥也不想管,我隻想跟著陛下,讓陛下給我仗打!”
“說,誰又要跟陛下過不去!”
兩門客對視一眼,他們暗暗嘀咕一番。
“陛下的想法太超前了,不會成功的。如果現在不跟著丞相他們,以後要被清算的。”
“再說了,人人都想著隻讓自己得到權力富貴,陛下也隻是為了名垂青史罷了。為了那些和我們不相乾的人,去得罪丞相上卿,這不是找死嗎?”
“是啊,是這個道理啊。君侯現在還不知道事情的輕重呢?”
二人交頭接耳一番,再看向李信時,仿佛一身正氣,
“君侯,此事關乎到國家江山社稷。君王立儲,本就是傳承宗廟的大事,日後還要昭告天下啊。”
“君侯放棄了分封之國,而留在鹹陽,這為的不就是給陛下效忠嗎?”
“身為人臣,當為陛下分憂啊。”
李信聽著,滿腹狐疑。
我怎麼記得他們兩剛才沒這麼好心來著。
李信歎了口氣,“那你們就好好商量商量,把明天我該做的事情,要說的話,都給我寫在笏板上。”
“記住了,誰給陛下難堪,我就拆他台子!”
李信雙目如炬。
他的將軍肚已經凸起,但是下起命令來,又立刻顯得威風凜凜。
兩個門客趕緊辦公去了。
隻是李信身邊的兩個美人忍不住問,“君侯,您為什麼不接受封國呢?其實如果是做諸侯,就能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了,根本不用擔心這些事。”
李信聽了,先是沉默,很快他哈哈大笑一番。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啊。”
當初城父大敗,李信可謂是吃透了教訓。
其實他隻適合做個先鋒,彆的不擅長。論計謀,他玩不過其他人;論權術,他更是沒法和鹹陽城的這些人相媲美。
明明知道自己不行,何必跟著他們去攪和呢?
“其實我之所以留下來,待在鹹陽。是因為我希望和這些高級戰車、高級裝備,精英軍隊在一起。”
“邊遠的封國,能有這些東西嗎?”
“當然沒有。”
“還要去費腦子去治理。這曆史上總是寫著糊塗的君王被奸佞臣子相害的事情。”
“哪有那麼多倒黴的君王,明明自己糊塗蛋。”
“明明不適合那個位置,非要上去,上去就是身首異處。”
“他們都覺得我李信傻,可是我李信也知道我傻,我壓根做不了王。他們還笑我,殊不知這幫自大狂不知道自己有多蠢。”
“這幫人個個賊子野心,一旦被分封出去,過不了幾年就想著要和大秦對抗。”
“就以我對陛下的了解,陛下才不會白白放他們走。必定還有後手。”
“反觀我這裡,我手裡沒有兵,沒有封地,我什麼都乾不了。陛下怎麼會把我當威脅呢?”
“不出三五年,又是我李信帶兵打仗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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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稀裡糊塗說了一番話。
隻見兩個美女眼中仿佛盛滿了一整個夏日裡滿天星河之中那麼多的星星一般深情地仰望著他。
她們的手扒著李信的挺拔厚實的胸膛,“君侯,您方才說的真是太好了。”
“是啊,有時候沒有那麼多的東西,反而能讓自己更安全。”
“妾身恭喜君侯啊,您得到了自己想要,成全了自己。這世界上,多少人終其一生都在追求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君侯卻早早看明白了這一切。”
“此乃大吉之兆啊!”
這兩個美女,那可是一對雙胞胎。長得姿容稍有些差異,但是容貌都是一等一的。
她們兩個彼此之間有心靈感應,一個在想什麼,另一個立馬就能知道。
李信聽說了這件事後,就把她們納為自己的妾室,對她們非常寵愛。
現在,聽到了兩個美人由衷的讚美,李信自然信心膨脹。
――
鹹陽城裡,永遠都是這樣,為了利益的追逐、鬥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但是在表麵上,鹹陽城裡永遠都是安安靜靜的,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鱗次櫛比的房屋屋頂上,覆蓋著白色的積雪。
大人們忙著吊兒童下窖,將夏秋儲存的食物,比如地瓜之類的用籃子釣上來。
有人在冰麵上鑿開河,用盆勺大鯉魚,回家煲湯喝。
公雞追著母雞,在院落裡留下了無數的腳印。
林府――
林信的長子,作為史的後代,他已經獲得了進入學室學習的資格。
在曆史上,有多少人是林信這樣的情況。
心中懷著一份對正義的堅持,對道義的維護,雖然自己的才華不足以著稱於世,雖然自己的名聲沒有遠揚四海,雖然自己的權力沒有滔天不可及,他們如此的平凡,可還是願意為了維護自己心中的東西,哪怕自己實力不濟,也一定要前去維護。
可是這些人的死,卻隻成為了大人物上台的台階。
有多少這樣的人,他們的名字消失在了這長河裡。
當彆人家裡的孩童都在三五成群圍在一起做遊戲,院子裡掛紅掛綠時;
林氏的妻子白天眼睛總是紅通通的。
被壞人殺害的好人,屍骨尚且沒有寒透,而新一輪善惡的角逐又開始了。
信的兒子林立,他要繼承父親的事業,繼續入宮,維護朝綱。
而今日同樣安靜的,還有蕭何的府邸。
眾人聚集在書房裡。
夏侯嬰大聲道,“幾千年來,都是這個德行。難不成人的曆史,除了有神話傳說的那一段,其他的都不行不成。”
“不是我壓榨你,就是你壓榨我。照這樣下去,再來個幾千年,都是這樣的。”
夏侯嬰雙手環胸,滿眼的憤怒。
劉季則道,“這件事,壞就壞在,這些人拿關乎國家宗廟社稷穩定的事情做文章。”
“你們想想看,拋開一切不談,這太子到底是要立還是不立?”
夏侯嬰:“當然得立啊。”
“但是現在,這幫人把這件事搞壞了,我告訴你,就為這個,我們所有人都不應該支持陛下立太子。”
“因為這立太子的事情,已經成為了他們與陛下爭奪聲勢的工具。他們要讓陛下立太子,那陛下隻能不立;如果他們不讓陛下立太子,那陛下必須立太子。”
“你看,這幫人壞不壞?這心眼黑的比我老劉家灶門洞還要黑。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不惜把整個國家的命運帶上一起做賭注,非要逼著陛下就範。”
劉季的分析,讓滿堂的人都沉默了。
“如果他們是好人,還輪得著我們來出手嗎?”陳平平靜地望著窗外,“對付非常的敵人,就是要用非常的手段。為什麼過去失敗的總是維護公平正義的一方,不就在於心慈手軟嗎?”
“沒有手段,隻有早早被人玩死的份,還奢談救國?救天下?簡直是笑話!”
曹參低頭捋須,“那照尚書令的意思,我們要怎麼來個裡應外合,好好打擊一下姚賈、周青臣之流呢?”
夏侯嬰搖頭,“我仔細想過了,這件事和姚賈、周青臣還真沒關係。這兩個就是個話事人,若是成功了,以後陛下必然清算他們,若是他們失敗了,就要為身後支持他們的人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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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源,還是在於丞相啊。兩位丞相,一個是選擇了沉默,一個是選擇了暗中推波助瀾。”
“但凡我大秦有個強勢的丞相,堅持要均分天下,豈會有今日的局麵。”
在中央製下,隻要朝廷還有一兩個忠心為國的人,他們從指甲縫裡漏下來一點,就讓好幾個地方的人過上好日子。
但是在大秦帝國建立的這個關鍵時期,舊貴族和新貴族通婚聯姻,互相聯合。
而分封的勢力更是卷土重來,不斷地衝擊著郡縣製的藩籬。
兩位站在最高處,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人,選擇了退縮。
他們想要求穩,而不是冒險去完成一件可能讓自己的後代被人殺害的事情。
平日裡特彆愛發言的張蒼同誌,今天卻格外安靜。
邵平望著張蒼,“您今天這是怎麼了?”
張蒼筒了筒自己的衣袖。
“萬事萬物之間,永遠都是互相聯係的。要是能夠把致力於造福民生的丞相換上去,這大秦帝國勢必蒸蒸日上。”
“可偏偏在眼下這種關口,前途光明我看不見,道路曲折我走不完。我看不到出路,也看不到退路。”
“彆說換不上自己的人上去,就連大秦帝國以後是個怎樣的國家,我們都說不準啊。”
“我現在其實非常希望有人能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是去殺賊人,還是要我自己赴死,好歹有條路走。”
“可現在呢,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以後能乾什麼,為了什麼而乾?”
“我可以為了帝國赴死,可是現在連個赴死的理由都沒有。”
張蒼的憂憤之語引發了眾人的共鳴。
劉季在書房裡盤旋著、盤旋著,“哎,要我說,我們這些人,何不成立一個組織,專門對抗朝中那些腐敗者呢?”
陳平雙目一燃,“劉季,你可想清楚,這是結黨營私的勾當。一旦被對方抓住,我們可就都完蛋了。”
“大家能聚在這個屋子裡,有些事就已經很明顯了,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陳平非常不喜歡加入什麼同盟之類的,因為他不相信人的品性。
人是隨時隨地的在變的,今天也許是個大善人,明天可能就去為了幾個億去栽贓陷害其他人了。
劉季對陳平的話心中稍有些不滿,他隻是說了幾句而已,主要是扶蘇現在整理籌辦一些組織,尤其是建立新的墨門,說是要打造一個擅長數理的隊伍,專門為帝國研發科技、武器。
想到自己還沒有那麼強大,劉季隻好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
隻是,書房的主人始終一言不發。
蕭何,他的心此時在抽痛。
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讓整個國家給他們陪葬,他們這心得是有多毒?
――
立儲這件事關係到了太多人,尤其是這是太上皇退位之前的命令,往往有著某種政治寓意。
蒙府――
不同於蕭府上一幫熱血中年人控訴那些敗壞綱紀的食肉者,這帝國的“忠義”雙傑,他們在朝中侍奉秦始皇多年,對政治大事,朝綱,都有著相當的了解。
“他們拿著帝國的未來,逼迫陛下做出讓步,以此為他們造勢。”
“就衝著這一點,我們也絕對不能附議。我們要儘可能拖住這件事,但立儲的事情,也是大事。”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我們明天在大朝會上斡旋成功,阻止立太子。之後讓陛下找借口解決掉那兩個人。”
“等到一切都平息了,到時候再商議儲君的大事;而蕭何那邊,也能繼續推行他們的政策。眼下隻有以退為進,這樣才能把這兩件事都兼顧到。”
“姚賈和周青臣,早該死了。”蒙毅也憤憤道。
蒙恬思索一番,“這樣,我們聯合幾位大臣,上卿鄭國、大夫茅焦一起去求見右丞相綰。不然再請國尉出山,反正就是要阻止這樁事,幫陛下在氣勢上絕對地鎮壓他們。”
“不能讓他們覺得,陛下隻有一個人,勢單力薄的。”
“既然我們的敵人已經不能被當做人來看待了,那也就不要怪我們翻臉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