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 繚也看出來了,扶蘇的心情很複雜。
但是他總不能為了讓扶蘇不難過,就不給他說這些。
“既來之,則安之。”
攻打百越的事情,扶蘇並不意外。但是當他身處在這個時空,知道了所謂曆史上南取百越四個字背後究竟意味著什麼的時候,他的內心就對這場戰場發自內心地產生了抵觸。
沒錯,就和曆史上的公子扶蘇一樣,和當下時空中的每一個庶民一樣,他們厭倦了沒有儘頭的戰爭。
太累了,根本打不動、打不下、打不完。
扶蘇沒有表露自己的想法,他倒是很樂意和繚學習。
以後當了皇帝,恐怕有的是仗打。
“除了正名,打仗的第二個法寶為何呢?”
“師卦,丈人吉,無咎。丈人,即尊貴有眾望之人,故出師必立帥將,此人必民所聽從順同,能服眾人,安得民心,如此則無災。”
“丈人,乃地位尊貴,並且是集合眾人願望在身的人。要出兵打仗,必須要立帥將,這樣的人必須是民眾會聽從他命令的人。”
也就是說,打仗要要挑選的戰將,不是僅僅說士兵們願意聽從的人就行了,你還得看民眾對他的好感厭惡與否。
“隻有能夠讓所有人都服從的人,才能讓民眾安心。李信第一次攻楚失敗,就在於他雖然得到士兵們的信任,可是地方的百姓們對他並不了解。”
“但是我看大部分人歸結原因,獨獨遺漏了這一點。”
“故興師必有二道:正名與主將。太子日後出兵作戰,隻要能夠做這兩點,無往不利!”
扶蘇雙目如炬,他一直想要成為李世民那樣的人。
可惜啊,有太過要強的父親在上麵。
“太子年紀輕輕,能夠得到天下人的敬仰,讓軍中的將士們都對您感到賓從,是因為太子您懂得尊重生命,愛惜民力。”
扶蘇聽到這話,忽然想到了什麼,但是礙於眾人在場,他沒有問出來。
“師傅不像是會誇我的人。這麼說來,此次我參加戰事,會鼓舞將士們的士氣。”
“說的也是。士兵們在外征戰,已經四年不能回家了。我身為國家的太子,外出與他們一同征戰,將士們自然士氣高漲。”
據扶蘇所知,自從身為太尉主管軍事的屠唯被當地的民眾殺死之後,軍中的將士們情緒就困頓不安。
全靠趙佗在關鍵時刻,以都尉的身份號召大家團結起來,共同麵對困難。也是因為這個,趙佗才得以被嬴政看重,他一躍成為了主將。
而屠唯的死,嬴政不認為自己需要對他負責,他把他當做一個失敗者,給自己招來恥辱和失敗的人,快速的遺忘了,甚至都沒有做好對他家人的安撫工作。
這是屠唯死後一年朝中一些諫臣們議論的一件大事,但是當時迫於嬴政的私權過大,沒有人公然提出,趙高死了,那些為民、為公執政的大臣們,又開始敢和嬴政對著乾了。
所以這件事又被重新提了出來。
扶蘇走的時候,他們正和嬴政辯論這些事,弄得嬴政很心煩。
也讓扶蘇臨走前暗暗爽了一回。
他這十幾年來,作威作福也太久了。
但說來說去,其實就一句話,所有人都認為秦國在滅亡六國之後,不應該發動這麼多的軍隊長途跋涉去滅百越。
言歸正傳,繚知道扶蘇是個明白人,能文能武,可剛可柔,能進能退,所以他對扶蘇非常看好。
但是沒想到扶蘇是這麼看待他的,仿佛他是個不靠譜的老師。
但是他尉繚能是不靠譜的人嗎?
繚故作嚴肅,捋須說道,“太子這一去,軍中將士們士氣必然大振。這並非是我誇耀太子,我隻是說個事實罷了。”
尉繚的徒弟王敖聽了,忍不住笑出聲。
沒見過這樣的師傅,也沒見過這樣的徒弟。一個不承認自己誇了,一個不敢相信師傅會誇自己。
第(1/3)頁
第(2/3)頁
扶蘇卻高興不起來。
他這剛剛殺了趙高,本來應該在鹹陽城大有作為,結果被嬴政擺了一道,放著‘洞房不入’,跑來打仗。
扶蘇總覺得很難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麵對繚這個老頑童,不僅扶蘇,周圍大多數人都因為他感到人類的悲歡並不相同。
扶蘇就特彆不喜歡在自己不高興的時候看繚和他的好徒弟整天哈哈大笑。
誰懂啊,這種沒有洞房出來打仗的心情!
他本來準備上位的,結果出來打仗了!
到底哪個更重要,小孩子都知道啊!當然是兩個都選,但是有先後順序之分啊!
這一次打仗,兵家陳平、曹參、劉季、季布,扶蘇都沒帶上。
可見扶蘇的重心還是在政治奪權上,他根本不敢鬆手,好不容易捏著嬴政的七寸了,無論如何扶蘇都不會鬆下來的。
在臨走前,扶蘇做了很多準備。
扶蘇不是不想打南越,但是人總是要麵對現實。打了南越,秦國就會變得很危險。五十萬大軍,能夠鎮壓楚國幾十次造反了。
哪怕有一千個項羽在世,也翻不了天。
其實扶蘇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南越可以晚點打,匈奴也可以晚點滅,但是休養生息的大事,才是當務之急啊。
扶蘇很清楚,帝國的民眾能夠過上怎樣的生活,才真正決定了帝國的版圖;帝國的民眾是否過得幸福,決定了開拓四夷的速度。
現在的秦國去打百越,就像是一個孕婦去打仗,她一定會難產!
一屍兩命,嬴政是不知道這樣的後果,他要是知道,也隻會休息一下再打!
何況扶蘇呢。
扶蘇已經在心裡認定,大秦帝國應該由他來統治,怎麼可能允許有人逼迫這個即將分娩的孕婦上戰場呢。
還有就是,如果他繼位,那麼攻打南越的將軍將是劉季、陳平、季布、蒙恬、李信、王賁。
這麼一來,攻打南越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也未必不能在很快的時間內解決,總之比眼下的泥潭戰爭好很多。
扶蘇已經決定了。
他要帶著將士們休戰,逼迫秦始皇退位!
馬車不斷向東南行進,兵車行行,銅鉦時不時在寒風的吹拂下發出輕微的吟唱,害冷的月夜撫摸著將士們的臉龐。
尉繚、王敖兩個人倒是逆境做樂,一路上唱歌不亦樂乎。
馮敬、呂氏兄弟都比較安分,他們發現他們的老大扶蘇很不高興。不,不能說是不高興,是憂心忡忡!
一路上,大家都不敢和扶蘇說話。
這樣的輕裝隊伍,連繚都不可思議。扶蘇這些年搜羅來的人,可不在少數,個個都是很有名氣的人。結果出門帶了三個最不出名的人。
繚看扶蘇心事重重,問了他一句話。
“太尉,你看我去百越,能在一年之內結束百越戰爭嗎?”
繚當然搖頭,“百越未曾侵犯秦國,秦國隻是依仗兵強馬壯、人多勢眾、武器發達、科技先進,所以就去攻打百越。百越固然弱小,可是他們會殊死抵抗!最後的結果一定是兩敗俱傷。”
“所以這場戰役沒有太子參加,那就是十年結束。有太子參加,那也最多是八年結束!”
扶蘇聽完,有些驚訝。
到底他們倆誰才是穿越者,他為什麼什麼都懂。難怪嬴政想要圈禁他。這種人才殺了可惜,放走心裡難受。
“八年,居然我去了也要八年。哪還有什麼意思。”
第(2/3)頁
第(3/3)頁
也就是說,我還要讓我父親繼續作威作福三年!那有什麼意思,等他活到五十歲出頭壽終正寢然後自己繼位。
這也不對啊,曆史都已經被改了,誰也不知道嬴政接下來會活到五十歲還是六十歲。
這已經說不清了。
但是現在的秦國去打百越,會讓秦國一屍兩命。
繚雖然是個通才,但是他永遠也不理解帝王之心。
他並不知道扶蘇此時內心的想法,所以對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毫無準備。
隻是,在快要抵達廣東地帶時,扶蘇單獨問了繚一個問題。
――
那天晚上,護送扶蘇的虎賁衛們原地紮營。
呂澤親自在門外守著,繚單獨和扶蘇聊有關於百越的曆史。
繚是個通才,也是個話癆。他不怎麼喜歡和高官們一起裝逼,對於刑徒、宮女、商旅,都能一視同仁,經常和他們聊天,所以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
對於百越的曆史也有所了解,他說他遇到過來到北方的百越人,了解他們的習俗。
“大軍入境,不可用火燒林。對於百越民眾來說,燒山毀林,必將遭受天的懲罰,會使得來年乾旱。”
這種崇拜自然的精神,其中蘊含著某些現代科學道理?
反正百越人一直是無比珍惜自然饋贈的。
“不用火攻,那用什麼呢?難道真的叫士兵們用命拚既要正名,又要勝利,哪能兩者兼得呢。”
繚吞了吞喉哽,他其實想勸嬴政彆打了,但是對方不會聽的。
於是扶蘇和繚兩個人坐在帳子裡沉默。
二人不知道的是,他們其實彼此心意相通,隻是都不敢提那件事。不僅如此,其實正在原地駐軍等待扶蘇的趙佗、任囂,他們也是同樣的想法。
很多時候,都是一些沒有經曆過戰爭之苦的人才會盲目盼著打仗。一旦等到他們真的遭遇了戰爭,他們會第一時間嚇得哇哇亂哭,然後呼籲我們要和平,不要戰爭。
帳子裡,扶蘇和繚都不說話,銅盞裡的燈苗在忽上忽下的跳躍。
“師傅,你說父皇叫我出來打仗,是否是在利用我和他之間的父子關係以實現他的政治目的?”
這個時候的扶蘇,還是很像他母親的。談感情就談感情,談利益就談利益,彆把兩者混為一談。扶蘇討厭被人利用自己的感情來牟取利益。
繚被扶蘇這個問題問的一懵。
他望著扶蘇,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孩子,為了實現天下一統的夢,他中年時代拋棄妻子兒女,獨自來到秦國,後來成為太尉,把家人接回來,但是這反而連累了家人。
他的兒子現在正在軍中某處做一個千夫長,雖然低調,但總歸是被嬴政握在手裡。
繚望著扶蘇。他不知道扶蘇到底經曆了什麼,但是扶蘇能夠問出來這樣的話,可見他並不懂得嬴政對他的用心。
“天下父母心啊。”
“自從經曆了父皇這樣的父親,我想我以後永遠不會做父皇這樣的父親。”
下一代對上一代不滿,這似乎是個曆史必然。
天下大部分家庭都是這般。
繚甩袖離開了營帳,出了門後,他自言自語說,“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