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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9章殺了他!
“幫我?”
扶蘇險些氣笑。
“若非我寫這份奏疏上去,大哥恐怕時至今日,都要安坐宮中。大哥為眾人敬仰,如今父皇沉浸在往日功勳之中,完全看不到帝國內外潛伏的危機。”
“我想來想去,隻有大哥的話,父皇會聽了。”
扶蘇歎了口氣。
他怎麼看,這個胡亥也不像是有如此文采的人。且看他眼神躲躲閃閃,像是刻意要包庇什麼人。
“十八弟。這幾年來,你覺得我待你如何啊?”
胡亥望著扶蘇,“兄長待我如父。”
“可你知道嗎,你險些將我害死。”
“這是何意啊?”胡亥有些驚恐。
扶蘇:“這太學,為我所掌管。太學裡的每一個弟子、尊者,都是屬於我治下。署名太學,就等於署名我自己。”
“勸諫父皇的事情,我自有主張。我不會袖手旁觀,看著父皇這麼肆意妄為下去的。我有我自己的方式。”
胡亥驚喜,“大哥,我就知道。隻有你才能勸得了父皇。大哥你要早這麼說,我們……我就放心多了。”
“可是做事,要講究時機。你的老師淳於仆射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嗎?我馬上就要跟隨父皇東巡了,在這個節骨眼上,觸怒父皇,對我絕非好事。”
“弄不好,父皇會當眾處置我。”
胡亥驚呼,“這怎麼會呢?大哥您可是太子啊。”
“太子?”扶蘇笑了一下,“我並非生來就是太子。因人而立,也會因人而黜。”
胡亥聽了,低頭沉思了好一會。
“老實告訴我吧。那奏疏到底多少人教寫?”
“諸公子,還有淳於仆射。更有孔鮒。”
“你以後,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宮裡。沒什麼事不要去太學。那裡不安好心的人可太多了。”
“這是禁足嗎?我要一個人待在宮裡多久啊。”
扶蘇瞪著胡亥,“你說呢?”
扶蘇走出了胡亥住的宮殿,告訴呂澤,“任何人不得出入世子殿。”
呂澤眉頭一皺,他其實從扶蘇怒氣衝衝來找胡亥,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這麼大的事情,僅僅是讓胡亥閉口,就能隱瞞過去了嗎。”
扶蘇負手,“船上人多,鑿小洞,就能讓全軍覆沒。可憐我多年經營,險些被某些心急的家夥壞事。為了保住這些人,我隻能鋌而走險了。”
“以後,淳於仆射再入宮來,找個借口打發他走吧。”
“唯。”
扶蘇望著呂澤又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話。
呂澤雙目炯炯,“既然他們不記掛太子的好,那也怪不得太子這麼做。”
“去吧。”
“唯。”
呂澤提步離開。
當天下午,呂澤就找了幾個心腹弟兄,要他們安排幾個可靠的人,看著桂宮。
――
對於這次的事情,因為牽扯的人太多了。扶蘇深知,如果抓起來一大片,嬴政必然察覺形勢,對自己心生提防。
而且都是他多年栽培下來的人啊,若是要懲罰,嬴政可不會心慈手軟。
一杆子下去,一船人都要沉了。
沒有了那些才士,沒有了那些公子,以後哪裡來的宗室大臣保護他,哪來來才士給大秦帝國添磚加瓦。
所以扶蘇隻能另想辦法交差。
――
距離東巡出發,還剩下三日。
嬴政好比那即將在草原上儘情奔騰的馬匹。
接連幾天都做美夢。
人逢喜事精神爽,嬴政還去後宮好好玩了幾天。
“皇帝陛下,太子今天早上將之前上呈奏疏的人給抓捕過來了。”
謁者令一大早就對嬴政說起這個。
嬴政明顯麵有不悅。
主要那封奏疏寫的太過火了,批判了嬴政稱皇帝以來所有的行為。
“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寫的奏疏?朕看他不是想要救秦國,而是一心求死。”
等到謁者令將那個人帶上來,結果發現對方是個年過六旬的老頭子。
他見到秦始皇後,嚇得戰戰兢兢,甚至尿液漏在了地板上。
騷味撲鼻。
嬴政倒是這個時候展露出修養極好的一麵,“朕問你,你為什麼要寫這些奏疏?”
“陛下所為,人神共憤!豈能沒有人指出呢?老朽願意以自身的命,讓皇帝陛下醒悟。”
嬴政皺著眉,他本來望著這老家夥年紀大了,也不容易,本來想留個全屍。
聽到這些話,隻是彈彈衣袖。
“拉出去車裂!”
不料,這人聽到這話後,隻是哈哈大笑起來。
“秦始皇!你可憐啊!”
“你以後必定死於小人之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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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為九五之至尊,他不對外表露自己的情感,但是這不意味著他沒有七情六欲。
這老者說的話,好比一支支利箭,精準而又狠厲地射中了嬴政的心臟。
“拉出去!”嬴政額頭上生出數道紋路。
等到這個人被處決,嬴政也就漸漸地消了氣。
他躺在座椅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隻是看著宦侍們不斷地清洗擦拭地上的尿液,趙高卻疑竇叢生。
這麼硬氣的人,這麼爽快的人。
連死亡都不害怕,按道理說,他沒必要署名太學,更加沒有必要在太子搜查真凶時一言不發啊。
聽說太子派去虎賁衛,可是搜查了好幾天都沒有眉目。
忽然間卻又拎出來這麼一個老頭子。
趙高倍感懷疑,不僅如此,就是信也感覺這裡頭大有蹊蹺。
二人都開始暗地裡私下調查。
至於朝中的大臣們,尤其是三公九卿,他們各有手段,各有眼線。
也開始調查這件事。
一些真相浮出水麵的同時,也讓眾人看到了扶蘇在朝中的聲望。
信了解了大致情況後,便心不在焉起來。
這個時候扶蘇的宮殿裡,原先的史官忽然告老退休。
那老者對著扶蘇磕磕絆絆說了很多乞求的話,無非是擔心自己的身子骨受不了那樣的路程顛簸,還要上海航行,這會讓他死在半路上。
扶蘇望著老者,心裡頗為厭煩。
這老家夥,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內幕,嚇得想要離開恒陽宮。
看他委屈求走,扶蘇也就不留。
扶蘇隻能派陳平去尚書台稟明情況,讓他們再選一個新史官來。
信看著這剛過五十的老者,其慧眼如炬。
老者望著信,又把給扶蘇說的話再說了一遍。總之他是不敢繼續在恒陽宮裡待了。
大熱的天,老者不住地擦汗。還拿起片牘給自己扇風,就差躺在地上‘打滾撒潑’了。
信則很為難,“尊駕學貫古今,剛正不阿。曾經是皇帝陛下親自點名伴駕太子的人,如今忽然遞上辭呈。可是您老也得告訴我一聲,誰可以做繼任者啊,太子乃儲君,國之重器也。豈可一日無有輔佐呢。必須要有新的得力一點的史官才能行。”
信其實來回經曆了扶蘇和嬴政。
他已經開始明白了,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如果太子未來沒有賢良剛正之臣輔佐,又或者自己自持手中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恐怕也會變得和如今的陛下一樣。
當一個擁有權力後,他勢必被權力所腐蝕。
這尊者望著信,看他一副就像是老媽子一樣對扶蘇的未來憂心忡忡,就告訴他說。
“這天底下,最好的史官絕對不是聽話的史官,更加不是怕死的史官。書讀的多不多,也許沒有那麼重要;性格剛正與否,也不一定就能起到矯正太子的作用。”
“素來天下人都認為,史官必定得是當世最博學的存在,他們必須具備天地古今萬物之事的知識儲備。”
“我看這倒是其次,真正的史官,全在乎有沒有良心。”
信聽了,對著這尊者作揖。
尊者考慮再三,捋須緩緩道,“我認識驪山腳下一個小將,他喜好讀書,心底卻十分耿直。寫的一手好字。”
“他年少曾在巴蜀一帶求學。年紀輕輕,雖然是個武將,可是喜歡讀史書,對儒家、墨家、名家、陰陽家、法家,皆有所涉獵。”
信雙目燃起,“哦。鹹陽城中,竟然還有這等人物,隻是為何我沒有聽說過呢。”
尊者捋須笑笑,“他心在學上,又不喜歡靠著才華出來爭名奪利。自然不會出名。”
“還請尊者點出他的姓名吧。若是有這樣的人,若能秉筆直書,勢必能夠成就太子。”
司馬談好奇,問信說,“尚書令對太子,這關乎也真是異乎尋常啊。”
信合上竹簡,“我曾經親眼看到一個我敬重的人走向泥潭,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不想再看到第二個。何況,太子算是我的老師、朋友、聽者。”
老者不住地捋須,“那可真是感情深篤啊。”
“那人的姓名是?”
“我告訴了你,你可以定要親自登門去請他。他乃名將之後,甚為高傲。氣性極大。好批評時事,非一般人可以駕馭。”
“我明白了。”
這尊者慢慢地在信麵前的紙上寫了三個字。
信看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大笑,“原來是他啊!”
“名將之後,身享爵位,豈肯輕易下之,為少內史啊?”
信笑道,“良禽擇木而棲。”
隨後信儘快處理完老者的辭職審批,剩下就讓其他小吏去辦流程了。
而另一邊,信今天的所作所為,也被告知了趙高。
趙高連連道,“好啊好啊,我就知道他是兩頭通吃。之前嫌太子不好,今天又嫌棄陛下有過。”
【兩頭通吃,《戰國策》書裡記下來一個小故事,一個小謀士名叫蘇子,在東周西周兩國間為水的事情遊說,討得兩邊君王歡心,從而兩邊都得好處費。於是有了兩頭通吃的說法。】
“這可怪不得我了。”
趙高一心想要恢複往日的榮光,這林信就是極大的阻礙。
“隻是他和太子感情很好,廢了他,豈不是得罪太子啊?”趙成有些害怕。
趙高望著趙成,神色陰冷,“誰說我要親自動手了?”
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都不是他讓他實現夙願的人,那他隻能自己奪取機會了。
“你找個機會,偷偷派人告訴太子殿下,就說陛下已經察覺到了太學上書的貓膩。讓太子在東巡的路上,可要小心啊。”趙高嘴角浮現滲人的笑。
“好。”趙成得令,速速就去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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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幾年的恩恩怨怨了,也是時候了結了。”趙高望著池子裡的蝦和鱉正在打架,忍不住笑起來。
“今兩虎共鬥,其勢不俱生啊!”
趙高開心地比劃著手手。
豈不料隔牆有耳。某些人白天裝聾作啞,到了晚上,立刻把這件事稟報給了章邯。
章邯聞聲,十分惱火。“我素來知道他是個賤人。沒想到他居然敢打這種主意。不過,我也不是吃素的。”
有了趙高的教導,章邯在退出宮廷之時,也給自己留了一手,以備不測。
畢竟太子向他已經揮手。大家都在船上,誰不擔心船會中途翻掉啊。
――
在眾人踏上東巡的馬車之前,所有人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扶蘇先是收到了趙高的消息,這讓他一度有些緊張。
隨後又收到了章邯的消息,勸他提防趙高。
緊接著,馮家又不知道哪裡得來的消息,勸告扶蘇說,要他在東巡的路上,務必不要衝動。
而趙高在給扶蘇傳了‘小紙條’後,又對著嬴政據實以告。
嬴政自然震怒。
“太子竟敢欺騙朕!?”
“陛下,息怒。息怒啊!”趙高給嬴政配上最好的參茶,像個女人一樣,用自己的靈活的手指給嬴政鬆肩。
“太子這麼做,也是有苦衷的。陛下何不想想,這太學,本就是太子心血;這諸位兄弟,素來就和太子交好。皇後娘娘,何等良善的女子啊。教導太子要兄恭弟友。”
“太子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眾多的弟弟們。”
嬴政才不在意趙高放的這些臭屁,他隻是敏銳地意識到一件事。
“你說太子和眾兄弟交好?”
趙高摸不清嬴政的腦回路,隻是戰戰兢兢地反問,“這難道不是人儘皆知的事情嗎?”
嬴政雙目深邃起來。
扶蘇素來就和弟弟們關係好,他和王後認為人都是講感情的。
上林苑的爭議,起因不就是扶蘇為了維護他的弟弟們嗎?為了保證什麼經典解釋權歸於王室,扶蘇甚至推舉自己的弟弟們接受天下最有名的老師的教導。
幾乎是把他們當做兒子一樣養育、看待。
嗯……其心甚毒。
那若是日後,有人勸告他讓他派遣自己的弟弟於邊陲地帶為諸侯王呢。
王綰那個老東西,他在臨走前,一而再、再而三,試圖想要扶持扶蘇對抗朕。這才是他最大的罪。
趙高捉摸不清嬴政的想法,隻是又告訴嬴政說。
“說起來,太子敢這麼做,都是因為尚書令啊。”
“信?”
“是啊。前不久太子麾下少內史擔心東巡路上太過顛簸不能前去,所以及早遞上辭呈。尚書令問東問西,甚至親自問誰能勝任下一任少內史。”
“哎呀!那架勢,像極了當初和臣共事時說起給自己的兒子請老師的神情啊。”
嬴政的眼珠快速閃動了一下,向趙高這邊微微瞟了一下。
趙高仍舊做著表演,“本來太子的許多事,都應該報給皇帝陛下。可是他一手壓著。為了維護您和太子的關係,信實在是煞費苦心啊。幾乎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努力呢。”
“這樣的臣子,侍奉您,能夠做到儘心儘力。侍奉陛下的兒子,即便不在自己的職責之內,可也依舊是一片熱腸啊。”
趙高呶呶不休,對著嬴政吹風。
“你說信維護朕與太子關係?”
趙高頓時嚇得兩個眼珠子都跳出來,“臣,臣什麼也沒說啊。”
趙高嚇得跪倒在地。
嬴政早看出趙高的心思,他想要林信死。
“彆裝了。快說實話!他到底做了什麼?”
“就……那個張蒼啊,多次辱罵您。從沒有人告訴過陛下您。”
“張蒼?”嬴政頓時記起來了。“原來是因為這個啊。我說呢,大家都說他膽氣無邊,路上遇到盜賊都不怯懦。”
趙高連忙又說,“不過這個張蒼。他確實很有本事。之所以咒罵您,也是因為他嘴賤。無論什麼人,到他嘴裡,也要挨罵。就是小人,早就被他罵的體無完膚啦。”
嬴政冷哼,“你確實該罵!”
趙高臉色忽青忽白的。
“總之,他們都對您是真心的啊。”趙高再度躬身。
“君子重情義。”嬴政麵上上一秒堅若磐石,下一秒卻恨得咬牙切齒,他感覺有人把劍對準了他的脖頸。“可為人臣子,可以行僭越之事嗎?”
趙高本以為,自己的計劃失敗了,但是看到嬴政上當了,不免心裡得意。
“陛下,您可不要殺了信啊!這宮中上下,沒有人不服尚書令啊!”趙高撲通一下,跪在嬴政麵前。
他大聲地哭嚎著。
嬴政受不了他的惺惺作態,縱使明知道他的心思,隻是大罵,“滾開!”
趙高忙不迭爬起來,擦乾臉上的淚水。
“您要是殺了信,太子勢必跟您過不去啊?”
嬴政聽到這句話,頓時心生一計。
“真的會過不去嗎?”嬴政感到難以置信的是,扶蘇竟然一直在騙他,他手底下有那樣一個張蒼,居然還敢獻給自己使用。
太學和公子們聯手上書,他也敢遮蓋下來。
還有什麼是他不敢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