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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混亂的時代已經拉開帷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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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年代,這是愚蠢的年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絕望之冬;我們的前途擁有一切,我們的前途一無所有;我們正走向天堂,我們也正直下地獄。

――

群臣一片嘩然。

王綰、馮劫、隗狀等大臣也都是始料未及。

認為泰皇配不上他的功績,心高氣傲,堅持稱皇帝,也就算了畢竟聽起來皇帝似乎也更順口些。而且後宮裡也還有那麼多才華橫溢、掌故極豐的尚書令,嬴政肯定事先請教過他們。

但是這不允許臣子議論君王,兒子議論父親,廢除諡法,這算怎麼一回事。

從方才嬴政突然修改早就和他們約定過的內容,再到現在突然下達新的命令給製命,眾人都開始感到不安。

而這一天,也是嬴政的威權達到頂峰的時候。

臣子們縱使心中各有想法,尤其是淳於越,他就是之前負責參與設計今日朝會頒布法令、製命細節的要員。

李斯、馮劫、王綰等人請教的博士就是他們幾位大儒。

在這樣的大典上,嬴政公然不講信義……

這很嬴政。

王賁低著頭,‘大王已經瘋了’。

李信驚訝地抬頭微微望了一眼嬴政。‘大王這是瘋了吧。這些事傳出去,要被世人恥笑的。今天可是大朝會啊。’

讀過書的人,當然會反對嬴政的做法,因為他們了解曆史。

但是朝中每一個人都知道,嬴政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在自己手下將士、臣吏中宛如神一般的存在。

他們看到嬴政這個變態不打算夾著尾巴好好做人了,當然想對他做點什麼。可是手底下的人,心裡麵都是大王,他們根本做不了什麼。

大臣們都無法,一個個隻能咬牙切齒,把今天這些事情都吞回肚子裡。

你以為嬴政隻是在廢除一過去古老的規訓嗎,大錯特錯,他這是在明令規定,臣子的權力不可淩駕於君王,臣子不具備行政決議的權力。

所有的事情,都讓他一個人來決定!

這些事情,都在諡法上做文章。可謂聰明至極,根本犯不著立什麼新法。

眾臣作揖道“唯”。

看到眾人在相貌上佯裝恭敬從命,嬴政嘴角露出笑意。

他知道,這些大臣心裡不服從他。也正因為知道人性,所以他才要違逆所有人的心意,開創一個全新的時代。

而從這一天開始,嬴政的獨裁統治正式開始。

嬴政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第一天就做錯了兩件事情。

哦不,是三件事。

嬴政從建立皇帝製度那一天開始,就在給自己拆台。

而一個混亂的時代,也才剛剛拉開帷幕。

――

大朝會結束的非常快,大臣們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他們一個個唉聲歎氣,三三兩兩靠攏十分失落地離開。

尉繚望著一眾臣子,他看著那些忍不住跺腳的將士,也是無奈的搖頭。“不知道禍事即將臨身啊。”

蒙武望著繚,也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將手背在身後,他真的是在氣得哆嗦啊。

“這是覺得,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上他一個人啊。”蒙武抖著雙袖,心中滿是憂愁和憤怒。

繚踩了一腳蒙武,低聲說著,“事情還沒有結束,現在下定論還為時尚早。你我二人低調一些,還能長久。”

繚現在看到,唯一能給天下庶民帶來希望的人,就是扶蘇。自己得等待他回來。

繚的命運,早就因為扶蘇這個秦國太子而被改變。

若不是在扶蘇身上看到希望。

繚在看到嬴政廢除諡法,得意洋洋,自稱是始皇帝後,必然會如曆史上那般,歎息說,“秦雖得天下,而元氣衰矣!其能久乎?”

之後繚就帶著他的弟子王敖走了,不知所蹤。有說繚離開之後,去教導了韓信。

――

王綰的臉色變得灰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去的。當天,鹹陽城上方的天空也是烏雲密布,黑雲重重疊疊,即將把天空壓塌墜落。

春天似乎被什麼阻滯,久久不肯前來;大街上是刺骨的寒風。

回到家裡後,王綰的家人圍上來,可是他卻臉上沒有一點生氣,整個人頹廢地坐在院子裡。

家中親人上前安慰詢問,他也一個字都不說。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圍牆外突然響起了小孩子的玩鬨聲。

“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孩子們唱著,跳著,拍著小手。

王綰手邊的陶杯就在這個忽然被衣袖打落在地,碎裂成細粉。

王綰的手顫顫巍巍起來,他想把碎片撿起來,可是那一灘粉末,卻被風吹走了。

風中隱隱約約似乎傳來一聲年長者的歎息。

那一刻,王綰驚奇地回過頭,他望著院子裡枯老乾癟的老樹,驚訝地意識到,“我老了,都聾了。。。”

――

武將們失落地回到家裡,家中的妻妾原本都準備了酒肉,就等著回來慶賀他們的夫君,之後就等著自己也成為封國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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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丈夫上午在宮中上朝時,她們就在家裡不停地喝酒、跳舞,慶賀。

可是等到她們的丈夫回來,卻一個個暴跳如雷,對著她們就是一頓責罵。

那一天,鹹陽城亂透了,家家戶戶都是雞飛狗跳的。

上半天城中有多安謐美好,下半天家家戶就爆發劇烈的爭吵,犬隻也在門口不住地狂吠,小孩子們都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莫名其妙被家裡人打了一頓。

接下來好幾天的時間裡,鹹陽城大街小巷、家家戶戶都充斥著爭吵、哭泣……

――

“新的秩序,總是在混亂之中誕生。而毀滅則是重建新秩序最快的方法。”

在聽聞了臣子們返回家中,個個把家裡鬨得雞犬不寧時,嬴政如是說。

這和大眾所期待的天下一統、大治之世開局場麵迥然不同。

嬴政沉浸在勝利的氛圍之中,已經走向了著魔的地步,無法清醒。而且他開始走上了一條錯誤的道路。

嬴政召見了來自巴蜀之地的術士、方士。

他們和陰陽家共同對嬴政講述陰陽五行交替與朝代興衰、國家氣運對應的規律。

嬴政深受啟發。

從此嬴政就開始推演五德終始的次序。

嬴政得到天下後,一時間再無目標。可是一向閒不住的他,就把精力放在了研究天、神、氣、運這些相關學說和道理上,從此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再一次的朝會上,嬴政正式對眾大臣宣布:

“周朝得到天下是承接火德,秦朝則取代周朝火德,根據火德所不能克製的屬性,現在應該是水德的開始。”

王綰看著嬴政,此時的他心中已經不再有任何波動。從他廢除諡法開始,王綰就已經對嬴政徹底心灰意冷了。

其他的臣子則紛紛感到困惑……

大王不琢磨未來如何治國理政,大赦天下,怎麼鑽研起這些東西了。大街上到處都是來自巴蜀的術士、方士,沒想到大王居然會相信這種東西。

“從今日起,改變每年開始的月份,官員入朝慶賀的日子確定在十月初一日。”

“服飾、旌旗、符節都崇尚黑色。”

大臣們聽到,又開始在心裡犯嘀咕。大王這是走火入魔了吧。

“數字以六為標準,兵符、法冠都是六寸,而輿車寬六尺,以六尺為一步,用六匹馬駕車。”

嬴政的這個命令,大臣們倒是沒什麼意見。

“把黃河改名為德水,以此為水德的開始。”

“……”

“……”

退朝之後,大臣們麵麵相覷。

大臣們圍著王綰詢問,“術士、方士最是喜歡裝神弄鬼。大王怎麼現在聽信他們的話了?”

王綰自然是不知情。

  李斯站出來說道,“這件事,還真的和丞相有些關係。”

王綰皺眉,“與我有關?”

“難道丞相忘記了。當初王後一度病篤,丞相親自以自己的名義在各地尋找良醫。”

“我是這麼做過。”王綰記起來了,“我廣尋良醫無果,可是後來有幾個人自稱術士,願意相助。我想事已至此,不如一試,所以就把他們推薦給了大王。”

李斯道,“就是那一次,那些術士、方士進了宮。他們使用巴蜀之地的巫術,調製符水,對王後加以調理,王後病情好轉。因此大王重賞了他們,從此很相信他們。”

王綰聽到,一時間陷入迷茫。

“怎麼能是我呢?”

“竟然是我啊……”

“就是我造成眼下的局麵啊,如果我稍微冷靜理智一些,大王現在就不會像脫了韁的野馬一樣。是我太相信他了。”

眾人聽不懂王綰在說什麼。

但是看他十分自責、歉疚,紛紛安慰他,“其實這件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丞相何必自責呢。”

“再說了,我秦取代周朝,確實也需要做些這樣的事情,這樣才能顯得我秦國承接天命。”

王綰搖著頭,“秦承接天命,本來就是必然之事,否則何以能夠一掃六國。豈用在這些事情上做文章,等到日後大王聽信江湖術士而製定國策的消息傳出去,天下將要有無數人嗤笑我秦國了。”

眾人也紛紛歎氣。

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當初秦王乾了三樣不正確的事情,現在大臣們個個夜裡睡不著,輾轉反側,他們就又來找丞相王綰商量。

“丞相,大王上次朝會犯下三個過失啊。”

王綰心裡一驚,竟然隻有三個過失嗎?

“哪三者啊?”

這次來的都是一些大儒、禦史、諫臣,“其一,大王自稱皇帝可以,可是自稱始皇帝。我聽說自古以來,取名要慎重。這始,諧音同死啊。十分不祥。”

王綰大笑,“這件事,無論誰告訴大王,大王都會笑他迂腐。”

對嬴政失望至極的王綰,他已經不會再去熱心貼冷屁股了。就讓嬴政一個人在王宮裡驕傲自大去吧。他以為他誰啊?

大臣們看王綰這樣,又對他說第二個錯誤。

“皇帝陛下廢除諡法,這件事會遭到天下士人的反對。身為君王,怎麼能夠自大狂妄到認為自己不必接受他人的議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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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皇帝陛下這麼做,隻會給六國貴族可乘之機啊。這不是在給敵人送把柄嗎?”

王綰捋須,“你認為,我是有能力讓皇帝陛下把已經下達的命令撤回去的人嗎?”

眾人紛紛無奈歎氣。

“誠使丞相不願意再乾涉皇帝陛下已經做下的事情。可是有一件事,卻關乎著我秦朝的存續啊。”

“什麼事?”

大儒們和一些將臣共同說,“這天下已經安定,當初丞相和諸位大臣曾經一起與皇帝陛下商議,約定過要將南陽、潁川以東的偏遠地帶施行封國。”

“這樣做對於天下人的功過利弊您是最清楚的。可是如今天下安定已經快要半年多了啊,怎麼這樣的大事,皇帝陛下卻始終未有下達詔令呢?”

王綰就問,“你們都已經對事情很清楚了。我身為丞相儘到了所有的責任,為什麼還來找我呢。難道我曾經抱有私心,渴望自己得到一塊封地嗎。”

“皇帝陛下是否下達詔令分封,什麼時候下達,這些事來問我做什麼呢?”

眾人這才告訴王綰。

原來嬴政召集馮去疾、馮劫、李斯等臣,已經在商議送最新一批的秦吏抵達齊郡一帶。

“因為太子上呈奏疏說,齊魯之地地狹人稠,而原有的豪族地主勢力強大,這需要大批的秦吏下達地方方能使得皇帝陛下的命令真正下達到郡縣。”

王綰坐在席位上。

他忽然看到一枚棋子被單獨遺漏在案桌腳邊……他努力伸手去夠,卻怎麼也夠不到。

“臣等直言,始皇帝陛下雖然剛強堅毅,可也暴戾嚴苛,堅持所有的事情都用法令來解決,刻薄而不講仁愛道義,認為這樣才能符合五德終始的規律。”

“皇帝陛下急於推行法令,希望自己的意誌能夠下達天下各地。廷尉更是助長始皇帝陛下的這些作為,現在廷尉主持用太子製造的紙張印製法律文書,配送到地方各地。”

“他們聯合起來,四處推行著郡縣製度和法令。”

“有的罪犯囚禁很長時間也沒有被赦免。因為廷尉無暇顧及這些事情,他們一邊乾活,一邊在發出抗議,有的已經和我秦國官兵打鬥起來了。”

“這些事,都對我大秦帝國很不利啊。”

王綰聽懂了。原來這些人是因為看到皇帝陛下不斷地設置郡縣,推行法律,看到分封的希望被滅,這才急著來找自己。

他望著自己家的大堂裡坐了足足四十多人。心想自己這個丞相怕是做到頭了。

眾臣們看時機成熟,趁機進言。

“我們當初追隨丞相,是因為看到丞相有誌於讓天下萬民過上和平富足的生活。如今天下安定了,正是丞相大有作為的時候啊。”

“請丞相以天下萬民為重,以大秦帝國的未來為重,聯合臣等,一起向皇帝陛下上諫。”

“讓皇帝陛下允許在邊疆地區設立封國,這樣一來,地方的秦吏將不再空缺,官員的調配也不必再占用廷尉的精力。中央官所也不必再忙的焦頭爛額,而地方的六國貴族也可以被壓製。這才是萬全之策啊。”

王綰望著眾臣,他雙手揣在衣袖裡,兩鬢間的發絲早就全白了。

十日後,丞相王綰聯合眾人進言:

“諸侯剛被消滅,燕、齊、楚等地非常偏遠,如果不在那裡設置藩王,就無法安定當地民眾。請求立皇子為王,希望皇帝能夠批準。”

王綰沒有提議再設置諸侯王。這些天晚上,他在思考嬴政在想什麼,還是被他琢磨到了一丁半點。

所以王綰希望嬴政設立藩王,而不是諸侯王。

這個區彆是很大的。

始皇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不過他也準備很久了。

“這是件很大的事情啊,就當庭先下交給臣商議吧。”

在宏闊的大政殿裡。

年初第一次大朝會時人員曾多達百人,如今隻有八十多個人。

群臣互相討論,約莫一炷香後,大家都覺得這個方法很適當。

事實上,所有人都已經放棄了自己被封為諸侯王乃至藩王的機會。

他們已經不再奢求能夠封王,隻是希望自己幾十年來的辛苦付出能夠有一個好的結果,也希望天下的庶民能夠過上好的生活。

“臣等附議。”

當這些話在大殿中響起的那一刻,已經宣判了這個國家的命數。

因為君王的權力過於強大,臣子自知已經無可撼動。他們做了一個對帝國最好的選擇!

但是嬴政全然不顧大臣們的良苦用心,他看到的隻是自己這些天和大臣們的博弈之中,自己以一敵百,最終完勝!

嬴政卻沒有答應。

什麼藩王、諸侯王,隻要名義上是王,就是在賜予他們造反的能力。

這時候廷尉李斯站出來說:“周文王和武王所分封的同姓子弟非常多,可是後代血緣關係變得疏遠,彼此攻擊好像仇敵,諸侯相互征戰,周天子沒有辦法製止。”

“現在四海之內仰賴陛下的神武威靈得以統一,都設置為郡縣,皇子和功臣用國家的賦稅來施以重賞,局麵很容易控製。”

“天下人也沒有二心,這就是使國家安定的辦法。分封諸侯不妥當。”

嬴政說:“天下人都為戰亂不止而苦惱,就是因為有諸侯的緣故。”

“仰賴祖先的保佑,我剛剛平定天下,如果再去創建諸侯國,這是給自己樹敵,再想要求得安寧,豈不是很難做到嗎!”

“廷尉的建議是正確的。”

從這一天起,秦國的大政殿裡就開始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靜,再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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