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熊氏離開,扶蘇來到高大的銅鏡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黑發黑服,雙目炯炯,隻是這身衣服雖然華麗無比,可總是缺點什麼。
扶蘇便在殿中來回張望著,想要找點什麼東西自己佩戴一下。
“公子,時辰快到了。該動身了。”信提醒道。
扶蘇望著殿門口,金色的陽光落在門道前後。
一條光明的道路就在眼前。
少年,為了大秦帝國的命運,戰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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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大政殿。
當扶蘇挎著一把長劍來到宮門口時,左右郎衛見了,一個個麵麵相覷。
他們自然把扶蘇攔下。
統領諸宮門衛兵的長官,統一都是二衛士令。
而大政殿這樣四方四正,為單獨的宮牆圍起來的上朝重地,更是比尋常之地多出一倍有餘的禁衛,下至宮牆廊道,上至高台複道,都有重甲士兵來回巡邏。
扶蘇的出現,讓眾人都瞪大雙目。
二衛士令鄭羽見狀,示意讓其他人都先不要輕舉妄動。
他來到扶蘇麵前作揖,“羽拜見長公子。公子,入朝不許帶劍。請公子解劍。”
說著,鄭羽身邊的郎衛雙手遞上了托盤。
朝臣每天入宮,都是要在入宮門口時就例行接受檢查的。但是到了走到大政殿門前,被人攔下解劍,還是秦王嬴政在任時期頭一回。
扶蘇黑著臉,“知道我是誰嗎
鄭羽抬頭一笑,皮膚黝黑黝黑的,臉上長滿了胡茬子,威武不凡。他身後立著八個鐵塔般的漢子,皆雙目一動不動盯著扶蘇。
“長公子殿下,多有得罪。請公子解劍,方可入內。”
“這劍,今日有用。”
鄭羽好言相勸,“公子,若是大王知道了,會責罰我們的。”
“那就責罰吧。反正責罰的又不是我。”
鄭羽一下被噎住,隻能退了兩步,但還是不肯放扶蘇進去。
他回到那些鐵塔般的郎衛身邊,和他們低頭說著什麼。
扶蘇見兩個郎衛離開了,就知道他們去稟報嬴政了。
扶蘇又開始雙手環胸,還抱著一把劍,威風凜凜地守在大政殿宮門口。
而長年殿裡,信被扶蘇反鎖在了殿內,陪著他的,還有長。
不一會兒,眾大臣紛紛趕來。
扶蘇穿著最華麗的冕服,以最矮的身高站在秦國諸臣麵前,勝在氣勢上一點都不輸。
這些大臣最低也有六尺之高,清一色的留須髯,卻又看著十分精神、威武、肅穆。
尤其是那些武將,一個個真的是鷹視狼目,眼神十分可怕。像是直接從年畫上摘下來的人物。
平日裡看起來挺和樂的王綰,一旦穿上朝服過來,頓時顯得神情肅穆,比平日裡威嚴百倍。
見扶蘇公子到來,這些人自然都紛紛對扶蘇行禮。
“臣王綰、臣馮去疾拜見長公子。”
“免禮、免禮——”
扶蘇一一回揖,不斷地說著這些客套話。誰讓他是公子,不是太子,位分差那麼一點點。
見到扶蘇持著劍守在宮門口,這些大臣本來可以通行無阻進入大殿,但是卻都一一留在了宮門口。
他們欣賞著充滿了自信的、神采奕奕的、張狂不羈的大秦太子。
“長公子今日神采奕奕,想必是準備了什麼高妙的見地吧。”
一個長相和藹的老者主動俯身笑著對扶蘇說。
他相貌十分可親,渾身上下都是圓潤的,卻又一點都不顯得肥滿。樣貌長得像是鼴鼠一般,笑起來雙眼微微眯起,掬滿了智慧的眼神。
“見地高妙與否,要看聽他的人是誰。”扶蘇理直氣壯地道。“如果發明了高妙的見解,若是聽的人從善如流、那才叫聽得好;若是像個榆木,聽了也不行動,那又有什麼用。”
“再若發表了不好的主張,明白是非的人非但不會盲目聽從,反而會在錯誤的地方加以修改指正;而一竅不通的人,也許隻會在邊上盲目附和。”
這一番言論出口,驚得眾人都眼中閃著光。
“我聽人說,公子有辯才,看來不是虛言啊。”一旁的大臣忍不住道。
其他人也紛紛跟著點頭。
王綰見扶蘇長著這張伶俐的嘴,相貌又十分可愛,不由得想到自己家的小女娃。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王大夫,你說我說的對不對”扶蘇又看向王綰。
“哦——是這樣啊。確實如此,確實如此。”王綰捋捋胡須,和身邊一位大臣對視一眼,眼中掛著對初生牛犢的欣賞。
扶蘇見王綰很欣賞自己,便上前一步,“王大夫,要是我今日朝會上說出對國家有利的主張,大夫可以做我的太傅,教我怎麼處理政務嗎”
王綰眼中智慧的笑意消失了。
“公子,這得讓大王決定。”
眾臣見了,不免都看著扶蘇。
他們以前不知道,扶蘇公子是這樣的個性啊。怎麼誰都不怕,什麼話都敢說。
雖然和一向謹言慎行的大王相去甚遠的,但是卻讓人莫名覺得可以親近。
今日是朝會,所有的國家大事,都要在朝會上和文武諸臣商定。
既然是國家大事,自然是牽扯了無數人的利益。所以上朝要慎重,朝會的舉行,有著嚴格的禮儀規定。
而今天,公子扶蘇也前來朝會,大家雖然對扶蘇創造三百字精簡秦國文字的事情有所耳聞。
但是對嬴政讓扶蘇上朝的真實目的並不知曉。
他們的大王是這樣的——大王不會主動告訴他們這些大臣他想要做什麼,大王要讓懂得他心意的臣子去猜。
猜對了,自然是得到重用和嘉賞。
猜不對,自然被冷落。
時間一久,所有的人都在猜嬴政的心思。
這些大臣雙手交疊,放在懷前,都打量著扶蘇。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僅僅是為了文字改革的事情,犯不著由著八歲的小孩來上朝。
扶蘇這個年紀的娃娃,大多數都在山間放羊、放牛。
而放扶蘇入朝堂,不亞於擾亂朝堂,甚至一些大臣之前聽到消息,就在紛紛懷疑猜測。
大王是不是嫌棄他們做事不夠得力,所以才讓自己八歲的兒子上朝堂。
這是在笑話、欺負他們五六十的人老了,不中用了。
是有年長的大臣敢這麼說的,也曾經有人這麼說過嬴政。
李斯如今也在上朝之列。他站在眾人身後,沒有黨,沒有羽,孤零零自己站著。
扶蘇一眼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