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坐在席位上,心中盤算著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
穿越秦朝的日子,不能總是在宮裡學一些根本看起來很好玩,實際上枯燥乏味、無聊至極的古書、禮儀。
所謂政治,就是把敵人弄得少少的,把朋友弄得多多的。
趙高這廝到現在都和自己沒有任何衝突,比將閭養的小獵犬都要乖。
李斯給他穿鞋子。
這兩個人,真是絕了啊!
這兩個人沒動靜,那眼下最要緊的無非是推行改革的事情。
自己提了那麼好的政策,怎麼滿朝文武隻有議論,沒有行動。
他可不想做個十多年的太子,然後接手一個稀爛的帝國。
到時候,劉邦會帶著大小老婆,殺到鹹陽城,在他的麵上吐唾沫。
這他媽不是有可能發生,而是一定會發生。
所以他得在大秦帝國還沒有建立之前,就開始改造秦國。這樣可以將改革秦國的時間延長的更久一點。
以後史書上,要記載他是秦朝二世皇帝扶蘇。若是按照秦始皇的統治手段,那自己就要留千古罵名於世了。
算算時日……
自己改革秦國的時間事實上是相當緊迫的。
眼下自己已經八歲了,嬴政正二十六歲。
可是嬴政這個強悍如斯的男人,竟然在他三十九歲的時候,就完成了六王畢、四海一的大業。
這個大業,這他媽是在世界曆史上都是震撼性的大事,外國人也許不知道漢武唐宗,但是一定知道兩個人物。
一個是嬴政,另一個……在遙遠的異時空永遠地沉睡。
不管是哪一個,都足以讓扶蘇敬仰。
而如今,嬴政成為了他的父親。
嬴政在未來十三年內,就滅掉了六個國家。這速度太快了,他是建立了輝煌的統一大業,後來也占據了初中曆史教科書的整整一個篇目。
可是代價是,嬴政幾乎把六世餘烈僅剩下的那點家產給敗光了。
六世,他們可不是什麼善茬,他們隻是讓秦國強大起來了,並沒有讓秦國富裕起來。
從一開始,商鞅變法,說的直白點,那就是通過榨取百姓來完成霸業。
商鞅變法不僅僅是違背了貴族的利益,更重要的是將庶民全部納入國家的體製,一個也跑不掉,全部為國家服務。
而這在春秋、戰國的曆史上,是唯一的。
春秋時期的國家,嚴格來說,不能稱之為國,隻是一種邦國形態。
國原先隻是一個範圍劃分,在國前麵加個姓氏。通俗點理解,就是某姓的地盤。
比如秦國,就是秦氏的地盤。趙國、就是趙氏的地盤。
國家並沒有嚴格的法律,將每一個自然人都納入權力和義務的範圍之中,人們活著,僅僅是隻關乎自己的事情。
什麼國啊、家啊,那時的人們,不會被這些規矩束縛。
他們自然的降生在世界上,像是天空落下雨滴一樣自然。
而這個時代的人,出生要被國家‘強製性鼓勵’,活著必須得成家,因為要給國家生孩子繼續做壯丁、做苦役。
你若是完不成生孩子的大事,那你就要受罰。
秦國的規矩,在六國之中,都是極其嚴苛的。
為了戰爭取得勝利,不惜壓迫十三歲的男丁,立刻與九歲的女子成婚生子,這樣就可以保證在很短暫的時間內,有大批量的人丁支持他們接連不斷地發動戰爭。
而這個人口生育政策,僅僅是秦**功爵製下走向喪心病狂發展道路的冰山一角。
秦國是天下最強大的國家,可是秦國的百姓是天底下過得最苦的百姓。
而當其它國家還處在邦國形態緩慢發育的過程中,商鞅忽地加盟秦國,讓秦國這個野蠻、缺乏中原文明厚實根基的邦國直接變成為一個初具規模的國家機器。
直到秦始皇建立秦朝,他在滅掉六國的同時,作為一個政治上極其敏銳、智慧、有遠見的帝王,他發現了邦國製度中存在著國家與國家之間動亂不安的因素。
在一統六國的期間,他已經在領悟,鑽研一種嶄新的政治體製,試圖結束戰爭。
史書上都說他是千古一帝。史學家才說他是‘閻羅手段,菩薩心腸’。
大概也隻有能站在最高處的人,才能夠理解嬴政。
而這種新的政治體製,就是影響了中國後世兩千年之久的皇帝製度。
而秦國,在把自己從邦國改造成帝國後,運用武力迫使所有的國家都被納入這個政治體製之下。
帝國來自邦國。邦國製度是帝國的前史,春秋戰國則是帝國的前夜。
嬴政完成了這樣奠定中國曆史基本盤的大事,代價卻是葬送了秦國。
本在帝國的前夜,春秋戰國時期,秦國的曆代君王,就已經在邦國體製下,展開了對本國子民的瘋狂榨取。
而嬴政,則榨乾了秦國的最後一點。
但是,對於嬴政的這種“天命式”的完成帝國一統大業的任務。即便知道會損耗秦國的元氣,扶蘇也絕對不會阻止。
某種意義上,嬴政是東方文明的締造者啊。
可是他也不能坐著等嬴政給他把六國打下來。
即便自己自認為比胡亥強上百倍,可是秦國的國力是擺在那裡的。光讓馬兒跑,不給馬吃草。
馬早晚要累死。
不改革,秦帝國的崩潰是必然的。
以後,改革秦國就是他的主業。
嬴政攻打六國,那是他的“天命”;而自己的“主業”就是改革秦國的弊政,也或許,自己能引領未來的秦朝,走向新的道路。
再說了,有嬴政這樣的父親。
隻要自己太子的身份定下來了,這做太子的十六年,吃喝玩樂,酒色美人,哪能和自己沾上一點邊
他可不是劉邦這類皇帝的兒子,作為一個數代貴族之後,自己可是要做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否則怎麼配得上扶蘇這個名字。
宴會沒有結束。
就在眾人都酒爵相接,聆聽妙音時。
公子子嬰兒子的哭鬨聲音從後堂傳來。
扶蘇聽著這混雜的聲音,正想要跑去看看小嬰兒。畢竟那繈褓之中的孩子,在曆史上可是誅殺了混賬趙高的人。
扶蘇想要見見自己素未謀麵的小叔,隻是當他剛走到簾幕後,卻聽到身後一聲巨響。
“砰——”
先是案被打翻在地,隨後被人一腳踏斷木案,大殿裡響起清脆的木板撕裂聲。
“哼——欺我秦氏無人乎!”
華陽太後在宣布完詔令之後,就借故離開了。
王後便將宴會交給昌平君、昌文君來主持,她自己陪著雲陽公主與一些貴妃在後堂交談。
一眾楚國貴戚圍著聚在一起,高興地對飲,子嬰一個人坐在宴席上,走也不是,離開也不是。
在這個王族之苑,一旦失去了權力,下場就是這樣。
這下,宴會上安靜了下來。
彈弄絲竹之音的樂師們都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瞪眼看著列在席位上的一個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