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村裡這幾天有好幾個孩子失蹤了,村中人心惶惶,大家都很害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小孩貪玩,玩興發了,難免會忘了時日,幾天不回家也不奇怪,說不定過幾個月,他們就自己回來了。”
“是嗎……就怕他們在山中走失,遭遇不測,命喪妖獸之口。你能往返冥府,若是見了他們的魂,便跟我說一聲,我好告訴他們的家人,讓他們不要再進山苦苦尋找了,若是衝撞了山裡的妖王,那才糟了。”
“我會讓其他鬼差留意的。”蕭雲點頭承應。
他的懷中,壽旗緩緩舒展,儲存了充足陽壽後,旗麵像是得到了徹底滋潤,從原本的黃褐色,轉變成了鮮豔耀眼的金黃色,當中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光芒,視線若是在旗麵停留久了,便會沉底沉淪。
那日從村中老漢身上,隻得到了十五年陽壽,這麼點陽壽,對蕭雲而言完全不夠,他希望自己的母親活上千年萬年,長生不死,區區十五年陽壽又怎麼夠?
於是他轉移目標,不再對那些陽壽過半的中年人下手,轉而盯上了陽壽更多的孩童。
孩童處在生命剛開始的階段,他們有著大把的壽命,隨便一個,都有著六十年、七十年,乃至更加長久的陽壽,正好合了蕭雲的意。再加上孩童涉世未深,隻需嚇一嚇他們,他們就會屁滾尿流的交出所有陽壽,比頑固的成年人容易得手多了。
數夜苦功,壽旗中一共攢了三百六十年陽壽。不知是不是蕭雲的錯覺,總覺得這壽旗與他第一次拿著時相比,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隻是,連日對孩童下手,終究令村人警覺,蕭雲也開始考慮,要不要借著鬼差之便,去往其他村莊,抓不同地點的孩童。
儘管得手了不少陽壽,但要如何將這些陽壽交給母親,同樣是個難題,三百年陽壽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萬一母親起了疑心,事情反倒要壞。
“母親,我在冥府立下功勞,判官賞了我一百年陽壽,您又可以多活一百年了!”
蕭雲揮舞壽旗,為母親增加了一百年陽壽。
一百年陽壽加下去,蕭雲驚喜的發現,他那滿臉皺紋的老母,似乎變得年輕許多,皮膚上衰老的黑斑隱沒下去,皺紋也有所消退,仿佛回到了五六十歲的模樣。
老母有些疑慮:“你當鬼差還沒多久,就得了一百年陽壽?陽壽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嗎?我記憶裡,除非是修行者,否則能活過百歲的都沒幾個。”
蕭雲佯作鎮定:“今時不同往日,陽壽對生靈公布,正是出自金輪殿主的手筆,殿主允許人們自由交易陽壽,鬼差們也能分到不少,不久後,我可能還會再得到幾百年陽壽。”
老母滿麵憂色:“壽由天定,人們哪能自己交易陽壽?這可是貪圖天功,是要遭到天罰的……”
“這是殿主的決定,鬼差能做的,也隻是聽殿主的話而已。”頓了頓,蕭雲又道,“再說了,壽由人定,這不是很好嗎?多虧了殿主的決定,您才能延續壽命,不然的話,隻怕那日就……”
老母打斷了他的話語:“人不應該有這種能力,活到頭了,就該死了,怎能用陽壽交易來強行給自己延壽?生老病死,輪回往複,才是人間正途。如果可以的話,你要勸金輪殿主中止此事……”
蕭雲嘴上應答,心裡卻並不同意,正是因為有了這種能力,他才救了即將壽終的老母。
離開家宅,蕭雲正打算去往其他村莊,忽然,他懷中的壽旗劇烈顫抖,拿出來一番檢查,他的麵色也隱隱變了。
卻見原先金黃閃亮的壽旗,如今色澤黯淡下去,破破爛爛的旗麵上,多出了幾個風化留下的孔洞,像是瞬間經過了幾十年一樣,破舊的不成樣子。
“這……這是怎麼了?”
見壽旗有異,蕭雲頓時慌了,他並非金輪殿中嚴格選拔出來的壽務鬼差,能夠從他人身上獲取陽壽,多虧了手中的這麵壽旗,要是壽旗出事,他還怎麼為母親延壽?
蕭雲揮舞壽旗,然而,最令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壽旗並無半點反應,好似徹底壞了,就連當中儲存的兩百多年陽壽,如今也像是泥牛入海,任憑他如何呼喚,也沒有任何反應。
“糟了……這下可如何是好?若是沒了壽旗,母親豈不是隻能活一百多年?這之後又該怎麼辦?”
蕭雲懊惱不已,為母親的壽數發愁,全然忘記了,母親之前也不過隻活了八十年。
蕭雲實在沒轍,又不敢將這壽旗拆了檢查,這壽旗怎麼說也是一件法寶,他又不懂任何與法寶相關的知識,貿然拆開,隻會令這件奇物徹底損毀。
無奈之下,他隻得去往金輪殿,找殿內專精此道的鬼差,看他們有沒有解決辦法。
“壽旗?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去去去,彆妨礙我引魂,耽誤的時間可都是陰德!”
一番詢問,結果卻令蕭雲失望,鬼差們要麼不願搭理他,要麼壓根不知道壽旗為何物。
正當蕭雲喪氣之際,忽而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替他引魂的鬼差山藥,連忙向山藥說明來意,終於得到了有用的回答:
“去金輪大食堂,找那裡的鬼仙,你就能知道答案。”
按照山藥的指引,來到殿內唯一開張的大食堂,蕭雲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那引人矚目的龐大身軀上。
食堂中心,坐著一個巨大的肉球,身上肥肉堆積,看上去就連動一下都費力,但氣息驚人,乃是貨真價實的鬼仙,他的手邊疊著一摞空碗,時刻不停地暴飲靈粥,像是永遠不知疲憊的怪物。
蕭雲訕訕而立,想要上前搭話,詢問有關壽旗之事,又怕打擾衝撞了鬼仙,令他不喜,隻好呆立原地,望著鬼仙胡吃海塞。
不知過了多久,一盞茶,又或是半炷香?肉球終於停下了動作,打了個響亮的飽嗝,目光也落在他身上:“你等了這麼久,應該不是來喝免費靈粥的吧?”
蕭雲連忙拿出壽旗,恭敬詢問:“敢問上仙,可認得這麵旗幟?”
肉球大笑:“這是壽旗啊,可是好寶貝!”
蕭雲眼前一亮,又問:“上仙,我壽旗用的好好的,它怎麼就壞了?您能不能幫我看看?”
肉球並未接旗,隻是道:“壽旗中承載了陽壽,就這樣用,當然會壞。你用它增加他人陽壽前,需得用同等份額的陽壽祭旗才行。”
了解完祭旗之法,蕭雲一番嘗試,祭出一百一十五年陽壽,壽旗果真恢複如初,隻是用來祭旗的這些陽壽,究竟到哪去了,卻是不得而知。
“原來如此……多謝上仙指點。”
壽旗複原,蕭雲大喜過望,與鬼仙一番告彆,正欲回到人間,耳旁卻傳來了一陣嘈雜。
“我本來可以活四十年的!可我身上的陽壽,都被高句麗國王征收走了!”
“你也是這樣死的?巧了,我也是的。”
“我跟你們不一樣,我不願上交陽壽,連累妻兒都被殺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就把陽壽給了。”
“我來到金輪殿才知道,原來有關陽壽這一切,全都是因殿主而起!我的人生就這樣結束了,我本來可以活很久的!”
“聽說文書殿外有鬼正在請願,我們也去請願,讓殿主收回法令,廢除有關陽壽貿易的一切!讓人世恢複秩序!”
“沒錯,我們雖然實力有限,但也要儘我們所能,阻止慘劇繼續蔓延下去。”
眾鬼群情激奮,陽壽貿易一出,人間慘劇橫生,不知多少生靈因此遭難,提早壽終,他們的魂魄齊聚冥府後,漸漸的也察覺到不對勁,一番合計,原來這一切竟都是金輪殿主整出來的。
文書殿前,黑壓壓的眾鬼齊聚於此,鬼山鬼海,鬼影重重,粗略一數,怕是得有數千個鬼,有鬼高聲呐喊,有鬼靜坐沉默,種種行為,皆是在向殿主請願,希望殿主改變心意,廢除陽壽貿易。
殿門外,白衣白麵的花判官麵青如鐵,目光中透著深深不快,這些鬼的舉動,已經乾擾到殿內的基本秩序,在他們的帶領之下,還會有更多的鬼加入進來,殿內的行政效率也被他們拖累,淨給判官添麻煩。
“花判官,讓我們見殿主!”
“懇請殿主收回成命,讓天功歸於上蒼,人可貪不得天功啊!”
見花判官出殿,眾鬼大呼小叫起來,而她麵若寒霜,冷聲回答:“殿主有要事在身,無暇處理此事,我會替你們傳達的。”
與花判官一同出殿的,還有冥靈殿來的妙柔仙子,她也聽到了殿外的喧囂,聳了聳肩:“我早就說了會這樣,這下滿意了嗎?”
花判官不答,隻是對一旁的無常道:“讓鬼差們加強警戒,若是有鬼借機鬨事,便將其關進寒冰牢獄。”
花判官越過眾鬼,絲毫不理會眾鬼的叫嚷,很快便來到一片蘆葦原,如白色雪絨般的蘆葦搖曳不休,好似天邊柔軟細密的雲朵,令人如臨仙境。
她緩步向前,蘆葦叢自行分開道路,露出一條可供行進的通道。
步入其中,周遭溫度明顯升高,越向裡走,溫熱的濕氣便越是彌漫,很快,前方便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
暖霧彌漫,溫熱的池水中,一對璧人嬉笑打鬨。
南靈鶴圍著淺藍色的浴巾,水珠順著肌膚流淌,她雙手舀起一捧水,用力潑向身邊的同伴,口中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笑聲在池邊回蕩,清脆而悅耳,讓人感受到發自內心的美好。
水流落在葉桀精壯的神龍之軀上,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忽而報複似地濺起大片水花,南靈鶴尖叫著向後仰去,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前,顯得格外嬌俏可愛。
池邊,還放著一個玉盤,玉盤中盛著精心烹飪的山珍海味,邊上還有酒香濃鬱的珍品美酒,一看就是從酒鄉送來的。
養魂泉中,兩人鴛鴦戲水,好不快活,更有美食美酒相伴,與之相比,文書殿前那怨聲載道,沸反盈天的情形,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
見兩人情意綿綿,柔情似水,花小梅麵色黯然,歎息一聲:“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不,你來的正是時候。”
葉桀起身,神龍之氣透體而出,身上水滴紛紛震落:“我將溫心養魂泉擴建了一番,南靈鶴很喜歡用蘆葦裝飾,你對周圍環境可還滿意?”
花小梅瞥了周圍的蘆葦一眼,沒什麼興致:“可以是可以,隻是,你在擴建前,為什麼不問問我的意見?難道我的意見,就那麼不重要嗎?”
說到最後,花小梅的言語中,也多出了幾分委屈,她側過頭,蒼白的麵龐更無血色,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不願直視葉桀,果然在葉桀心中,南靈鶴的意見要比她的意見更加重要。
葉桀摸了摸下巴:“那要是讓你來選,你會選什麼植物來裝飾?”
花小梅抿唇道:“應該會選梅花吧……不過你都選定了,再問我又有什麼意義?”
“那你怎麼知道,我這裡沒有梅花呢?”葉桀露出彆有深意的笑容,徑直向前走去,蘆葦為他開道,“跟我來。”
花小梅愣了愣,仔細思索葉桀的話語,忽而眼前一亮,整個身體都透著緊張與興奮,果然葉桀不會忽略她,相反,連她的選擇,她所喜愛之物,都被葉桀猜中了。
花小梅輕咬下唇,懷揣著幾分期待,很快便跟著葉桀來到一片淡粉色的梅林。
明明人間冬未至,在溫心養魂泉的奇異力量下,梅花在枝頭傲然盛放,枝條錯落有致,編織出了一副如夢似幻的畫卷,而在群梅中心,一池溫泉霧氣繚繞,升騰的水霧與梅花的芬芳交織在一起,令人沉醉。
“這是專屬於你的特色溫泉,你可以加些香料,又或是加彆的藥浴。”葉桀介紹道,“想試試嗎?”
花小梅展顏一笑,葉桀特意為她準備的好意,她又怎麼忍心拒絕?當下便拉著葉桀,一同嘗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