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莽上京,孫府。
刑部尚書孫立均有點心煩。
每當他心煩的時候,就會喝點酒,然後找個小妾放鬆一下。
這幾日,他找浣紗比較多。
畢竟浣紗能乾,知深淺,懂進退,很符合他的心意。
至於青鳥,雖然模樣身段極好,隻是一天到晚板著個臉,像死了爹一樣。
久而久之,也讓人有點難以待見。
浣紗知道孫立均的習慣,知道什麼時候離開屋子,也不會吵醒孫立均。
隻不過,浣紗沒有吵醒孫立均,卻有一個聲音吵醒了他。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牆角處傳來,“孫大人,有點快啊。”
孫立均一個激靈,坐了起來,隨即大口喘氣,一臉無奈地說道,“你乾嘛呢?”
“我這段時間日理萬機,沒睡過一個整覺,好不容回家,浣紗伺候我睡下來了,剛睡得舒坦,你又將我吵醒。不讓我安生,你這是要了我的老命啊。”
陰暗處的聲音似乎冷哼了一聲,“還真是日理萬機啊,就是不知道孫大人可否想出了應對之策,能否保住自己的位子,能否保住自己的項上人頭啊。”
孫立均肥胖的臉上白一塊,紅一塊,扯著脖子說道,“我能有什麼應對之策?我已經用儘了所有的辦法,我儘力了。”
“我這個刑部尚書比以前任何一任都要努力,都要拚命,我怎麼就保不住自己的位子,我怎麼就保不住自己的腦袋?”
陰暗處的的聲音異常的冰冷,絲毫不顧及孫立均的感受,“近日北莽發生了這麼多大案要案,命案無數,哪怕就是京城之中,也死傷了不少人,其中有些人可是身份尊貴,都是達官貴人啊。”
“你掌管刑部,卻破不了案,抓不到人,弄得人心惶惶,民心不安。皇上需要一個穩定的朝政,這個時候朝廷需要一個替罪羊,而你這個刑部尚書,又是大漢過來的官員,死了就死了,那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啊。”
孫立均感覺到脖子有些冷颼颼的,似乎有刀子從後腦勺砍過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出現這種局麵,又不是我造成的。丞相去了蜀中坐鎮,朝政亂了一些也是說得過去的。另外西廠因為被聞太師給殺了個精光,本來京城這些案子都是西廠去料理的,現在好了,衙門也不管,西廠想管也沒有人,全部丟給我的刑部。我這才多少人啊,地牢都關不下去了,叫我去哪裡破案?”
陰暗處人說道,“你也是在兩國為官的人,而且現在還高居刑部尚書之職,你可曾見過朝廷要處置一個人,皇上要殺一個人,需要聽他解釋嗎?”
“另外,無論是荀懿的問題,還是宇化田西廠的問題,你覺得你的性命比他們要值錢嗎?”
荀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北莽丞相,從耶律雄基還是幽王的時候就一直跟隨左右。
甚至可以說,荀懿在耶律雄基心中的地位,還要比聞太師高。
早年的南征北戰,後來耶律雄基繼位登基,荀懿一直是耶律雄基最放心的助手,一直是為耶律雄基掃清各種障礙,穩住各種局麵的那個最可靠、最值得依賴的人。
而宇化田。
雖然他隻是一個太監,可是這個太監在北莽掀起了無數場腥風血雨。
作為耶律霸基身邊最值得依賴的人,作為替耶律雄基掌管後宮的人,作為皇後最信賴的人。
宇化田同時還監管了西廠和禁軍。
這樣一個人,孫立均自認為哪怕有九個腦袋,也比不上宇化田一個腦袋。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朝廷連年征戰,國庫空虛,隻能加重賦稅,從老百姓身上剝削出銀子和糧食。可是那一場天災,多少人家破人亡,哪裡能剝削出多少銀子來?”
“而那些貴族、世家、豪門,都是一個個隻進不出的貔貅,他們一天到晚義正言辭,口口聲聲為國為民,說什麼為朝廷鞠躬儘瘁死而後已,可是要他們拿出銀子,拿出糧食來,他們連根毛都不肯拿出來。”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朝廷已經拿不出東西來了,就隻能壓迫百姓。而老百姓快活不下去了,要麼就等死,要麼就跑路當難民,要麼就揭竿而起。那幽州打成這樣,青州、淮西、河北都亂成一鍋粥了。現在朝廷是顧此失彼,焦頭爛額的。這筆爛賬都要算到我頭上嗎?”
陰暗處的人冷笑一聲,“孫大人,說得你好像是個憂國憂民、兩袖清風的好官一樣。”
“你又何嘗不是見風使舵之人,又何嘗不是那種貪得無厭、吸食民脂民膏的官員?老百姓的死活,哪怕是一個州府的百姓死光了,你又哪裡會有憐憫之心呢?”
“你最惦記的,最擔心的,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榮華富貴啊。”
孫立均肥碩的臉上抖動了一下,“說這些就沒有意思了。”
“說點正事,你既然是來幫我的,是來輔佐我的,現在遇到這種困境,你總得幫我想個法子才行。你一直吹噓你以前身居高位,武功高強,見多識廣。我想現在這種情況,你應該是有辦法應付的。”
“再說了,我要是沒了,你也不好找下一家吧?這北莽朝廷,還有誰比我更合適留著你呢?”
陰暗處的人說道,“此一時彼一時。”
“現在這種情況,你一個人是無法應對的,你得找幫手,找靠山才行。”
孫立均的嘴皮扯了扯,“幫手?我刑部的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各大世家、朝廷各大官員塞進來的親戚、子嗣,要他們喝酒聽曲逛青樓,要他們糟蹋婦女、強取豪奪,那他們絕對是一把好手。你想靠他們來解決問題,那還不如先解決我算了。”
“至於靠山,我原本是大漢的官員,因為在大漢不受重用,所以棄暗投明,良禽擇木而棲,選擇投靠了北莽。我的靠山隻有一人,那就是皇上啊。”
“現在皇上幾乎不管朝政,要求各級官員做好分管的事情,誰出事誰負責,我能靠得上誰啊?”
陰暗處的人說道,“還有一人,你怎麼能忘記呢?”
孫立均眉頭微皺,實在想不起還有誰可以做自己的靠山,“是誰?”
陰暗處的人說道,“宇化田。”
孫立均一聽,連忙搖頭,“先前宇化田的確是幫過我,也曾經說要大漢投誠的官員凝心聚力,抱團取暖,方能在北莽占據一席之地。”
“可是現在宇化田也是自身難保啊。他最大的依仗就是西廠,現在西廠雖然在皇上的許可下重新建立,可是他精心栽培的各大檔頭全部都被聞太師殺了,要重新建立西廠,恢複以前的榮光,談何容易?”
“再說了,宇化田現在比以前低調太多了,雖然聞太師死了,可是來了一個上柱國遊多寶,依舊死死的壓他一頭。現在宇化田啊,也是夾著尾巴做人,不敢出頭了。”
陰暗處的人聲音幽幽,“孫大人,你永遠不要低估一個太監的能力。”
“宇化田既然能從無到有,建立西廠,掌管後宮,又曾兼管過禁軍,那麼他手中掌握的資源,能調度的能量,絕對不可小覷。”
“他現在是低調,可是形勢不允許宇化田低調啊,他蟄伏起來,就是要等待一個絕好的時機。”
“孫大人,宇化田這座靠山,這條大腿,你可要抱緊了,錯過了這條船,就沒有下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