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瑾不再做聲了。作為遠征軍的軍師,作為離陽城被封鎖六年來第一個進城的漢人。他如何不知道陸長生、鐵蛋、柳兒他們對離陽城的感情,他們對離陽城百姓的親情,那是生死與共,性命相隨的情分。陸長生和鐵蛋都可以為離陽城,為離陽城的百姓付出生命。現在陸長生要帶著遠征軍離去,留下來的那個人又有什麼錯呢陸長生輕聲說道,“鐵蛋還帶了些什麼人走了”蕭良說道,“潘峰也跟著鐵蛋走了,另外鐵蛋還帶了一個沒有四肢的殘疾人放在馬車上。”沒有四肢的殘疾人,那自然是賴曉明。那日倭國忍者偷襲,離陽城的很多人都死了,偏偏這個本來就應該死掉的賴曉明卻活了下來。真應了那句話,想死的死不了,不想死的卻活不下去。好人不長命,禍害存千年啊!陸長生看向孔瑾,“秀才,讓鐵蛋走吧,給他們,給牛頭山上的離陽城百姓留下些口糧。”“就當,我欠他們的!”孔瑾說道,“長生,你不欠他們的,你不欠任何人的。”“你這麼些年來,付出了這麼多,你做得早已經遠遠足夠了。”陸長生搖了搖頭,“秀才,你曾經告訴我,成大事者,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可我做不到,我曾經答應過他們,永遠不拋棄他們,隻要活著有一個口氣在,就要守護著他們。”“可是現在,我有更多的人要去守護,我有更大的隊伍要去帶領,還有更重的任務和使命等著我去完成,我不得不辜負他們了。”“秀才,你親自去一趟吧,我要是去了,恐怕鐵蛋和離陽城的百姓會很為難的。”“你告訴他們一句話,我陸長生,會回來的!”孔瑾長歎一口氣,他知道陸長生的性子,對敵人可以極度殘忍,極度血腥,可是對自己人卻是極度心軟的。這樣的性子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他也說不定。不過有些事情他得交代一下鐵蛋,有些東西他得好生和鐵蛋說道說道。留下的,並不是背叛,也不是分離,而是分支,是火種。鐵蛋留下的是遠征軍在幽州、在流沙郡的分支,永遠隸屬於遠征軍。鐵蛋留下的是遠征軍的火種,那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火種。還有,鐵蛋性子有些倔強,潘峰也是一看就缺根筋的人,偏偏腦子很靈泛的賴曉明又是個心懷不軌之人。這樣的組合,到底是毀滅性的自殺式組合,還是奇葩式的起飛組合,還真的難說啊!還有,“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十六字口訣,一定要再叮囑一下鐵蛋,可彆等陸長生領著遠征軍打回來了,鐵蛋和離陽城的百姓被北莽一鍋端了,那可會在陸長生心中留下不可彌補的遺憾。看著一邊念叨一邊小跑去喊人的孔瑾背影,陸長生說道,“蕭良,你覺得秀才怎麼樣”蕭良一愣,他不明白為何陸長生突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畢竟,他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和陸長生麵對麵。而且,這個問題,問得很玄乎啊。陸長生看著蕭良的眼睛,“不用多想,說出你真實的想法。”蕭良迎上陸長生的目光,“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他,但是他這些天給我的感觸太深了。”“他是個飽讀詩書的讀書人,他滿腹才華,口若懸河;他也是個不為這方世界所容納的邋遢者,他的頭發從不梳理,他破舊的長衫永遠夾雜著一股酒味,他的胡須中總是夾雜著茴香豆的碎渣。”“他是個瘋子,也是個天才!”陸長生很滿意蕭良的答案,“是啊,他真的很瘋狂。”“你也是讀書人,秀才說你還中過舉人,他很賞識你,還向我極力推薦你。可是你和他在一起,分明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讀書人。”“一個正統,一個瘋狂。”蕭良又轉身去尋找孔瑾的背影,隻是已經消失在街道口,“我也這樣和他說過,我們一樣學的是四書五經,一樣接受的是大漢的學術傳承,為何會區彆這麼大,可是你知道他是怎麼回答我的嗎”陸長生接過話,“秀才是怎麼說的”蕭良眼中流露出了欽佩的神色,“秀才說,天下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天下也隻有一個陸長生。”“跟著陸長生,便能打天下,便能拯救大漢百姓,傳承華夏文明。便能實現我們讀書人心中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使命與夢想。”陸長生微微一愣,這秀才,真的是無孔不入啊。無論什麼時候,都在想著將他捧上神壇,塑造他的威望與地位。“蕭良,你信嗎”“你相信秀才的話嗎”蕭良笑了笑,原本有些端正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緩和,“不知道為什麼,他這個人說話,仿佛有一種魔力一般,我信他。”“我原本見流沙郡郡守死了,守城的官兵都逃跑了,就出來幫助你們留下來守城的人維持一下流沙郡的秩序,以免發生動亂,死傷的、受罪的還是流沙郡的百姓。可是當我遇到了孔瑾之後,他和我聊了一下他的想法,說了一下他的打算之後,我就神使鬼差般的跟著他一起做事了。”停頓了一下,蕭良眼眸中露出笑意,“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我堂堂蕭良,會配合一個才認識不久的窮酸秀才,在郡守府門前的大坪前,和他一唱一和地打配合,說服大家支持遠征軍,交出家中的錢糧,來應征入伍。”“我更沒有想到,我會下定決心,投身於遠征軍之中,去那無邊荒漠,去跟隨著你乾一番大事。”陸長生也跟著笑了起來,“秀才和我說過,每個人都有兩麵,一麵是神,一麵是魔。”“這樣說起來,你也一樣,又是個讀書人,又是個瘋子。”蕭良點點頭,“是啊,我原本中了舉之後,準備有一番作為的,結果成了亡國奴。”“我不肯去當北莽的官,便在家中讀書修身,等待一個機會。”“陸長生,明明你才十六歲,可是孔瑾說你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武衝說你是你大漢的扛纛者,呂文長說你是就是武王。”“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我等待了六年的那個機會,你到底是不是武王”........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