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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溯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連舟以為他不會理會這事兒的時候,終於開口:
“我聽聞雲來酒肆的酒,清冽馥鬱,清香回甘,的確是難得的佳品,即便是有銀子也買不著。”
連舟:“……???”
他漸漸回過味兒來,表情變得莫測,摸了摸下巴。
“你說的也對啊,要是主子要的多,許是還能給咱們分點兒?”
他輕嘖一聲。
“看來主子還是記掛著咱們的啊!”
他現在已經迫不及待想回京了!
……
沈延川在昌州一待便是半個月,轉眼便到了十月初。
然而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裡,他大部分時間卻都待在彆院之中,連下麵的官員都見得極少,似乎來這裡就是為了偷個清閒。
徐傑一開始還心有懷疑,但時間久了,也漸漸放鬆了警惕。
他和沈延川並不熟悉,雖然二殿下之前曾經暗示過他,要小心沈延川,但這段時日下來,他卻覺得二殿下言過其實了。
這位世子爺在京城或許能翻出點浪花,可這裡是昌州!
徐傑對自己很是自信。
於是,當沈延川提出去溧河堤壩看上一看的時候,他欣然應允。
這一日又下起了小雨,十月的昌州天氣已轉寒涼,秋雨蕭瑟。
沈延川一行人來到堤壩上的時候,就看到眾多將士正在扛沙袋,許多人泡在泥水裡,渾身濕透。
“之前好不容易才把缺口堵上,今日又下起雨來,為防萬一,微臣還是命人將這堤壩加固。”徐傑抬手指了指,“等修繕河道的銀款下來,才能徹底解決憂患啊!”
沈延川的視線在那些前赴後繼的將士身上停留片刻,又轉向旁側,問道:
“那些可是災民?”
徐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一群衣衫破舊的人,或站或坐,狼狽至極而又絕望麻木地望著洶湧的溧河。
他歎了口氣,解釋道:“是,溧河決堤,這些百姓的田地都被淹了,無處可去。不過世子放心,微臣已經命人搭建棚帳,開倉施粥。”
沈延川神情平靜,看不出情緒。
另一個官員見此,還當這位金尊玉貴的世子爺未曾見過這般場景,便討好道:
“世子無需擔憂,雖然決了堤,淹了田,但如今並未進入冬月,不會出現大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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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他們這些為官的,已經是恪儘職守。
沈延川忽然想起三年前,京城大雪紛飛,天寒地凍。
不知多少人凍死在路邊,隻披了一層又一層的積雪無聲長眠。
她也曾如這些人一般,顛沛流離,無處可去。
沈延川眸色轉冷,眼底似有寒芒略過,但再次抬眸的瞬間,那雙深邃的鳳眸便又恢複了一貫的平靜從容。
他點點頭,音調平直。
“徐大人費心了。”
徐傑感慨道:“微臣少時也曾遇過災荒,知道百姓艱苦,今日見此情形,自然不忍。”
沈延川略作停頓,似是在回憶什麼。
片刻,他微微側頭,問道:“我曾聽過,二十多年前,正因那場旱災,徐大人才與霍將軍結下深厚情誼。”
徐傑表情瞬間凝固。
同行的其餘人聽到這話,也是齊齊噤聲。
霍俞成的名字幾乎成了一個禁忌,除了沈延川,隻怕也沒幾個人敢當著徐傑的麵提及!
——畢竟誰也不願意和一個被誅全族的人扯上關係!
明明下著雨,徐傑卻覺得掌心出了汗。
他出身貧寒,勝在會讀書,十幾歲便已經有了才名。
那年若非同為老鄉的霍俞成給了他銀子,他連進京趕考的路費都沒有,更遑論後來的飛黃騰達。
他和霍俞成的這番情分,也為不少人津津樂道。
當然,那是三年以前的舊事了。
徐傑移開了視線,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他也是糊塗……軍餉豈是能私吞的!?”
沈延川嘴角似乎極輕地揚了下。
人人都說霍俞成侵吞軍餉,鐵證如山,但……那銀子是從戶部撥出去的,徐傑身為尚書,自然最是清楚。
“的確可惜。”
沈延川淡道。
信錯了人,一個不慎,便萬劫不複。
霍家血流成河,徐傑卻已為封疆大吏,巡撫一方,天差地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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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斂下思緒,話鋒一轉:
“回京後,我會向陛下說明此處災情,賑災糧款應該不日就會到達。”
徐傑一愣,但看他沒有深究下去,仿佛隻是隨口一提,懸著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
而且聽這意思,沈延川很快就要走了?
也是,這裡不比京城繁華熱鬨,成日刮風下雨,他想早點走也正常。
徐傑沒想到這麼輕鬆就能拜托麻煩,激動地深深作揖:
“那我便替昌州的百姓,謝過世子了!”
……
“主子,咱們這麼早就要走嗎?”
連舟對這件事也頗為意外,一回到住處,便忍不住發問。
沈延川輕輕頷首:“我想要的東西已經拿到,再留在這裡,也隻是浪費時間而已。”
連舟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
早在他們抵達昌州的前日,他們的人便已經暗中率先到了,且查訪了包括徐傑在內的數位官員的日程。
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更重要的是,還拿到了一些不該拿的。
沈延川從袖中取幾張紙。
他一張張翻過,前兩張是拓印的徐傑上奏的折子,後兩張,仔細看來,卻是調情的小詩。
且字跡與前兩張全然不同。
連舟看了一眼,嘖嘖:“真想不到,這位徐大人風流成性,還有這般給煙花女子寫詩的情趣。”
沈延川的目光落在最末。
那裡沒有署名,隻一個印章。
——徐傑的私印。
與霍俞成戰前收到的那封信上的印,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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