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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詩嫻跌跌撞撞衝向葉明澤的房間,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壓抑的哭泣聲。
她忽然頓住,再不敢往前邁出一步。
此時天色已黑,屋簷下的燈籠透著慘白的光,隨夜風搖曳,像是鬼神在嗚咽。
巨大的恐懼籠罩心頭,寒意鋪天蓋地。
一陣更加匆忙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正是聽聞了消息慌忙趕來的高氏。
她頭上還纏著紗布,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坑窪紅腫的臉容在燭火的映照下明暗難辨,竟恍如厲鬼。
“明澤!明澤!”
高氏腳步錯亂,顫著高聲呼喊,居然沒注意到葉詩嫻,撞了她一下後頭也沒回,徑直往房間而去。
上台階的時候,她腳下還踩了個空,重重磕倒。
“夫人!”
身後隨行的丫鬟慌忙上前攙扶,高氏卻已自己爬了起來,撲進了房間。
芍藥扶著差點被撞倒的葉詩嫻,心裡也已慌成一團:“小姐,您……”
葉詩嫻沒動,就保持著那樣的姿勢,隻抓著芍藥的手已經指節泛白。
短暫的死寂後,一聲淒厲的哀嚎從屋內傳出——
“兒啊!”
葉詩嫻覺得像有一把刀朝著她狠狠砍了下來,鮮血四濺。
她渾身僵硬地緩緩抬頭,房門半開,眼前的景象似乎都蒙上了一層發黑的血色。
院子裡樹葉簌簌,廊下燭光閃爍,那哭嚎聲刺耳至極。
葉詩嫻忽然一把推開芍藥,極速向前走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明澤怎麼會死?他不過就是生了病,怎麼會突然就這麼死了!
屋內下人們跪了一地,高氏撲在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聽到動靜,一個丫鬟轉身朝她重重磕了個頭。
“大小姐,您節哀啊!”
葉詩嫻一腳將她踹倒,厲聲:“胡說八道些什麼!明澤不過是病重了些,還不快去請大夫來!”
她說著,又疾步衝到了床前。
葉明澤躺在那,身上蓋著被子,眼睛緊閉,嘴唇慘白,眉宇間泛著烏青的死氣。
葉詩嫻身子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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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不還說、還說——都愣著乾什麼!去請人啊!”
那個被踹倒的丫鬟哭著道:“大小姐,二少爺一連高燒了好幾日,剛才也不知怎的,突然發了癲癇,口吐白沫,奴婢怎麼喚他都不醒,隻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就、就——”
每一個字都像是鋒利的刀刃,狠狠刺入葉詩嫻的心臟。
她走上前去,伸手就要去掀葉明澤身上的被子,卻不小心碰到了葉明澤的手。
冰冷。
那股冰寒的溫度似乎傳到了葉詩嫻的身上,令她如墜冰窟。
高氏死死抱著葉明澤,臉上還淌著血,涕泗橫流,聲嘶力竭。
“明澤!我的兒啊!你就這麼走了,娘可怎麼辦啊!”
葉詩嫻退後一步,臉上的最後一點血色徹底褪去。
是啊,怎麼辦?
幾個時辰之前,她還以為事情終於有了轉機,隻要爹能活著,以後的事情就都好說。
可她怎麼也想不到,偏偏這個時候,明澤死了!
沒了他,隻剩下她和高氏,怎麼撐得住!?
……
葉初棠坐在桌前,執筆而書。
小五乖乖地趴在她身旁,上麵的字她都認得,,隻是還不太理解是什麼意思。
葉初棠揉了揉手腕,餘光看見那顆小腦袋,眸色微動。
爹娘遷墳立碑的日子早已定下,隻是還有些事情需要她親自安排,小五年紀小,對爹娘和阿兄他們都沒有什麼印象,此時也是滿臉懵懂。
她卻不知,有些失去的,永遠都失去了。
小五察覺到什麼,扭頭仰著小臉看她,烏黑的大眼睛裡帶著幾分茫然。
——阿姐怎麼好像不開心呢?
她眨眨眼,伸出兩隻肉乎乎的小手,抓住葉初棠的手指,輕輕晃了晃。
——阿姐,不要不開心呀!有我在呢!
葉初棠回過神來,唇角微微彎起。
“阿姐隻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小五對過去的很多事情都是沒有記憶的,聽得葉初棠這麼說,她扁扁嘴,有些泄氣地低下了頭。
要是她大一點就好了,那樣的話,她就能像三哥四哥一樣,多出很多和阿姐在一起的時光和記憶了。
葉初棠捏捏她的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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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說那些,今天早點睡,明天可能要起早呢。”
小五不解。
三哥四哥還沒到放旬假的時候呢,她和阿姐好像也沒什麼事情要做,乾嘛要起早?
不過她向來聽話,葉初棠這麼說,她便點了點小腦袋。
葉初棠把小五拎去梳洗,結果衣服才脫了一半,就聽丫鬟匆匆來報。
“二小姐!葉二公子不好了!”
葉初棠動作一頓,側頭問道:“怎麼了?”
丫鬟臉上還帶著未曾褪去的驚色。
自從兩家決裂,府上的下人就不敢再隨意提起那邊的事兒,尤其這會兒小小姐也在……
看出她的遲疑,葉初棠道:“直說便是。”
丫鬟咬了咬牙,也是!眼下這個消息必須要說!
“葉二公子突然發病,去了!”
事發突然,但兩邊關係微妙,所以那邊剛一出事兒,消息就傳回來了。
葉明澤自從那次葉家大火,就一直昏迷,雖然很多人都不看好,可也想不到居然真的在這個時候死了!
葉初棠理了理小五的頭發,眉眼平靜。
那場大火的濃煙嚴重損害了葉明澤的氣管和心肺,躺了這麼多天,內裡臟器早就已經感染得一塌糊塗。
在這缺醫少藥的時代,橫豎逃不過一個“死”字。
不是死在任何人的手裡,而是死在一場久久不退的高燒裡。
死在——他早已被書寫的命運裡!
丫鬟沒等到葉初棠的回應,心下也幾分忐忑:“二小姐,這、這……”
雖然葉明澤是葉初棠名義上血緣相親的堂弟,可雙方之前已經鬨成了那樣,而且葉恒謀殺親兄的嫌疑還沒被洗清,這個時候,怎麼處理這事兒,就真成了一個難題……
“可惜了,才十六。”
葉初棠淡聲開口,朝著外麵看了一眼,音色似乎與這深沉的秋夜一般沁著涼意。
“阿兄當年,也是這般正好的年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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