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他覺得此時的青龍神遠比他坐在馬車裡的時候更為恐怖,更具有神靈的威圧感。
仿佛對方彈指一揮,他和宋齋就會化為灰燼。
姬嘉樹被陌生的恐懼感籠罩,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宋齋要鎮定許多,他向青龍神行了個禮,“初次見麵,該如何稱呼您比較好?”
青衣男子走進書房,身後的大門自動合上,“李稷。”
姬嘉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終沒能開口。
宋齋點頭,但顯然他也覺得這麼叫不合適,隻是尊敬地開口,“閣下深夜前來,有何事?”
“我聽見你們似乎在窺探不該去窺探的事,”青衣男子淡淡道,“人不要那麼有好奇心。”
宋齋沉默片刻,笑了笑,看向姬嘉樹,“夜深了,春華君應該也累了。我給你們安排了住處,先回到抱月身邊休息吧。”
姬嘉樹知道對方這是想支開自己了,但以他們兩人之間境界的差距,他把隻有等階七的宋齋單獨留在這裡真的合適嗎?
“放心,”宋齋看了一眼屋頂,意有所指,“本王到底是這個地方的主人,不會有事的。”
那倒是……
姬嘉樹鬆了口氣,走出了書房。
大門在他身後緊閉,哢嚓一聲,姬嘉樹一人站在夜色裡再次打了個寒顫。
他看向身後緊閉的房門,心中忐忑。
宋齋還是第一個在李稷的身體完全被青龍神占據後敢於和對方交談的人。
兩人今夜,又會談些什麼呢?
……
……
目送姬嘉樹離開,宋齋看向站在桌邊自來熟地翻著他的藏書的青衣男人。
他也算是見過許多大場麵的人了,可看見這樣奇異的存在,還是難以控製自己的眼神。
這時青衣男人抬起頭瞥了他一眼,“你的膽子很大。”
“畢竟活到這個歲數了,”宋齋苦笑一聲,“您想殺我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既然如此,那我害怕也沒用。”
不管他有多少護衛藏在暗處,都於事無補。
他剛剛和姬嘉樹說得信心滿滿,可事實上對於神靈而言,世俗的那些規則根本沒用。
如果青龍神真的暴怒,整棟風雨樓都能被夷為平地。
青衣男人坐到書桌後的椅子上,猶如這個地方真正的主人,身上泛起的威圧感頓時令宋齋的腿軟下來,險些跪倒地上。
宋齋扶住桌邊,額角滲出豆大的汗珠。
察覺到對方氣息的變化,他頓時明白原來在姬嘉樹麵前,此人一直有所收斂。
所以說……不光嬴抱月是這位在乎的人,姬嘉樹也是?
是了,姬嘉樹和李稷一起旅行了很久,兩人之間也是有情分在的,不像是他隻是個陌生人。
難道說這位的心裡,依然殘存著李稷的記憶?
宋齋還想往下想,下一刻他身上的壓力驟然加重,他雙腿支撐不住,扶著桌角跪倒在了桌邊。
“謔……”
宋齋費力地抓著桌角,用衣袖擦著臉上的冷汗,雖然模樣狼狽,但他的舉止氣度依然得體,“閣下還請手下留情,小王這個境界,**脆弱得很,禁不起幾番折騰。”
青衣男人瞥了他一眼,“你的確很弱。”
“雖然**脆弱,但頭腦太聰明了。”
青龍神彎下腰,將臉靠近宋齋。
他純黑色的瞳仁猶如一泓深潭,裡麵倒映出汗流浹背的男人的身影。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一句話,叫慧極易折?”
勘破天機之人,往往都容易夭折,不會長命。
“小王有聽說過,”宋齋氣喘籲籲地開口,但下一刻他露出了一個微笑,抬頭和青龍神的眼睛四目相對,“慧極易折的下麵,還有一句話,您又是否明白呢?”
“叫情深不壽。”
慧極易折,情深不壽。
“閣下即便是神靈,似乎也無法擺脫這一關。”
青衣男子的瞳孔有一瞬的收縮,猶如蛇類動物的豎瞳瞬間亮起。
他猛地直起身,右手哢嚓一聲,掰斷了桌角。
與此同時,宋齋身上的壓力陡然一鬆,他猛地癱軟在地上,大口喘氣。
“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青衣男子扭過頭,冷冷看向地上軟成一灘爛泥的胖男人。
如果祂想殺他,剛剛這句冒犯的話就足夠宋齋這個男人死一萬次了。
“這麼看來,小王真是命大,”宋齋擦著額角的冷汗,“窺探了天機還能活下來的人,我不會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吧?”
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是在賭。
如果這樣青龍神都不會殺他,那他之後就可以放心大膽地說話。
青衣男人懶得睬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冷淡的語氣裡居然有了歎息的味道,“嬴抱月的身邊,難道全都是瘋子嗎?”
這個原本他以為最理智的人,居然都和他賭起命來。
“物以類聚,”宋齋笑嗬嗬地從地上爬起來,“看在小王如此誠心的份上,龍神大人可否透露點天機?”
青衣男人眉頭微皺,“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抱月身體裡的青龍神的神魂,是您自己撕裂的,對嗎?”宋齋緊緊盯住青龍神的雙眼,“是您自己把自己的神魂放到了她的身體裡的,對嗎?”
青衣男人攥緊了手指,冷冷地望著他不說話。
沉默就是一種肯定。
宋齋猛地坐回地上,冷汗汗透了脊梁。
果然如此。
哪怕虛弱到失去了本體,當年青龍神也不可能毫無反抗地被封印。將自己的神魂放到林抱月體內,這正是一種反抗方式。
林抱月當年應該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體內混入了青龍神的神魂。
且到了這一世,哪怕奪舍之後這部分的神魂依然在嬴抱月體內,證明這部分神魂不是進入了林抱月的**,而是滲入了她的魂魄之中。
這一部分的神魂,就是青龍神埋在嬴抱月魂魄裡的劇毒。
隻要祂有那個意思,祂隨時都能要了嬴抱月的命。
可為什麼,祂沒有殺她呢?
麵對於一個妄圖封印神靈的大不敬的凡人,青龍神為什麼從始至終都沒有對她做出任何的懲罰?
甚至反而一次又一次地救了她的命。
宋齋心中忽然泛起一個想法,將他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
“不會是……”
青衣男人盯住他的眼睛,“你想說什麼?”
宋齋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怔怔望著眼前頂著人類外表的神靈。
“當年不會是……您先遇見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