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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女官跑過去蹲下身,看見李稷的模樣,吃了一驚。
李稷臉色蒼白,一隻手按著胸口,雙眼緊閉,眉頭緊鎖。
姚女官印象中的李稷永遠都是從容不迫的,哪怕在冷宮裡的時候都遊刃有餘,從未見過他如此身體不適的模樣。
姚女官定睛一看,卻並未在李稷身上發現外傷,周圍也沒有打鬥的跡象。
這是怎麼回事?
“昭華君,你受傷了嗎?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李稷沒有回應,姚女官鼓起勇氣碰了一下他的肩膀,猛地瞪大眼睛。
李稷的身體此時就像一塊冰一樣冷。
“昭華君,你到底怎麼了?”
如果不是眼前之人還有呼吸,姚女官真的以為這是一具屍體。她慌亂起來,伸手搖晃著李稷的身體。
大力搖晃了好幾下後,眼前之人終於有了反應。
“咳!”
李稷猛地咳了一聲,渾身一個激靈,緩緩睜開雙眼。
“昭華君!你沒事嗎?你……”
姚女官驚喜地開口,聲音卻戛然而止。隻因李稷的眼神,令她覺得非常陌生。
李稷的目光不是她所熟悉的平日那般的淡泊深邃,而是迷茫又懵懂,宛如一個迷路的孩童。
“昭華君,你……”姚女官遲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了?”
李稷搖搖頭,“我沒事,你離我遠一點。”
既然沒事,為何要她離遠一點?
姚女官驚魂未定,但天階修行者的話是一定要聽的,隻能遲疑地起身,緩緩退後幾步。
唰!
幾乎就在姚女官退後的瞬間,李稷的身邊忽然騰起幾道風,繞著他的身體飛速旋轉。
姚女官瞪大眼睛,之所以連她都能看見是幾道風,隻因這風裡居然還夾雜著細小的水珠,在火光的映襯下,折射出鮮紅欲滴的光芒。
“這是……”
周圍都是熊熊燃燒的火焰,空氣裡都散發著乾燥和焦糊的味道,就在這樣的地方,唯有李稷的身邊凝聚起了水珠。
水珠不斷被蒸發,又不斷凝聚,李稷的周身圍繞著不斷改變形狀的水霧,看上去奇異至極。
眼前這一幕猶如奇跡,可奇跡中又夾雜著狂暴。
姚女官看的呆住,腳下忍不住向前邁去。
“彆去!”
一隻大手猛地從後麵把她拉了回去,姚女官的後背砰的一聲靠上一副鎧甲。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姚女官驚喜地回過頭,“小樓!”
“我正在找你呢!”
樓小樓也在找她,可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男人的眼中卻並無喜色。
他神色嚴峻地盯著不遠處被水霧包圍著的李稷,“昭華君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剛剛和誰動手了?”
“怎麼了?”
姚女官呆呆地問,“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孤身一人倒在牆角,看上去並沒有和人動過手。”
“沒有?”樓小樓愕然,“那他全身的真元怎麼會暴走?”
“真元……暴走?”
姚女官不懂修行,但並不妨礙她從樓小樓的話裡聽出不妙的味道。
“他渾身的真元都在外泄,不管怎麼收都收不進去,”樓小樓表情一言難儘,“可天階修行者是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的。”
天階修行者對於真元的控製早就修至化境,向來收放自如,不可能出現真元外泄這種低級的行為。
可此時李稷卻無法控製自己的真元不斷外泄。
這隻有一個解釋,李稷作為一名天階修行者,正處於失控的邊緣。
樓小樓沒有親眼見過天階修行者失控,但他聽說過。
天階徹底失控後的殺傷力,堪比一場毀天滅地的天災。如果沒有境界更高的修行者壓製,後果不堪設想。
可此時整個前秦,根本沒有比李稷境界更高的修行者!
樓小樓臉色發白,單手將姚女官夾在腋下,足尖一點,迅速轉身離開。
“小樓,你乾什麼!昭華君還在那呢!”
“我們怎麼能拋下他!”
姚女官急了,用儘全身力氣劇烈地掙紮起來,樓小樓一邊要逃跑一邊還要壓製她,一個不小心姚女官跌落了下來。
“阿姚!”
姚女官在地上打了個幾個滾,額頭被磕破,忍著渾身的疼痛爬起來。
但她顧不得樓小樓的呼喊,爬起來就往李稷的方向跑。
“阿姚,你瘋了!不能靠近他!”
樓小樓從後麵拽住她的胳膊,氣急敗壞地吼道。
“他已經失去理智,沒有辦法控製自己了!”
“我沒瘋!”
姚女官尖叫了一聲,“我聽見了,他剛剛喊了公主殿下的名字!”
“什麼?”
樓小樓呆住,“你說什麼?”
……
……
姚女官和樓小樓爭吵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進耳中,可李稷卻無法回應。
他隻希望這兩人能逃遠一點。
正如樓小樓所說,他此時已經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全身猶如浸透在粘稠的液體之中,意識越來越模糊。
李稷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一切發生的都十分突然。
一刻鐘前,他穿過無數燃燒的建築,來到甘露殿附近尋找姚女官並順帶準備救火。他正在奔跑的時候,心臟忽然咚的跳了一聲。
“咚。”
李稷停下腳步,聽見自己胸膛震動的聲音。
“咚。”
李稷緩緩跪下身,捂住胸口。
難以想象的疼痛從四肢百骸泛起,最終彙聚到心口。李稷跪在地上低下頭,艱難地呼吸著。
周圍燃燒的火焰漸漸模糊了他的視線,漸漸地,世界變得萬籟俱寂。
一片死寂中,李稷聽見了自己呼吸的聲音,呼吸都仿佛帶著疼痛。
而就在他的呼吸聲中,他聽見了另一個呼吸聲。
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她的呼吸急促又沉重,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她的呼吸聲漸漸和他的聲音融合到了一起,李稷感到他身體的每一寸律動都被這個聲音所牽引。
這一刻,他明白發生了什麼。
“抱……”
“昭華君,你說什麼?”
樓小樓和姚女官此時重新回到了李稷的身邊,發現水霧之中李稷嘴唇動了動,正在說些什麼。
李稷費勁地睜開眼睛,看向水霧外的兩人,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
“抱月,回來了。”
從八年前的時光裡,回來了。
他以為他能忘記,原來他一直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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