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翼察覺到又有人來了,一時間更加急躁,顧不得外麵圍著大堆人馬,猛地掀開王帳去找蘇曼。王帳內除了都嚇得癱軟在地的舞姬,就隻剩下那個在帳篷角落念經的老人。白狼王都死在了外麵,蘇曼卻依然端坐不動。即便剛剛親手殺了自己父親,可此時看見這個人老成精的老頭,淳於翼依然覺得瘮得慌。小時候這老頭長這模樣,他孫子都有了,這老頭還長這個模樣。他從小就覺得這人就像個老妖怪,一直陰魂不散地待在他父親不遠的地方。刺殺父親的時候,淳於翼原本十分擔心蘇曼出現攪局,卻沒想到這老頭連麵都沒露。“老叔公,”淳於翼大踏步走過去,居高臨下地望著盤腿坐在地上的蘇曼,“父王死了。”蘇曼睜開眼,沉默地看向他。“是我殺的,”淳於翼驕傲地開口。蘇曼依然沉默,隻是手上的人骨念珠撚過一粒。對方油鹽不進的態度讓淳於翼煩躁起來,這時帳篷外麵又傳來騷動,估計是後麵趕來的人馬到了,他更加火冒三丈。如果不是蘇曼的輩分夠高,他就要踹人了。“老叔公,”淳於翼大喝道,“我現在是新的白狼王了,你起來,為我加冠!”蘇曼眼皮半抬不抬,依然沉默地撚著佛珠不說話。淳於翼徹底火了,猛地拔出還沾著淳於瀚的血的匕首,就朝蘇曼的脖子比劃而去。蘇曼脖子前的空氣忽然有一瞬間的凝滯,然而不等淳於翼發現,帳外忽然傳來一聲大吼。“慢著!”一個頭戴青色羽冠的男子衝進王帳,一把攥住淳於翼的手腕,“你敢對老祖宗不敬?”淳於翼看見此人,猛地睜大雙眼。“老二?”來人正是如今西戎的二翟王,他的親弟弟淳於赫。…………“啊呀,這可真是熱鬨了。”帳篷外,丁三看著兩隊針鋒相對的兵馬,神情微妙地開口。就在大翟王淳於翼殺了老子準備登上王位時,二翟王也帶著人馬跑來了,且帶來的人馬不比大翟王少。原本正在慶祝自家主子就要登上王位的大翟王的王軍頓時如臨大敵,兩隊人馬就這麼在王帳前擺開了陣勢,互站一邊,針鋒相對。白狼王庭殘存的王軍和起義軍被夾在了中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尷尬中。白狼王庭的王軍失去了效忠的對象,起義軍也失去了繼續打下去的士氣。退路都被擋住,不知何去何從,一時間雙方都停了下來。“將軍,我們該怎麼辦?”丁三向百裡策淩問道。白狼王庭此時最大的危機已經變成了王位之爭,現在兩個翟王的人馬都聚集在了這裡,他們逃也逃不走,打也打不贏,到底該怎麼做呢?“等。”百裡策淩拉下麵甲,“叫我們的人馬按兵不動,想跑的也彆跑了,跑到外圍被抓住隻會死的更慘。”現在雙方博弈,爭鬥一觸即發。他們這群外人如果這時冒出來,隻會讓大翟王和二翟王同仇敵愾,反而先討伐他們起來。他們此時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兩方博弈搏出一個結果,他們再選擇是否要和那個結果打下去。百裡策淩深吸一口氣,看向沙城的方向,喃喃開口,“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嗎?”杜子卿在很久之前就在白狼王長子和次子的陣營都安插了暗樁,就是為了挑動西戎的王位之爭。百裡策淩不知道黑虎軍的人在這次叛亂中起到了多大分量,但可能是有所貢獻。杜子卿曾經說過,起義軍勢單力薄,單靠他們這些人的力量難以推翻白狼王的統治,最好的方法就是挑起西戎的內鬥。白狼王有的是兒子,上一代老王也留下無數孫子,隻要現在的白狼王一死,西戎必定內亂。不管誰最後能在廝殺中最後獲勝登上王位,西戎的實力都會被大大削弱。同時內鬥之時的西戎是最為虛弱的時候,如果能夠找準時機,眾誌成城,他們未必不能為西戎換一片天。杜子卿甚至動過扶植一個翟王上位的念頭,但現有的翟王全都殘忍好殺,且西戎人不可能聽從中原人的號令,萬般無奈之下他們隻好放棄了這個想法。“現在,就看誰能贏了。”百裡策淩躲在馬肚子下,凝視著不遠處帳門緊閉的王帳。二翟王淳於赫剛剛單槍匹馬衝了進去。杜子卿曾經評價大翟王淳於翼是個“自大的莽夫”,二翟王淳於赫是個“狡猾的屠夫”,現在看來的確如此。淳於翼以為仿照淳於瀚殺掉父親就能登上王位,完全忽略了他和他父親在實力上的差距。淳於瀚年輕的時候就是軍功最為顯赫的翟王,在登上王位之前已經實力雄厚,所以殺掉老王後才能一呼百應。可淳於翼當上大翟王才不過半年,本人又是個打仗的草包,就算殺掉淳於瀚,其他翟王和貴族也不會服他。至於二翟王淳於赫,在打仗方麵隻比他哥哥略強些,勝在頗得白狼王的寵愛,分到的領地水草豐沛,故而兵強馬壯,有著足以和大翟王叫板的實力。這兩個人其實誰登上白狼王之位都一言難儘。但排行靠後的幾個翟王在能力和順位上更沒希望。十二翟王內,唯一軍功顯赫和並且擁有打仗和修行才能的,就是淳於夜。百裡策淩目光閃了閃。如果淳於夜現在這裡,又會發生什麼事呢?百裡策淩想了下,又搖了搖頭。淳於夜雖然個人能力出眾,但他作為領地最偏遠的翟王並沒有充足的兵馬,無法與大翟王和二翟王抗衡。果然,下一任白狼王,就隻能在淳於翼和淳於赫之間誕生了嗎?百裡策淩緊盯著王帳,忽然隻聽一聲脆響,淳於翼和淳於赫互相用刀抵著對方的脖子,從帳篷內走出。“大殿下!”“二殿下!”“大膽!”大翟王和二翟王的人馬頓時一陣騷動,騎兵們紛紛抽刀對準了對方,劍拔弩張。“彆管我!”淳於翼恨恨地盯著對麵的弟弟,大喝一聲。“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