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趙光望著遠處越來越近的水麵,愕然睜大眼睛。
就在不到百丈遠的地方,驀然出現了一大片水域,與其說是湖,簡直就像是海一般,一眼望去看不見湖的對麵,隻能看見茫茫的水域。
“這難道是……”
趙光以前研究西戎地圖的時候,曾經在大漠北方看見過一大片水域。因為西戎流傳出來的地圖並不精確,大部分地點隻是標了個大致的位置,他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逃命的關頭遇見這個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姬安歌從未在西戎見到如此大的湖,震驚都掩蓋了恐懼。
“這是黑湖,”趙光苦笑一聲,“又叫北海。”
這是極北之地最大最深的湖泊,因為太大,古人第一遇見時都以為自己見到了海。
都說天無絕人之路,可如今是老天要絕他。
在地圖上看到這片湖泊被稱為死亡之海的時候,趙光還無法理解。可如今看到這片水域,感受到上麵盤旋著的冷風和詭譎之氣時,他忽然就明白了。
在草原這般缺水的地方,湖泊原本是萬物生息之地,這片大的嚇人的湖泊卻吞噬了無數生命,按照古籍記載,這湖中有無數暗流,更有能讓人無法上浮的弱水,湖底下沉著累累的屍骨。
隨著距離湖麵越來越近,趙光和姬安歌座下那匹野馬發出淒厲的嘶鳴,步子慢下來,不管怎麼抽打都不願再往前。
天命如此嗎
趙光閉了閉眼睛,勒住了韁繩,翻身下馬。
他將姬安歌抱了下來,隨後一劍斬斷馬脖子上的韁繩,拍了一掌,“去吧。”
灰馬回頭看了他一眼,馬眼中露出悲傷的神色,隨後跑走了。
趙光一手握著姬安歌的手,一手握著長劍,背對著大湖,默默望著前方夜色中騰起的大片塵土。
上千人的馬隊卷著煙塵靠近,似乎是察覺到了兩人已經走投無路,騎兵們也不再射箭了。
姬安歌側身看了一眼身邊人,也許是因為太過緊張,也許是因為眼前的事態超過了她的理解能力,她莫名地不覺得恐懼。
“我們不往後跳嗎”姬安歌輕聲問道。
趙光問道,“你會水嗎”
姬安歌搖頭,“抱歉,我又拖累你了。”
不管趙光會不會水,地階修行者在水裡是不會淹死的。如果不是因為她,趙光大可以選擇跳湖逃走。
“就算會也沒用,”趙光笑了笑,“這片湖又叫死亡之海,哪怕境界再高的修行者跳進去,都會屍骨無存。”
“不錯。”
遠處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沒想到會有中原人知道死亡之海。”
趙光聽見這個聲音猛地一愣。隻因這人說的是中原話。
他和姬安歌說話時都是用的中原話,西戎人不可能聽懂,遠處的那個存在不僅聽懂了,還同樣用中原語回他!
趙光猛地瞪大眼睛,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在無數劍拔弩張的騎兵中間,他看見了一輛高頂馬車。
那聲音就是從那馬車中傳來的!
不少騎兵將這輛馬車拱衛在其中,仿佛馬車中坐著極為重要的人物。
這一幕十分異常,西戎人從小在馬背長大,瞧不起騎不動馬的人,隻有老人和病人才會坐車。這樣的人也會當作沒有用的廢物,得不到尊重。
可此時坐在車裡的人,似乎受到所有騎兵的敬重。
趙光不禁屏住呼吸。即便隔著上百丈,他都從此人身上感受到了極為濃重的修行者氣息。
這人不是普通的修行者。
趙光牙齒打起戰來,“大巫”
這一隊王軍中,居然有西戎的巫者
西戎大巫是西戎修行者中極為特殊的存在,有很多特異的能力,一般都會跟在翟王的身邊。類比起來,就像是屬於每個翟王的國師一般。
有巫者在此,也就是說第十翟王也在這裡
天邊泛起魚肚白,騎兵隊掀起的煙塵也落下去了一些,趙光睜大眼睛,終於看清了眼前這隊人。
這一對騎兵分為前中後三個部分,最前方是輕騎,應該是偵查部隊,中間部分身著重甲,是翟王身邊的貼身部隊,跟在最後麵的是車隊,拉著很多大籠子。
籠子裡關著許多猛獸和不少赤身露體的奴隸
看到這一幕,趙光呼吸急促起來。
他什麼都明白了。
他和姬安歌這是撞上翟王的遊獵部隊了。
傳聞十翟王酷愛打獵,尤其喜歡狩獵活人,原來傳言不虛。
“不錯,這次倒是沒遇上個傻子。”
一個大腹便便帶著獸毛羽冠的西戎貴族騎著馬從中間隊伍中行出,望見湖邊站著的趙光和姬安歌,臉上橫肉都樂的抖了抖,向身邊的馬車裡的人道,“上次遇到的那瘋女人,直接就往跳黑湖裡跳。”
上次往黑湖裡跳的瘋女人
趙光一愣。
這不會是說嬴抱月吧
“怪不得最近這麼亂,原來是有中原修行者接二連三往北方跑,”第十翟王的目光落到姬安歌身上,眯了眯眼睛,“怎麼不跑了倒是有點沒趣兒。”
“殿下,要活捉嗎”
周圍有騎兵上前,向翟王問道。
十翟王漫不經心地拉開彎弓,搭上一支響箭,“女人留下,男人射殺,屍體喂狼。”
趙光瞳孔一縮,如果是有野心的翟王,此時肯定要抓住中原修行者拷問一番。可這位十翟王卻毫不在意,隻是一味好殺,是個隻想守著封地驕奢淫逸的家夥。
此人身後那些裝滿奴隸的大籠子,底下的輪子都被人血浸透了。這樣把人當野獸屠殺,平日裡砍人砍習慣的人,對身邊的人恐怕也是隨時會下手。
趙光腦子裡一瞬間轉過無數個想法,可來不及細想,十翟王拉開弓弦,他身邊的衛隊所有騎兵也立即全都彎弓搭箭,如同被訓練好的家畜一般。
數百張弓全都指向趙光,姬安歌渾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時間也仿佛停止了。
可時間並不會停止。
看見趙光站在原地不逃不避,第十翟王眼中閃過一絲無趣的光,但他的手並未因此停止。
反正對他而言射死一個人和射死一隻兔子沒有區彆。
“嘀!”
伴隨著鳴鏑銳利的響聲,無數枝羽箭向趙光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