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傳來震動,嬴抱月心中一驚,擔心真有禪院弟子用肉身抬起了她和淳於夜藏身的棺材。
那麼下一刻他們就會發現這口棺材重量的異常。
好在下一刻她察覺到動靜不太對,棺材雖然被抬起了,但顛簸並不劇烈,反而給人一種坐在船上的感覺。
淳於夜在她手心寫了幾個字,“放心,是陣法。”
就在棺材被抬起的瞬間,之前淳於夜推開的裂縫因為震動合上了,導致嬴抱月完全看不見外麵的動靜,但既然淳於夜這麼寫,恐怕是察覺到了陣法的真元波動。
棺材內徹底成為了密閉空間,看不見外麵的動靜,也不能輕舉妄動,除了呆在裡麵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等著外麵那些人將棺材搬到目的地。
外麵傳來牆壁移動的聲音,嬴抱月猜是這些棺材從地穴內被搬運到了羅漢堂。
但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動靜傳來,隻能感覺到這些棺材在不斷地移動。
這段路讓嬴抱月覺得格外的漫長。
縫隙被合上後,棺材內完全陷入黑暗,眼睛看不見,其他的感官就變得格外敏銳。
感官變得敏銳後……身邊淳於夜的存在感就被不斷放大。
屬於男人的特殊的氣息幾乎無處不在,淳於夜的呼吸聲響在她的耳邊,結實鼓鼓的筋肉硌著她的身體,嬴抱月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結果他的手臂箍她箍得更緊,難以忽視的熱度透過皮膚傳過來。
嬴抱月皺了皺眉頭,想叫他離她遠一點,但這棺材是單人的,兩個人擠在裡麵本就無地可退,她要是貿然開口還會激怒此人。
這一路上,她已經充分領教了淳於夜的喜怒無常。
然而棺材還在移動,這段路仿佛遙無儘頭。
這時砰的一聲,似乎是搬運的陣法出了問題,整個棺材忽然偏向一邊。
淳於夜猛地用手掌撐住棺材壁,這才讓兩人的身體沒在棺材壁上撞出聲響。
外麵傳來男人不耐煩地怒吼。
“喂,你小子搞什麼?摔壞你賠的起麼?”
“抱歉,抱歉。”
哢噠一聲,棺材又被一股大力抬了起來,搖搖晃晃繼續前進。
嬴抱月覺得脖子有點癢,有種像毛刺一樣的東西正刺著她的皮膚。
她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個下巴。
棺材內本就沒人說話,空氣仿佛一瞬間凝住了。
嬴抱月靜靜抽回手,她知道她摸到了什麼。
之前的碰撞讓淳於夜臉上的麵具脫落了半邊,嘴角蹭在了她的脖子上,剛剛刺著她脖子的正是他臉上冒出來的胡茬。
就在嬴抱月收回手的瞬間,淳於夜沉默著將臉上的麵具扶正。
黑暗中,兩人不約而同地仰起頭。
這群禪院弟子到底要把這些棺材抬到什麼地方去?
……
……
約莫一刻鐘後,這場似乎永無止境的路終於走到了儘頭。
一聲聲沉重的悶響響起,棺材們紛紛被放在了地上。
“終於到了。”
之前那個年輕弟子的聲音響起,“沒磕壞的吧?”
周圍其他弟子紛紛否認。
“那就行。我們走吧。”
“等等,師兄,這些棺材就放這裡麼?不需要我們來裝麼?”
“裝?”
那個年輕弟子像是在忍耐著極大的痛苦,捏著鼻子道,“師父說搬到這就行,你想留下來和這些屍體打交道的話,你自己留下來吧。”
說完他大步走了出去,像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其他弟子麵麵相覷,也踢踢踏踏地走了出去。
四周安靜了許久。
身邊的少年也很安靜,嬴抱月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在棺材裡等待著。
就在周圍的安靜持續了至少一刻鐘,淳於夜伸出手,推開了兩人頭頂的棺材蓋。
棺材被打開一條縫的瞬間,嬴抱月就懂了為什麼那個禪院弟子在這裡連一秒鐘都待不住了。
一股難以想象的屍臭從外麵傳來,味道比之前黑泥的臭味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淳於夜的手臂僵了僵,緩緩將外麵的棺材蓋子移開,他的動作一直都很謹慎。
蓋子移開後,他探出眼睛掃視了一圈,確認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後,才從棺材裡跳出,瞥了一眼躺在棺材力道人,將手遞給嬴抱月。
“可以出來了。”
嬴抱月鬆了口氣,睜開雙眼,外麵隻有淡淡的月光,光線並不刺眼。
她看了一眼遞到麵前的手掌,移開視線,伸手攀住棺材邊緣,自己從裡麵爬了出來。
“哼,”淳於夜冷哼一聲收回手。
他的目光停在三步開外的一堆東西上。
嬴抱月也看見了,不如說這堆東西就在屋內最顯眼的位置,根本無法忽略。
就在他們之前藏身的棺材的正對麵,是一座……屍山。
十幾具屍體疊放在一起,正散發出濃烈的惡臭。
這是任何一個正常人看見都會做噩夢的一幕。
每一具屍體都呈現半腐爛的狀態,屍水淋淋,整個空間都布滿可怕的腐臭味,半腐爛的屍體本就已經足夠可怕了,偏偏每具屍體的死法還都十分不正常,斷肢殘骸,形狀可怖。
這些可怖的屍體就這麼堆疊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山。
慘白的月光打在屍山上,氣氛陰森又詭異,足以成為每一個看見的人的夢魘。
淳於夜回過頭,看向站在身後的嬴抱月,有些意外。
她隻是靜靜站在那裡,臉白得如同沒有染墨的白紙,但沒有掩鼻也沒有嘔吐。
不提她是個女人,哪怕對高階修行者而言這都不是個正常反應。
淳於夜還記得慕容恒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麵時,一個人吐了整整一天,幾乎虛脫。
這也是為什麼這些棺材隻能讓特定的一些弟子來搬運的原因,沒吐過幾次產生抗性,根本乾不了這個活。
“你不害怕?”
淳於夜盯著嬴抱月的眼睛。
“自然是害怕,”嬴抱月垂下視線,“但死人總沒有活人可怕。”
“是嗎?”
淳於夜眯了眯眼睛,嬴抱月的這番說辭並不能說明什麼,隻有一種可能能解釋她的這種反應。
那就是她曾經見過更可怕的屍山地獄。
比如萬人坑。
可對於一個久居深宮的公主而言,是不可能見到這樣的場麵的。
“你……”
淳於夜正要開口,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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