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脈之中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被人連根拔起,移植到更加水草豐茂的地方。
隨著那些東西的離開,遍布全身的劇痛一點點減輕,就像是混雜在血肉中的雜質被一點點剝離,全身的筋骨終於能夠呼出一口氣。
然而嬴抱月卻沒有覺得絲毫喜悅,反而恐慌至極。
她的耳邊全是風聲,風聲中,她仿佛聽見無數黑暗的東西歡呼著,瘋狂地向前方一處溫暖的地方衝去。
那個溫暖的地方,就是山鬼的身體。
在狂風的巨浪中,唯有慕容音的雙手是唯一的燈塔。
她緊緊握著嬴抱月的手腕,在狂風中整個人如同定海神針一般站在陣法之中,手腕上漸漸布滿醜陋的暗紅色斑紋,那些斑紋甚至一點點向她的臉頰爬去,但慕容音的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隻是凝視著兩人相連的手臂,目光堅定至極。
“慕容音!”
慕容音眼中沒有害怕,嬴抱月卻害怕了。她發力想把自己的左手抽回去,但慕容音瘦弱的手臂此時卻充滿了力量,不管她怎麼掙紮,都死死攥著紋絲不動。
“彆動,”慕容音輕聲道,“很快就好了。”
“可你這是在做什麼?你這是在解咒嗎?”
嬴抱月急了,本能地抬手想去拔腰邊的劍,卻忽然想起今早起床之時,慕容音說解咒陣法中不可攜帶利器,在她換衣服的時候摘下了她腰邊的落日劍放在了床頭。
沒有劍就用拳腳,然而接下來嬴抱月愕然發現她全身上下包括手腳居然全都動不了了。
暗紅色的光芒從腳下浮起,嬴抱月愣愣低下頭,盯著腳下光芒大盛的陣法。
是了。
仿佛一盆涼水從頭潑下,嬴抱月忽然明白了腳下這個陣法為什麼那麼簡單。
慕容音在地上畫的根本不是什麼解咒的陣法。
這個陣法隻是用來控製她的行動,讓站在陣中之人動彈不得的陣法!
“慕容音,你放手!”
嬴抱月這下是真的急了,汗珠瞬間布滿額頭,“你這是在乾什麼?”
“解咒啊,”慕容音原本瓷白的臉頰此時已經變得慘白無比,一點點爬上去的暗紅斑紋讓她原本美麗的臉看上去有些可怖。
但她卻依舊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像是安撫著鬨脾氣的孩子一般柔聲道,“你乖乖的,馬上就不疼了。”
“你騙我!”
嬴抱月身上的疼痛的確變輕了,但她本能地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這根本不是解咒,你是將詛咒轉移到了你自己的身上!”
“就是轉移到我身上之後再解開,”慕容音鎮定地微笑著,“放心吧,我是等階二的神子,我不會有事的。”
她能放心個鬼!
慕容音半邊臉頰已經都被染紅了,嬴抱月心中泛起涼意,之前兩人的對話響在耳邊,她死死盯著慕容音的臉,“詛咒轉移到你身上之後呢?你會怎麼樣?”
如果是上山之前的她還會相信慕容音作為神子有那個本事化解詛咒,但就在剛剛,慕容音明明說過,如果升入神子,隻會死的更快!
這個詛咒在她身上的時候,雖然不斷在向心口靠近,但卻一直沒有爬上臉頰,可剛到慕容音身上不久,居然就已經上了臉。
嬴抱月心驚膽戰。
這蔓延速度已經完全超過了在她身上的時候!
穀囀<spa> “我不會怎麼樣的,”慕容音依然不為所動,握著嬴抱月的手腕道,“我都說了,我身上有避死禁製,不會出事的。”
可那禁製現在在哪呢?
嬴抱月心急如焚,她完全沒有感覺到避死禁製發動的痕跡,可慕容音的明明正在被一點點侵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光是禁製,白虎神呢?白虎神在哪?
嬴抱月這才意識到,從她到了雲首峰峰頂後,白虎神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本來就是不正常的。
全身上下隻剩下腦袋可以勉強轉動,嬴抱月勉力看向周圍,卻隻看見白茫茫的風雪,不見絲毫虎影。
正如慕容音所說,此時山頂,隻有她們兩人。
“慕容音,你住手!我不要你給我解咒了!”
嬴抱月這下是真的害怕了,拚命想要挪動雙腳想要退出地上的陣法,卻絕望地發現地上陣法的力量根本不是等階四修行者能夠撼動的。
“彆費勁了,你出不去的,”慕容音望著她,目光深邃,“這個陣法我研究了大半年呢,就為了能讓你乖乖呆在這裡麵。”
在發現嬴抱月身上的詛咒是她親手所做的婚書變化而成之時,她就開始設計這個陣法。
就如同良禽擇木而棲一般,越是強力的詛咒本身就有著被更強的身體吸引的特點,她作為神子,想把嬴抱月身上的詛咒吸引到自己身上並不困難,但難的就是如何能讓敏銳的嬴抱月站著不動讓她施術。
她一個神子想要強迫嬴抱月一個地階也是簡單的,但問題是嬴抱月逃脫的本領一流,雖然打不過她,但如果察覺不對,這丫頭保不準會逃跑。
若是給嬴抱月逃了,下次想把她騙到山上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於是慕容音設計了這個陣法,並在昨晚一直和嬴抱月聊天,和她談林書白的事,逐漸打消了嬴抱月的心防。
果不其然,嬴抱月雖然如她預料的那般警惕性很強,但還是乖乖走進了她給她準備的這個圈內。
雖然隻是改動幾處小的地方,但地上的這個陣法,卻是專門針對嬴抱月的牢籠,足夠在不傷到她的情況下讓詛咒全部轉移完畢。
“啊……”
此時慕容音的半邊身體都已經被紅痕籠罩,難以想象的劇痛襲來,她忍不住低聲痛吟了一聲。
“慕容音!”
嬴抱月急的快要哭了,“你快鬆手啊!”
“就快結束了,”慕容音咬了咬自己的唇,“我說的沒錯,你還真是個小騙子。”
品嘗著全身的劇痛,她呼出一口氣,“你不是說不痛的麼?”
簡直是痛的人快要死了。
嬴抱月眼圈微紅,“我是真的不痛,你不是說你能化解詛咒麼?你化解給我看啊。”
身上像是綁了千斤墜一般沉重,不管她怎麼拚命活動身體都動彈不了,此時此刻嬴抱月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不知在何處的白虎神身上,總不能有八獸神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神子自殺吧?
還有一個微小的希望,那就是慕容音沒有騙她,她真的能夠化解身上的詛咒。
慕容音笑了,指尖因為劇痛微顫,她低頭看向腳下的陣法。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