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師父不找其他八人神商量?為什麼不向其他神子求助?
隻是因為她想要一個人承擔一切嗎?
不,絕對不是如此。
每個天階修行者的生命都並不隻屬於自己。
嬴抱月咬緊牙關。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每個天階修行者都已經戴上了王冠,天階所處的位置讓每個人都身負著巨大的責任,輕易用自己的性命冒險是極不負責任的行為。
雖然嬴抱月不記得自己上輩子是怎麼死的,但她相信她在死之前一定是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沒有枉顧自己的性命。
她能如此,養育她長大的林書白更是如此。
林書白絕不會浪費自己的性命,她選擇不向其他神子求助,除非會發生比她一個人身陷危險更可怕的事。
什麼事,會更可怕?
嬴抱月縮在柔軟的絨被之中,忽然渾身發起抖來。
比死一個更可怕的,是死八個。
她忽然想起師父曾經和她說過的話。
“我的小阿月,快快長大吧,等你成為神子,就可以守護一方了。”
“大秦太大啦,師父一個人守不過來啊。”
女子溫暖的聲音響在嬴抱月耳邊。
等她真的長大後,已經成為人神的女子撫摸著她的頭。
“阿月,我知道你不喜歡阿墨和滄海,但那兩人對南北方而言都是必須的,答應我,不要太為難他們好嗎?”
人神是最強大的,但人神隻有一個。
許多高階修行者都會排除異己,打擊新的有天賦的年輕人的出現,但林書白與之相反,她一直十分重視培養天階修行者,更重視對其他神子的扶植。
嬴抱月伏在被子中,忽然哽咽住。
“我的小阿月,大秦太大啦,師父一個人守不過來啊。”
這句話她從小聽到大的哄她睡覺的歌謠,此時此刻深深擊打著嬴抱月的心。
大秦帝國幅員遼闊,隻有一個最強的人無法守護過來,需要許多的強者一起守護四方。
對於林書白而言,多名強者的存在遠比隻有一名最強者的存在重要。
她一直都是打心眼裡這麼認為。
事實證明也的確如此。人神隕落後,這七年來大秦帝國雖然分崩離析,但各國尚且安然無恙的神子們都守住了各自的國家。
能讓林書白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堅持不向其他神子求助,嬴抱月隻能想到一個可能。
那就是林書白判斷,她如果向其他神子求助,會給其他神子也帶來危險。
如果八人神中的大部分神子都出了事,那整個山海大陸修行界才是徹底完了。
可是……
嬴抱月死死攥緊雙拳,她有一點還是想不明白。那就是不讓其他神子幫忙就算了,可為什麼林書白甚至不願讓其他修行者接觸到任何真相?
她為什麼要將所有消息都牢牢捂住?
如果是擔心姬墨和許滄海等人直接插手陷入戰鬥發生危險,可慕容音與其他人不同,她藏身於雲首峰上,本身所處的環境十分安全,就算得到消息也不會參與戰鬥,為什麼就不能透露蛛絲馬跡讓她知道呢?
從慕容音之前的敘述中,嬴抱月隱約察覺到她師父居然好似有些恐懼。
叮囑慕容音時連用兩個絕對,生怕對方的風法靠近。
可就算慕容音的風法被人察覺,也很難被人追查到她的位置。
慕容音本來是最後一個可能得知真相,抓住凶手把柄的人,
她的師父到底在害怕什麼?
看著被子下嬴抱月顫抖的肩頭,慕容音在心中歎了口氣。
“抱月,我原本也不理解你師父的做法,”慕容音輕聲道,“我也恨過她。”
穀鉈<spa> 恨她什麼都不願意告訴自己,固執地非要一個人承擔。
但就在默默守護嬴抱月的這半年內,慕容音卻漸漸發現,她好像能夠明白林書白當年為什麼這麼做了。
“嬴抱月,你師父曾和我說過一句話。”
慕容音輕聲道,“她說,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你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嬴抱月怔怔抬起頭。
她當然知道,因為這是她穿越過的世界裡流傳的一句話。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句話的上一句是“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
意思是與邪惡的敵人戰鬥的時間長了,必定因為過多的關注和了解,讓自己也成為像對方那樣的人。
可不知為何,嬴抱月隱隱覺得山鬼在這裡提起這句話,並不是這個意思。
“看來你明白,”慕容音笑了笑,“這句話原本是說與惡人戰鬥自己也會墮落,但這七年來,我漸漸察覺到書白當年和我提起的這句話,還有另一種理解。”
嬴抱月忽然心跳加速。
慕容音注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輕聲道。
“當你注視著惡人之時,惡人也會看向你。”
嬴抱月心中一震。
“不知道,就不會被注視。”
“不知道,就不會被視作威脅。”
慕容音輕聲道,“可如果知道,就會被發現。”
嬴抱月的手臂也顫抖起來,慕容音抓住她的手臂,指尖同樣微微顫抖。
“抱月。”
慕容音輕聲道。
“你師父當年,是在保護我。”
“從一股專門針對修行者的力量中保護我。”
在這七年的追查中,她漸漸發現林書白當年麵對的是一個多麼神秘莫測又可怕的對手。
那個對手危險到,一旦被人察覺其存在,察覺到的人就會有危險。
那個人就和她一樣,有著可以觀測整個世界的能力。
“那也許是一個人,也許是一股專門針對修行者的勢力,暫且將其稱之為‘他’。”
慕容音輕聲道。
誰也不知道他在策劃著什麼,但那個人顯然很自信,很享受在幕後操縱一切的快感,所有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棋子在沒有自我蘇醒前是安全的,不管境界多高在他眼中都一概沒有威脅,可一旦有棋子察覺到他的存在,就會視作威脅,然後被抹殺。
嬴抱月明白了。
凡得知,必有危險。
所以她師父不敢讓山鬼也知道那個人存在,擔心山鬼也被那個人盯上。
這就是她的師父當年麵對的對手。
嬴抱月躺在黑暗之中,隻覺眼前仿佛真的展開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深淵,一隻巨大的黑手在其中扭動。
“所以,你的意思是……”
她艱難地開口,“是我師父當年第一個發現了那個‘他’,然後就被抹殺了?”
“不。”
慕容音搖了搖頭,“我認為第一個發現那個存在的人並不是書白。”
注視著懷中少女的眼睛,她輕聲道。
“林抱月。”
“第一個發現那個人的人,應該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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