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破罐子破摔了,慕容音還真有些好奇,像林書白這樣的強人,會用什麼樣的手段來騙她這樣“不諳世事”的小女子?
然而她沒想到,聽到她的話,林書白卻沒有掛起她以前常見到的官員們臉上的假笑。
“西戎這一次來勢洶洶,如果你出了這西嶺雪山,在我看來你是不可能躲過和親這條路的。”
黑衣女子望著她,目光波瀾不驚,言語犀利。
“此次的事態究其根本,是因為陛下短時間內沒有再和西戎開戰的意思。”
“既不開戰,西戎人就不會罷休。”
“所以我沒法向你保證。”
沒有敷衍,沒有掩飾,沒有話術。
這就是林書白的回答,簡明扼要地宣告了她的命運。
和柔美的外表相對的,是此人直白到近乎不近人情的態度。
慕容音愣住了。
這人居然連騙她一句都不肯。
不,是這人不肯,還是對付她根本不用?
在這個人麵前,她恐怕求死都做不到,慕容音心中泛起濃重的悲憤,也徹底失去了理智。
“那你還和我廢話做什麼?問我的意見做什麼?”
給她希望又做什麼?!
她掙紮著在石頭下拳打腳踢起來,“你想乾什麼乾什麼好了!說吧,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
慕容音沒想到,她日用瓷胡攪蠻纏起來,林書白卻有些不知所措。愣了片刻後,反而盯著她的眼睛有些困惑地問道。
“我想乾什麼姑且不談,你又想乾什麼?”
“我?”
慕容音不怒反笑,這人這時候還想著假惺惺地征求她的意見?
她冷笑一聲,“我一開始不就說了麼?把我放回水裡!”
林書白蹙眉,“你下水想做什麼?”
做什麼?她就是想刁難她!
看到之前林書白聽到這句話僵住,慕容音心中就覺得痛快。她父親肯定是讓林書白把她活著帶回去,可她偏想尋死,她倒要看看林書白會拿她怎麼辦?
是繼續裝下去,還是露出真麵目?
“你管我要做什麼,”她彆過頭去,“我就是要下去!誰讓你剛剛把我弄出來的?”
“這……”
林書白抓抓腦袋,“好吧。”
嗯?
慕容音有些呆愣,但不等她反應,她已經被人抱著站了起來。
林書白的手臂很纖細,完全沒有尋常兵士武官那樣的筋肉虯結的模樣,但這雙手臂卻仿佛有著無儘的力量,抱著她隻輕輕一躍,她還沒怎麼察覺,就重新落入了水裡。
耳邊波濤拍打,湖水濺了她一臉,林書白鬆開手,任她呆呆地泡在水裡。
泡了片刻,慕容音才發現哪裡有些不對勁。
林書白並不是裝模作樣將她帶到湖邊,而是縱身一躍,直接帶她來回到了剛剛把她撈出來的湖心。
和之前冰水直接淹沒頭頂帶來的窒息不同,慕容音愕然發現,這一次她居然沒下沉。
不但沒有下沉,身邊原本冰冷刺骨的湖水居然變得和溫泉一般暖和,溫暖地包裹著她的身軀。
“這怎麼可能……”
她愕然抬頭看向對麵同樣泡在湖水裡的女人,瞳孔忽然微微收縮。
她發現以林書白的身體為起點,湖麵上的冰層正在一點點融化。
黑衣女子泡在冰冷的湖水裡,身體表麵卻升騰起白白的熱氣。
“你……”
慕容音往下踩了踩,發現自己腳下的水中湧動著一股熱流,就是那股熱流將她托舉著,才讓她不至於掉入水中。
“你……做了些什麼?”
她緊緊盯著麵前一臉若無其事簡直像是在泡澡一般的女人,心中驚濤駭浪。
這個人,溫暖了整片水域?
大司命的確是天下最強的火法者,但這麼大一片冰湖,她這麼做是要消耗多少的真元?
“嗯?”
麵對她的質問,林書白隻是看了她一眼,沒有驚訝也沒有邀功的意思,“沒做什麼。”
“沒做什麼?”
她掬起一捧溫水,“那這水怎麼會是熱的?”
林書白目光飄向另外一個方向,“你沒發現麼,這湖裡有不少溫泉眼。”
她指向湖另一邊沒有封凍的一處地方,笑了笑,“你看,那裡就有一個。”
“那邊是那邊,可這裡沒有,”慕容音目光冷下來,“國師大人,你這是做什麼?”
她倒是不知道一個火法者居然有這等本事,不曉得的還以為林書白是個水法者呢。
火法者不應該最討厭水了麼?
林書白嘴角的笑容收起,認真地看向她,“洗冷水澡,會著涼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緊盯著眼前女子的眼睛,林書白不可能不知道,她到這湖裡可不是為了洗澡。
“下一次,我們去泡溫泉吧,”林書白輕聲道,“我來的時候,在前麵一座山頭上發現了一眼很棒的溫泉。”
誰要和她去泡溫泉了?
這大秦的國師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去?”
“不和我去也沒關係,你將來一定會遇到想一起去的人,”黑衣女子直直望著她的眼睛,輕聲道,“可如果你死了,你再也見不到這一切了。”
她心頭一窒,下一刻卻不為所動。
“是嗎?”慕容音淡淡道,“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國師大人原來是想勸小女苟且偷生。”
沒錯,在西戎草原上,在那些男人的懷抱裡,她依舊可以活下去。
以天生修行者的體質,她大抵沒那麼容易被蹂躪致死。
可那種活法,她並不需要。
“活著就是活著,沒有苟且。”
她滿眼悲憤,林書白卻笑了起來。
“你若不想下山,也可以的。”
“什麼?”
轉折來得太突然,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說了,你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去留,”林書白語氣還是那麼平淡,像是說著再尋常不過的事。
“你想留在這,就留唄,沒必要一定要淹死自己。”
沒必要?
慕容音盯住眼前人的眼睛,“也就是說,國師大人準備放我一馬?”
“我本來就沒想著把你怎麼樣啊,”林書白苦笑起來,“你為什麼覺得我一定要把你抓回去?”
為什麼?
她垂下視線,聲音木木的。
“國師大人來得這麼快,想必是受了皇帝陛下的命令吧。”
希望就像是火星,她不願也不敢讓其在心底燃起,因為她已經失望過太多次了。
林書白是修行界的掌權者,但她不是山海大陸的掌權者。
“嘛,命令是有那麼個命令,”林書白道。
“不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見到你後我要怎麼做,那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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