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雙手粘稠,冰冷,沒有人的溫度。
同樣,那也不是人的皮膚。
這是一雙,綠色的手。
望著黑暗中那雙發著瑩瑩綠光的手,陳子楚身心都在顫抖。
四根手指,沒有指節,指尖像是一個圓球,指縫之間甚至能看見薄薄的蹼。
這般手掌模樣讓他想起小時候在池塘中看過的青蛙。然而抓住他小腿的手卻比他所認識的青蛙要大的多,也長的多。
綠色手掌後跟著長長的手臂一樣的東西,可那東西簡直長得不可思議,如水草般柔軟,從深淵中伸出來,同樣散發著瑩光,油油地在黑暗中招搖。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剛被拉上去的趙光一個轉身,看到這一幕簡直魂飛魄散,嚇得差點再次跌下去。
“不知道,”李稷把他又往上推了推,眸光凝重。
他從未見過這種東西,唯一能確認的是,它是活的。
剛剛那個詭異的聲音和光,就是下麵這個東西發出的。
李稷和趙光走南闖北,也算是見過各種奇異的活物,哪怕是之前看見化蛇和花璃他都未曾震驚,但此時此刻這綠色的怪物,卻讓他心中泛起寒意。
“這是何種異獸?”
望著沿著陳子楚的腿一寸寸往上攀爬的綠手,孟詩瘮得渾身發毛。那雙手掌下連接的手臂已經伸長了十幾丈,但卻依舊沒有看見這雙手下麵的身體。
如果這是這山中的異獸,那麼它的手到底有多長?
想起剛剛聽見的那兩句人話,孟詩一個激靈。
“它要乾什麼?要把陳公子留下來?”
冰裂下李稷忽然一聲悶哼,嬴抱月猛地探出頭,“阿稷?”
李稷的身體繃緊有如弓弦,咬牙開口,“沒事,那東西開始往下拉了。”
“怎麼就沒事了!”
嬴抱月額角滲出冷汗。
山崖下此時也傳來了陳子楚的慘叫,他抓住了繩子想往上爬,可腿上的那雙綠手開始大力地把他往懸崖下拉。
“不,不要拉我!”
陳子楚喘著粗氣,拚命讓自己不要抖得太厲害。
一陣陣的寒風從黑暗深處湧來,帶著令人作嘔的腥味,詭異的綠手,無儘的黑暗,簡直能激發出人心中最深處的恐懼。
如果就這麼被拉入深淵,他會落得什麼下場,他不敢想象。
他害怕。
他是真的害怕。
“子楚!”
這時嬴抱月在上麵喊道,“你的劍!”
陳子楚一愣,忽然後背一沉,發現從黑暗中居然又伸出了兩隻長長的綠手,攀住了他後背上的重劍。
劍刃鋒利,還帶著血跡,但那兩隻綠手卻戀戀不舍地在劍麵上遊走,似乎極其喜歡這把劍。
“這是……”
陳子楚瞳孔微縮,這是陳子寒在離開青鸞峰的時候,送給他的劍。
這把劍從小陪著陳子寒長大,在青鸞峰中,陳子寒曾拿著它,失手紮入他的身體。
但一切都是因為幻象的誤導,他知道不是陳子寒的錯。
但陳子寒卻堅決地離開了,隻留下了這把劍給他。
遊走在劍麵上的綠手纏住了劍柄,把這把劍往下拉。
“還給我!”
陳子楚額角爆出青筋,鬆開一隻抓著繩子的手,指尖聚起風刃向劍柄上的那雙綠手砍去。
出乎陳子楚的預料,這雙看似柔軟的綠手,居然真的像外表一般柔軟。
風刃砍在那長長的手指上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四根手指直直從那雙手掌上斷裂下來,湧出綠色的血。
那雙手隨之緩緩掉入深淵。
陳子楚半張臉都被濺滿了綠血,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從背上拔下重劍,向腿上的另外那雙手砍去。
然而那綠手像是摸清楚了他攻擊的路數,在他腿上變幻著位置,在他的腿骨下躲躲藏藏,如果他要砍,除非把自己的腿一起砍斷。
陳子楚咬牙凝聚起風刃,想再給這雙手來一下,但下一刻他眼中忽然映出一大片綠色。
“姐姐!”
孟詩驚叫起來,冰裂深處忽然湧出一大片綠色,密密麻麻都是向上伸著的手。
簡直就像是地獄的惡鬼想要從地縫裡湧出一般可怖的畫麵烙印在孟詩的瞳孔上,懸掛在地下的陳子楚瞬間被這群手所吞沒。
懸掛在冰壁上的繩子大幅度搖動起來,李稷胸腔氣血翻湧,骨節被拽得咯吱作響。
感覺到繩子上增加的重量,他緩緩低下頭。
這些長長的綠手沿著陳子楚手上握著的繩子,開始往上爬。
“蠢貨!還不把這繩子丟了!”
淳於夜碧瞳閃動,一把將趴在冰裂邊的嬴抱月扯開,向冰裂下的李稷喝道。
“你想害死所有人嗎?”
李稷牙關咬得咯吱作響,此時冰裂下方的陳子楚已經被綠手完全包裹住,隻能看見一個人形,整個人的氣息也徹底斷絕。
那些綠手像是好奇一般沿著陳子楚手上的繩子往上探去,“有風法者的味道……”
趙光站在繩子邊,被這聲音激的渾身泛起雞皮疙瘩,被燙到一般掉頭就跑,跑出三丈遠才停住腳步。
他不知所措,隻能站在原地帶著哭腔地喚道。
“二哥、子楚!”
此時下麵爬得最快的綠手已經快要攀到繩子的儘頭,來到李稷腳底的位置。
“嘶!”
原本攀在繩子上的小花一路狂遊,蹭蹭蹭從李稷腿上竄上來,猛地衝上冰麵,嬴抱月向它伸出手,它爬上她的肩膀,驚恐地將蛇頭貼在嬴抱月臉上。
“你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嬴抱月感受著臉邊小蛇的顫抖,心中泛起恐懼。
小花麵對化蛇之時尚且無所畏懼,此時麵對這崖下的神秘生物,它卻明確地表現出了害怕。
那到底是什麼?
“阿稷,子楚他怎麼樣了?他……”
嬴抱月跪在冰裂邊正要探下身,腰上卻傳來一股大力,她猛地回頭,“淳於夜,你放開我!”
就在她想伸手去拉李稷的時候,淳於夜卻從後麵一把抱住了她的腰,不顧她的反抗把她扛在肩上往反方向走去。
李稷聽見上麵的動靜,瞳孔微縮,“淳於夜,你乾什麼!”
“擔心我乾什麼,你就上來啊,”淳於夜冷笑一聲,“你隻要切斷這繩子不就能上來了麼?”
他覺得可笑至極。
這群人根本就是一群無可救藥的傻瓜蛋,為了救一個掉在下麵的廢物,居然不惜把這裂縫下的神秘存在引上來。
喜歡風法者的異獸,剛剛在下麵卻沒有對趙光動手。
這到底意味著什麼,他們居然真的一點都沒察覺。
淳於夜碧瞳中的視線銳利起來。
這怪東西喜歡的,根本就不是純粹的風法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