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起點點殘花,落在白衣公子的衣衫之上。
三人定定看著站在路邊的人。
姬嘉樹沒想到,就在他們眾人遍尋嬴抱月不見時,一位突然出現在路邊的陌生公子卻為他們指了方向。
看著伸手為他們指路的白衣公子,慕容飛瀾直直望著他不言不語,像是變成了一座雕像,李稷和姬嘉樹對視一眼,都從各自的眼中看出了疑問。
這個男子不是他們之前見過的任何一位參加中階大典的修行者,在這樣的情況下,島上突兀地出現一個人,顯然十分可疑。
甚至可以說十分的不合理。
李稷定定注視著眼前人,逍遙島是一座荒島,據他所知比雲霧森林還要荒涼,根本不可能有活人能長久地住在這裡。
這個人,真的是人嗎?
但奇異的是,縱然出現的蹊蹺,這個男子通身的氣派卻很難讓人產生懷疑。他就這麼站在月光下,就能讓人聯想起很多美好的事物,比如明月,比如清風。
光明磊落,清風霽月。
更重要的是,他全身上下沒有絲毫殺氣,境界也並不高,足以讓修行者放下警惕。
“閣下是?”姬嘉樹走上前,向白衣公子行了一禮,“請問您是有看見我未婚妻嗎?”
聽到“未婚妻”三字,白衣公子眸光微微動了動,袖子下手指緩緩攥緊,但一切最終都變為他唇角寂寥的微笑。
“嗯,”他點了點頭,“我知道她在哪。”
“跟我來,”白衣公子再次指了指他之前指著的那個方向,轉身往那裡走去,姬嘉樹猶豫了一瞬,這時他身後響起腳步聲。
卻是之前愣在原地的慕容飛瀾,他幾乎是毫不猶豫跟在了白衣公子的身後,李稷也緊隨其後。
“相信他吧,”慕容飛瀾經過姬嘉樹的身邊,停住腳步輕聲開口,“他可以相信。”
如果他都不值得相信,這世上也沒有值得相信的人了。
姬嘉樹心中有太多疑問,但境界最高的李稷也跟在其後,證明這個白衣公子並不危險。
三人跟著白衣公子身後,向著一條偏僻狹窄的小路行去。在這座充滿了爾虞我詐的島嶼之上,他們此舉顯然是冒著極大的風險,甚至可能被帶入設計好的陷阱,但前方帶路的那個有如謫仙一般的人,卻很難讓人心中產生不安。
周圍極為安靜,隻有四人的身體擦過林木的唰唰聲。
頭頂上的月光皎潔如水,撒在四人的身上,李稷定定看著最前方的白衣公子在月光下的影子,眸光微深。
“昭華,你覺得他是”姬嘉樹側目看了李稷一眼,猶豫著開口。
“我一開始以為他是幻影,”李稷開口道,姬嘉樹聞言頭皮發麻。
畢竟之前經曆了那般讓人心誌動搖的幻境,看到這樣突兀出現在麵前的人,都會有所懷疑。
“但後來,我發現你們都能看見他,”李稷道,“所以他不是幻影。”
幻影是根據每個人的記憶而生,不可能同時被幾個人一起看見。
可他不是幻影,又是什麼呢?
李稷注視著前方氣質高華的男子,如果在中階大典的修行者有這樣一個人,定然會讓人印象深刻,但他的記憶裡並沒有。
這個人,是誰?
李稷和姬嘉樹在後麵輕聲交談,白衣公子卻隻是順著林間小道一路前行,他的腳步平緩而篤定,隻偶爾回頭確認他們都跟上來了。
走出狹窄的小徑,眾人眼前霍然開朗,眼前居然出現了一片山穀。
“這裡居然有山穀?”姬嘉樹一怔,他們之前搜尋了大半個島嶼,都沒見到這片山穀。
“藏在這條小徑後,不容易被發現,”白衣公子笑了笑道,他微微抬起頭,聽著遠方傳來的腳步,“不過好像已經有其他人發現了。”
他指了指山穀內的岩壁,輕聲開口,“你們要找的人,就在岩壁之後。”
姬嘉樹眸光一亮,正要往前走,卻被李稷拉住。
“請問閣下如何稱呼?”李稷走到白衣公子身邊,輕聲問道。
白衣公子盯著他臉上的麵具,頓了頓微笑道,“如果要叫的話,可以叫我蘇公子。”
“蘇公子,”李稷看著在月光下淺笑溫潤如玉的男人,沉默了一瞬問道,“公子以前和抱和前秦公主熟識?”
“嗯,我認識她,”白衣公子笑了,“閣下可以放心,她是我的故人,我不會傷害她的。”
“故人”李稷聞聲心臟忽然顫抖了一下,他定了定心神,凝視著男人的側臉輕聲道,“既然閣下知道她在哪裡,為什麼不親自把她帶出來,卻要來找我們過來呢?”
原本心情急切的姬嘉樹聞言一怔,經過李稷提醒,他也頓時意識到了男人話語中的矛盾。
他實在是關心則亂了,連這麼大的破綻沒意識到。
是啊,如果此人知道嬴抱月在哪裡,為什麼他不去帶她出來,卻要帶他們來這裡?
然而兩人沒想到,聽到他們的質疑,白衣男子反而笑了。
“真是個警惕性強的修行者,”男人靜靜端詳著李稷臉上的麵具,“難道你以前被同樣的事情騙過嗎?”
李稷瞳孔微微收縮。
“你的擔心不無道理,但我之所以找你們來”
白衣公子向山石後走去,在山石後站定,專注地凝視著前麵一個方向,他輕聲開口,聲音如煙如霧。
他的聲音依然溫柔,卻帶著少年們聽不懂的情緒。
“我之所以找你們來,是因為她聽不見我的聲音。”
他的聲音傳不到她的耳中,他的身軀再也不能觸碰她。
“我之所以找你們,是因為我還有事情想拜托你們,”男人站在青石後回過頭來,“你們要保護好她啊,因為除了她以外的東西,她都會保護好的。”
她唯獨不懂得保護自己。
姬嘉樹、李稷和慕容飛瀾聽到這句話都微微怔住,雙腳不由得隨著他向前繞過去青石,順著男人視線所及的方向抬眸望去。
嬴抱月正坐在青石後的路邊,她的麵前有個被紮碎的花叢,花叢已然粉碎,但她卻雙眼緊閉,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臉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李稷和姬嘉樹瞳孔微縮,為什麼花叢已碎,她卻依舊沒有蘇醒?
“抱月!”姬嘉樹失聲叫道,向靠在路邊的少女衝去,李稷向她伸出手,其真元也先一步到達了嬴抱月的身邊。
就在兩人的聲音響起之時,靠在路邊昏迷的嬴抱月眼睫閃了閃,睜開了眼睛。
慕容飛瀾卻沒有跑過去,而是留在白衣男子的身邊,神情複雜地看向他的側臉。
“你”
不等他說完,山穀中響起少女微弱的聲音。
“嘉樹?阿稷?”
嬴抱月緩緩睜開雙眼,看著向她跑來的姬嘉樹和李稷,臉上露出一個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她所有神情凝固了,她一點點地睜大眼睛,死死地看著站在慕容飛瀾身邊的白衣男子。